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角声起,近千名郑人被戎弥人的钢刀逼着,哭哭啼啼地向合城县走来。西城内,牛队已经准备妥当,准备着刺史大人一声令下便打开城门,点燃牛尾冲击敌阵。再远些,江安勇带着千名轻骑准备跟在牛后冲锋。
江安义站在城头,看着号哭而来的郑人,载愣城下的情景浮现在脑海中,难怪加特诉苦说面对攻城的百姓无论如何抉择都是错。
冯定忠看出江安义的为难,低声劝道:“大人,两害取其轻,下令冲阵吧。”
随着江安义一声令下,合城县城门打开,数十条奔牛窜出,角上明晃晃的短刀,尾巴燃着火,向前拼命地奔跑。城外的百姓离城还有二三十步远,被奔牛吓得四散避让,奔牛不管不顾地往前窜,身上的鞭炮这时燃响,一路“劈劈啪啪”地响个不停。
紧接着,第二批、第三批……无数头角上带刀、尾巴燃火、身上挂鞭的牛从城中奔出,撞翻冲车、撞倒人群,朝着戎弥人的轻骑冲去。鞬乐达命令放箭,箭只挂在牛身上越发地激起牛的野性,不管不顾地朝着马匹扎去。
弯刀砍在牛的身上留下深深的伤口,得到的回应是牛角上的短刀捅破马的肚皮,鞭炮声吓得战马嘶鸣乱窜,千头牛向前猛冲,将戎弥人的队伍冲得七零八落,不少马匹落在没有填埋的壕沟和陷马坑中。
鞬乐达的座骑被裹胁在退避的洪流中,眼看着奔牛在他的队伍中横冲直撞地肆虐,这些奔牛刀砍不死箭射不透,像一只只冲车般粉碎着戎弥军的士气,一万五千轻骑被奔牛分割的零零碎碎,溃不成军。
江安义下了城,上马提刀,带着江安勇等人冲了出去。自打元天教劫杀过他之后,江安义已经养成兵器随身的习惯,长枪、弯刀、弓箭、盔甲等出行时交由亲卫们保管,要用时随时可以取用。
“主公,尽量驱赶牛群冲阵,我等在后见机行事。”朴天豪建议道。
江安义从善如流,带着千余轻骑闻着牛尾巴散发出的焦香味,一路高歌猛进,沿途落单或者阻挡的戎弥军被轻易地斩杀。
向后退出七八里,鞬乐达总算甩脱奔牛的威胁,再看身边的将士,不过两三千人,其他一万多人如同一盘散沙散布在四面八方。找到军中号角手,鞬乐达下令道:“吹响号角,命令诸军向我集结。”号角声响起,看出戎弥军的素质,散落的戎弥军就像铁屑般向磁石聚去。
江安义眉头一皱,虽然奔牛将戎弥军冲散,但真正死伤的戎弥军不过数百人,相较一万多戎弥军几可忽略不计,若让戎弥军整军再来,怕是要前功尽弃。一鼓作气,趁着戎弥军散乱之际,不让其组成队型,唯有冒险一搏。
号角声离江安义有百丈远的距离,江安义挂刀摘弓,毫不犹豫地朝着号角声响起的地方冲去。朴天豪知道主公的心意,与江安勇一左一右护在江安义身侧,不让戎弥散兵影响江安义出手。
五十丈距离转瞬即过,江安义的心随着木炭的奔腾而起伏着,就像一叶小舟在微波的湖面上荡漾,呼吸动静之间暗合玄意,正合明玉心经所述的圆融无碍之状。
元神腾空而起,箭意锁定四十丈外的那名号角手,那个号角手鼓着腮帮,正憋得满面通红地吹着号角,丝毫没有意识到死神正在向他狞笑。一箭飞出,在空中划出灼热的白光,鞬乐达意识到危险,手中特大号的弯刀护住要害,目光如电落在射来的破甲箭上。
“噗”的一声,利箭从号角手的咽喉穿过,号角发出一声鸣咽,随着号角手摔落马下,号角声止歇。聚集的号角停了,发生什么事了,不少戎弥军勒住战马张望。
鞬乐达的目光落在江安义身上,这股郑军想要趁自己立足未稳斩将夺旗,主意倒是好主意,只是他们想得美。鞬乐达冷笑一声,对着身旁的将士道:“郑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胆大猖狂,千余人居然敢向我万余人冲阵。儿郎们,随我将他们斩于马下,替二王子报仇。”
说完,鞬乐达纵马向江安义迎来,身后的戎弥轻骑紧随其后,而远处的戎弥军看到军旗前指,纷纷策马跟随,万马奔腾,气势滔天。
江安义知道机会只有一次,如果不能斩敌将于马下,那么身后的千名轻骑便会被戎弥人吃得干干净净,合城县也必然不保。杀月刀感觉到主人心中的杀意,泛起淡淡的黄光在江安义手中兴奋地轻颤着,仿佛在传递着对鲜血的渴望。
鞬乐达很冷静,无论是身为猎户是成为将军,他都明白面对猎物或者敌人时要冷静,这样才能找出对手的弱点,一刀制命。相隔三丈,鞬乐达横起手中的弯刀。
普通戎弥将士手中的弯刀长四尺,重五斤,他手中的弯刀是大师所制,长有五尺半,重有十二斤,刀名斩风,这把刀是他斩杀田韦国大将柯萨后夺得,近十年来斩风刀下不知砍杀过多少头颅。
轻骑冲锋,并不用挥舞弯刀砍杀,只要利用马儿奔腾的速度,轻巧地把弯刀抹过,刀锋所向无不披靡。斩风刀比一般刀长,在冲锋时更占优势,鞬乐达曾经一刀削落过两匹马头。
江安义注意到对面戎弥将军手中的弯刀比起杀月还要长上几分,两马交错之时对手的弯刀所控的范围近丈,这样的对手就算自己避过身后的伙伴铁定要吃亏,绝不能让他逃脱。
脑中闪过念头,身形已从木炭身上腾空而起,借着前冲之势向着鞬乐达的头顶踩去。鞬乐达微惊,大王身边有些身手敏捷的护卫,较技之时曾经像来敌般腾空来袭,而最重要的是他自身就是这样的高手。生裂狮虎,鞬乐达凭借的可不光光是勇力。
斩风刀竖起,像一面旗帜朝着江安义斩去,鞬乐达冷喝道:“受死。”一道淡白的刀芒带着森然的寒气朝着丈许外的江安义激射而去。
江安义真没想到戎弥将领居然也是内家高手,危急关头身形急扭,刀风贴着胳膊掠过,江安义惊出一身冷汗,差点就被劈成两断。鞬乐达见没有伤到江安义,脚踏马镫立起,左手握拳,朝着空中飘落而下的江安义捣去。
钵大的拳头曾经击碎过熊头,暗蓄着内劲曾经震死过狮虎,江安义差点被鞬乐达斩中,有些恼羞成怒,不闪不避,左拳迎着左拳相撞而去。“砰”的一声,鞬乐达被震得坐回马鞍。江安义含怒出手,借助从上往下的势头,鞬乐达抵挡不住,身子重重地落在马背上,马背向下一蹋,压断了背梁,惨嘶着倒在地上。
江安义身形下落,用脚尖点向鞬乐达的头颅,鞬乐达暗道不好,自己低估了对手的功力,如果被踩中脑袋,估计这一下就要脑浆崩裂,万般无奈,鞬乐达向侧旁滚地,“懒驴打滚”翻出江安义的控制范围。
木炭冲到江安义的身边,江安义纵身而起,不再理睬鞬乐达,挥刀向戎弥军杀去,长刀所向,血浪滚滚。江安勇落后哥哥一个马身,见敌将在地上翻滚,催马向鞬乐达踩去,手中长枪狠狠地朝他扎去。
鞬乐达挥刀拨开江安勇的长枪,心知不好,自己站在轻骑冲锋的路上,面对郑军排山倒海的攻击,很容易被马匹撞倒踩成肉泥。斩风刀拨开长枪,让过江安勇,双脚站定,手持斩风刀,丝毫不退。不等郑骑冲进,手中刀先将马腿削断,片刻之前便有十余匹战马倒在他身前,形成了高高的屏碍,后面的郑骑不得不避让开,鞬乐达得到片刻的喘息,别看只出手了几十刀,体内的真气却消耗近半。
他身后的亲卫见主将落马,拼死冲来保护,两军混战在一起。等亲卫冲到近前,有人让出座骑,鞬乐达翻身上马,看着从身旁掠过的郑骑,鞬乐达狞笑道:“给我杀光这些兔崽子。”
江安义并没有冲远,绕着弧形又兜了回来,他知道千名轻骑在一万多戎弥军中唯有快刀斩乱麻才有一线取胜之机,而这快刀所向正是那落马的戎弥将领。刚才两马相错,江安义看清对方胸前的金色,知道敌将是戎弥国的金护将军,他知道戎弥国共有十位金护大将,这次带队前来攻城的应该就是此人。
戎弥军正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郑军被挤压在中间,江安义和江安勇等人会合后,千余轻骑已经折损三成,江安义道:“不宜久战,随我冲回城去。”
江安勇浑身是血,吐了口唾沫骂道:“该死的戎弥人,杀之不尽。”
催动坐骑,江安义朝着鞬乐达落马的方向驰去,鞬乐达带着手下追杀着郑军,听到背后马蹄响,回头正看到江安义。斩风刀在空中一旋,劲风飞扬,鞬乐达高喝着向江安义冲去。
此人是劲敌,江安义没有信心将其斩落。挂刀摘弓搭箭,江安义瞄准十余丈外的鞬乐达。鞬乐达刚才看到江安义四十丈外一箭封喉,斩风刀竖起,挡住全身要害,沙场厮杀,大意不得,那些用刀斩箭头的人是唯恐死得不快,鞬乐达放缓马步,让身旁的亲卫先驰向前,替他遮挡住箭只射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