早上起来便顶着两个国宝熊猫一样的黑眼圈,我吞咽着一杯暖暖的豆浆。
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将震动了一下,我正准备伸过手去勾,展言瞥了一眼,便把手机递了过来。
我放下装着展言自己现磨的豆浆,正给楚月的手机解锁。展言便问我:“中午别吃生冷的东西。日本料理中有好些东西你不能吃。记得。”
我感觉到自己握着手机的手抖了一抖。解开锁,昨晚那个陌生的号码,那个代表着付梦溪的号码,她发给我一条短信——邀楚小姐在日食舍共进午餐,不是楚小姐是否会准时赴约?
我的身体顿时一僵硬,手机颤抖地像是无意识地敲击着返回键,手机界面从短信界面退了出来,一直退到了主界面,再也无路可退。
“分得清生冷的东西吗?”展言又问我。
我看着他,看着还不至于灼热的阳光微微打在他的脸上,映出他的轮廓,干净利索,仅仅是眼睛所在的地方因为戴着眼睛而往里微微凹进,可依旧不改他温暖的有些光清的绒毛。
这一刻,他不远,那么近。
这一刻,他不冷,那么暖。
我已经无路可退了,就像这手机,如果主页面消失,那么只有关机,亦或......手机毁灭。
而于此同时,我的心中颤抖着一种恐惧,这种恐惧与付梦溪带给我的不一样,与我之前感觉的的完全不一样,这次恐惧来源于美好,而非黑暗,来自于细微的美好,来自于细微的感情,来自于细微的生活,可远远比来自与浓重异常的黑暗更有力量。
它席卷我整个肌肤,从里到外,那力量异常有力,所以一刀刀分割着我的肌肤,在刀锋一样闪烁的暴风雨中,那个肉肉的影子不是楚月,是向奕。
这种力量,让我更加怯懦不敢让展言踏出我给他划定的那个圈圈,他只要认识向奕就好,不是楚月,也更不能是Revenge。更不能......
仅仅只是让他看到这条短信,我就被这力量虐待的让我不能自拔。
我故作镇定地扬起一个笑容。“知道了。”
“ok。”展言点点头。
“嗯。”我也点点头,光线在转移,从厨房的窗户大量大量地跑进,跑到了我的脸上,没有热量,可在这还有些清理的早餐,散发着淡淡的热度,我眯起眼睛,感觉到眼睛的光圈改变,让我能够适应。
展言,你在这个圈圈里,圈圈外的我,一定不能被逼的无路可退。
因为你在,所以我更不能软弱,更不能任性,更不能表达自己。我是向奕,我也是Revenge。这很可笑。
因为你在这,我爱你,我就更不能说出口。
当我刚拐到那家日本料理所在的大街上时,一辆暗红色的跑车便飞一样地在我身边跑过,让我有那么一瞬间的发怔,那辆跑车款式与沈玉树的好像,自从上次她落魄地向我请求帮助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沈玉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本来所住的酒店早就没有了她的影子,屋子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也找不出一点的蛛丝马迹。
当然,我并不是担心沈玉树,我相信不管如何,不管她在哪里,她永远都有办法能让她自己活得很好。
我只是觉得不舒服,因为没有把她控制在我的视野范围内。这让我觉得很是难受,就像是许久许久没有洗澡。
定了定心神,不再去想沈玉树。我转过头便刚巧与一个高挑的女人目光相遇。
多熟悉的面容,尽管与以前有所不同,气质与韵味更不是以前所能相比的,可那眼妆画的极其精致的眼眸中那像是永远抹不去的骄傲的细光,真是异常熟悉。
当一切都死掉了,都落定了,我回去想,回去使劲使劲的想,在每一个回忆画面中捕捉着当时被我眼睛记录了,却没有被我的心留意的细节——那个时候,付梦溪站在高高的台阶上,虽然离我那么远,也不算近,可那线条好看,弧度上翘的眼睛,那黑白明亮的眼眸中从头到尾都包含着这种骄傲的细光,她鄙夷的是万物,还单单是我?我不知道。
她就从那跑车上下来,门童殷勤地为她服务,还有一个专门开车的中年男人对她点头哈腰。她神色平静地朝他们摆摆手,便又将目光转向了我。
付梦溪,偏酒红色的头发被严谨地盘起,用一根做工精细,通身碧绿的雕凤的簪子固定,黑色与暗红色相互交融的真丝与绸的相溶,一条及膝的裙子,她还是一如曾经,一如我回忆中的付梦溪。
向雪儿说付梦溪的名字很好听,的确如此,她的名字很好听,而每个见到她的人,应该都会觉得她本人比名字好看一千倍,名字还是过于梦幻与柔软,她本人总是有着一种包含着的霸气与尖锐。
我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身,我相信楚月并不比她差,今天我穿着雪纺的连衣裙,手臂处有剪裁巧妙的裸纱,从肩上到胸间有紫水晶的点缀,而后背有着微微的露背的涉及,楚月有着好看的蝴蝶骨,这件衣服的后背设计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一样。
而下面是垂质感极好的长裙,到脚踝。
我没有改变步伐,依旧不紧不慢地想她走去,而她轻轻松松又不是松松垮垮地站在原地,在等着我。
我一步一步走去,一步一步接近这个女人,这个笑起来有一丝少女的甜,不笑时有着冷淡的郁气......她有着太多的不同,太多不同的样子,可全部相同的就是那些不能抗拒的骄傲。
我一步一步走去,一步一步接近这个女人,像是当初,我敲开付家的大门,那是真正的大门,胖胖的我站在它面前也觉得高大,然后,我走过欧美风格的门廊,我记得门廊对过去的一个墙壁上挂着一张图画,那张图画有一副色彩明艳的油画,油画中有一个女孩笑的异常灿烂,灿烂,很是灿烂,似乎是整个图画的色彩称托着女孩的笑容,又好像是女孩的笑容点亮了整个图片。
那个女孩就是付梦溪,大大的眼眸中有着纯真,也有着贵小姐做派的束缚,其他的便是自信与骄傲。
就像是眼前这个女人,慢慢长高长大,脸上肥嘟嘟的肉开始削减,像是柳树一样抽脂发芽,整个人长大了,可不就是那个女孩嘛!
我走进她,越来越近,耳边突然传来向奕的哭声,蚊子一样的声音,凝噎着,呜咽着,不像是我认识的自己。
拨开黑色长长的东西,向奕紧紧握着尖刀,把自己缩成一个团,在黑暗中,抱住自己像是抱着一个世界。她在哭泣,我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