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皇宫内。
皇帝李歙双手后背,微微仰头斜视天花板,似乎太监胡勤汇报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进不了他那日理万机的脑袋。
“宁王(大皇子李德)被禁足后,一直在府中深居简出,心情平静,没有大发牢骚,也没有借酒消愁,感到他很受用陛下对他禁足的处罚,不知是不是宁王幡然大悟,闭门思过!”
胡勤侍奉李歙多年,清楚他的性情,他不言不语便是在思考,当需要加进去他自己的见解,必然会打断他的汇报。故而李歙不说话,他只管一直汇报即可。
“宁王闭门谢客,谁人都不见,那些平日和他交往甚密的大臣都吃了闭门羹。宁王的一些拥趸大臣满脸愁容,唉声叹气说宁王禁不起打击,是自暴自弃,不谋东山再起??????老奴有这些大臣的名单,他们有户部侍郎??????”
“名字就不说了,朕清楚是谁。”
李歙仍然看着天花板,淡淡道:“别打搅这些大臣,先让他们蹦跶几天,朕一直等着他们蹦跶出个结果再收拾!”
“还有些本拥立宁王的大臣,这几天偷偷去了顺王(二皇子李义)府上,估计是去找新靠山,他们分别是??????”
“宵小之辈!”
李歙突然转身,打断胡勤的话,冷冷道:“这种墙头草最没有骨气,朝秦暮楚,终究会为了利益背叛朕,背叛国家,你拟个名单,朕敲打敲打他们!”
“老奴遵旨!”
胡勤接着道:“贾相和王司徒昨天去了棣王(三皇子李泰)府上,他俩以前一直站在陛下这边,坚决不与两位皇子有任何交集,不知这次为何如此果断???????”
“他们是聪明人,这是做给朕看。”
李歙只说了这么一句,胡勤就清楚了,皇帝钟意的太子人选是三皇子李泰。
贾相和王司徒的意思非常明显,他们扶持太子会像扶持当今陛下一样,忠贞不二。
可李泰才十余岁,如果做了太子,乃至做了皇帝,能驾驭住两位如虎似狼的哥哥么?
难道陛下要让他们兄弟再次上演兄弟相残的血案?
陛下夺帝就是杀兄弑弟,逼迫父亲禅位,祖祖辈辈都这样血淋淋杀来杀去,有意思吗?
难道皇家真的没有亲情?
陛下明明知道自己的两个儿子为夺嫡在大肆招揽亲信,却毫不遏制,任之发展,等他们羽翼丰满之时再打折,这不是残忍,而是在养盅,会遭到反噬的。
胡勤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小时候他调皮捣蛋,犯错误后父亲都是狠狠的用巴掌扇他屁股,然后他就记住了,再都不犯这种错误。
陛下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胡勤觉得自己很幸运,他幼年一刀割了惹祸根进了宫,如今自然不会为子孙自相残杀忧心。
突然一个念头在胡勤脑中盘旋,如果生下大皇子后,陛下也一刀割了惹祸根,是不是就没有这些烦恼了?
“肖戈现在可有消息?”
提起肖戈,李歙突然心情畅快了许多,他快慰道:“上次听说他去了扬州梵净斋,朕认为以他的能力,应该能在梵净斋站稳脚跟。”
“陛下英明!”
胡勤不露声色捧了李歙一句,而后兴冲冲道:“肖戈已进入内门,拿了内门大比亚军
,并顺利入选梵净斋六派比武的十名弟子当中。”
提起肖戈,胡勤心里也很欣慰。
他对肖戈的评价就是一句话:这个孩子真好!
哪里好?
哪里都好!
“一会儿你去把肖戈的消息告诉慕灵,这孩子自从三国赛回来后,对肖戈的救命之恩是念念不忘??????”
李歙停顿稍许,突然道:“肖戈身边那个黎五朵呢,她还和肖戈在一起?”
胡勤小心翼翼道:“是的,陛下!”
“可曾查出她的家世?”
胡勤摇摇头道:“似乎黎五朵就像天上掉下来一样,根本查不到她以前的任何消息,老奴也是很纳闷。”
李歙沉思稍许道:“老二最近可有动作?”
胡勤道:“顺王最近行事中规中矩,没有什么出格的事,就是他派一个贴身总管詹鹏去了扬州府,说是搜集六派比赛的第一手消息。”
“朕的儿子都不安分啊!”
李歙叹了一口气道:“朕累了,你下去吧!”
“老奴遵旨!”
胡勤躬身退出去找九公主李慕灵了。
他清楚皇帝为啥烦恼。
按他们老家的话说,这叫按下葫芦浮起瓢。
宁王李德在青州乱闹腾一番,陛下天威暴怒,将宁王禁足一年,可顺王又开始暗中操作了。
扬州是顺王的势力范围,府主闾丘英卓拥立的是顺王,此时派贴身随从去扬州府,不外乎是给闾丘英卓一枚定心丸,同时拉拢扬州的一些宗派和青年才俊。
顺王是通过扬州府向外界暗送秋波。
宁王失宠了,皇储迟早是我的??????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有意者都来投奔,其中利害??????你等懂得。
皇帝的另一个烦恼来自于李慕灵。
众多女儿中他最宠九公主,李慕灵钟情肖戈,他也满意这个青年,以后慢慢给官,让他身份高贵起来,就和公主门当户对了。
但肖戈却有女朋友黎五朵。
做为一个帝王,让黎五朵消失轻而易举,但实在查不出来黎五朵的身世,他也不敢下手。
这就说明黎五朵不简单,很有可能来自于某个隐世世家。
这样的人他不敢惹,否则惹恼了她家里人,能把他的皇宫给拆了。
女儿的婚事便是他第二个烦恼。
可陛下,你认为宁王屈服了就大错特错了。
狗改不了吃屎。
宁王就是条疯狗。
胡勤到李慕灵前,略略向她说了肖戈近况,九公主高兴的手舞足蹈。
与此同时,宁王也在斜视天花板。
他身边一老头低声道:“宁王,詹鹏带一批人去了扬州府。”
“老二就是个假正经,他果然按捺不住心头的喜悦,开始奔波了,这样也好。”
李德满脸微笑道:“我就怕他不动,动起来就会犯错误,给我们在扬州府的人说一声,给他添一把柴,把火烧旺一些!”
老头犹豫片刻道:“宁王何故助他?”
“本王岂能助他!”
李德阴森森道:“本王是在把他推向深渊,等老二完蛋了,这把椅子就是我的,谁都拦不住!”
“宁王高瞻远瞩!”
老头捧了李德一句,就听李德道:“李幽,你亲自去一趟扬州府,你且附耳过来!”
李德如此这般说了半晌,李幽听罢顿时心花怒放,离开李德赶往扬州府。
谁能想到,一个专门为宁王府拉粪便的糟老头子,竟然是宁王的智囊李幽。
宁王冷笑。
青州清秋岭是本王故意为之,父皇已盯上我,如果不做出点过分的事,怎么全身而退。
被这只老狐狸惦记上,真不是件好事。
现在我被禁足,远离权力层,淡出朝野视野,更重要的是不被老狐狸惦记。
夺取皇位我有的是办法,何必抢太子位。
坐在太子位上如坐针毡,什么时候才能等到老狐狸死的那一天。
杀戮才是捷径。
咱们李家祖辈都是靠捷径登上皇位的,我怎么会丢了这个优良传统。
云飘浮在空中,高低皆有。
高到极目眺望,低到触手可及,甚至可以看到跟地面上的雾连成一片。
肖戈闭目冥思腾云步,似乎进入辗转期,如半山腰飘飘渺渺的白云一般,当爬到山腰处时,却是另一番景色。
只有迷雾茫茫,不见白云缭绕。
这是怎么回事,本来觉得已经悟到了腾云的真谛,结果却如黄粱一梦,久久不能触及那一角。
是不是自己进入了误区?
肖戈睁开眼睛,仰望空中白云。
空中的白云在移动中形态瞬息万变。
有的合二为一,有的慢慢消散,分离和结合,扩大和缩小都在瞬息之间。
良久,他再次闭上眼睛。
他不再去想云本身,冥思侧重点放在步法上。
又过良久,肖戈豁然开朗。
腾云步与生活中的云没有必然联系,腾云步并不要求他去驾云,而是他要悟出云运动的变化。
要有风卷残云的速度,要有层次不同而又随意变化的形态。
随之,肖戈睁开眼睛,去后山飞奔。
扬州六大派分别是梵净斋、狂浪殿、不二社、星月会、紫霄邬、逍遥宗。
其中不二社休涂城为霸,星月会火云城称王,紫霄邬盘踞金蚕城,逍遥宗妄行赤月城,狂浪殿和梵净斋在扬州府平分秋色。
扬州六派比武每两年一次,举办地点就定在扬州府,主办方是府主一系,比武由府主闾丘英卓亲自主持。
这是扬州宗派之间的盛会,自然少不了其他小宗派前来观摩,闾丘府主便将这场盛会大力包装,逐渐变成扬州的一大经济收入。
扬州六派比武成为活脱脱的商业赛。
后天就是六派比武的日子,今日六派领队带着十名弟子早早到达扬州府,然后在主办方指定的酒店入住。
酉时,六派领队带着弟子离开住处,赶往府主府参加接风宴。
府主府的后花园中,各派弟子坐一席,带队长老和教习坐一席,每席都有侍女若干沏茶斟酒,端的是高端大气上档次。
府主府设宴是一个传统。
表面上看,府主做为六派比赛的主持者,设宴是为了调和各派之间的矛盾,让比赛圆满落幕。
其实这是闾丘英卓替顺王笼络人心的传统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