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公交站牌的小街路边,摆摊的人很多,因为马上过年,摆的全是年货。
卖对联的,卖鞭炮的,卖水果,卖糖卖瓜子,还有现宰的牛羊肉。
路边放着好几颗牛头,血淋淋的,眼睛睁的很大,元化星有些不敢直视。
她反背着双肩包,小雪在包里还再叫,因为外面时不时还会有鞭炮声,让猫更加惊恐。
元化星路过一家文具店,从里面买了好几把叠星星的塑料小管。
公交站牌的人很多,元化星好不容易挤上了48路,上了车,她怕把猫挤着,所以往最后面挤了过去。
车还没有动,元化星刚站到后面扶稳,无意间往车窗外看去,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陈魈,站在公交站牌那里,随着人群上了后面的一辆公交车。
公交车动了起来,元化星赶快压低身子,从后车窗往那辆公交车上望了一眼,那也是一辆48路。
“陈魈这是要去哪?”元化星疑惑不解。
两辆公交车一前一后,匀速行驶,元化星就这么一路张望,她发现,这一路的站点,陈魈似乎没有下过车。
同样坐48路,这不禁让元化星乱加猜测,陈魈会不会跟她住同一个小区。
很快,泉民小区到站了,元化星下车后往广告牌后躲了躲,她在等后面那辆48路。
很快,那车停了,人头攒动,并没有看到陈魈的身影。
元化星有些失望,看来陈魈只是顺路而已,可是大概三站地后,就是48路的终点站了,她又猜测,陈魈去的地方应该离这里不算远。
她边想边走,此时背包里的小雪已经认命了,在里面闷不做声。
不知不觉,元化星到了新家门口,进到楼道里的一瞬间,她忽然发现,挨着电表箱的还有几个绿色信箱。
信箱上面都是一层厚厚的灰尘,似乎很久没人动过,每个信箱上都有标号,其中一个上面写着102。
她知道这个信箱现在已经是她家的了,但是信箱锁着,元化星有些好奇,她感觉里面好像有东西,但她不知道之前的主人有没有把信箱的钥匙给她爸爸。
她没再多想什么,掏出钥匙开了门。
家门开了,元化星推门进去换鞋,看到父亲手里正拿着一张符,在一个坛子附近摆弄着什么,元友听见门响,回头看去,女儿正在往卫生间走。
“化星,你的猫呢?”
“包里呢,爸,我先给它洗个澡。”
小雪是只白猫,如果再不洗澡,都快变成灰猫了。
让元化星比较意外的是,小雪洗澡的时候非常的乖,但也有可能,是刚到陌生环境还有些懵的缘故吧。
小雪洗好后,元化星把它放到了她的卧室里,找了一个塑料盆,里面撕了一堆报纸碎,这就算猫的厕所了,之前在老楼,元化星搞这些经验十足。
不多时,小雪特别自然的就躺在了她的床上,阳光从外面打了进来,照在了它的身上,蓝色的眼睛迎着阳光,看起来像宝石一样。
小雪肯定不会想到,有一天会躺在这么舒服的地方,成为一只家猫。
而元化星忙完这些,有些闲的慌,看到星星管,拿出来叠开了星星。
她买了同一个颜色的塑料管,全部都是蓝色的,叠出来的星星变成了宝石蓝的颜色,所以样子很好看,她想叠好,送给陈魈。
时间转眼即逝,一下就到了除夕这天。
元化星家的客厅里,电视机里不知道是哪个台,像播报一样念着。
“张灯结彩过大年,万事齐备除夕晚,除夕的饺子香团圆,守岁的幸福甜一年。”
元友早就跟罗白帆说好,让他过来一起过除夕,罗白帆答应了,因为他现在独身一人,本地也没有什么亲戚,元化星也不介意,因为人多热闹。
上午元友和女儿贴对联,对联是他亲自写的。
等到他们在门口贴的时候,元友这个后悔啊。
真看不出来,元化星就和有强迫症一样,歪了,低了,矮了,就算半分都不行。
怎么都不满意,要不是元友练过,他这老胳膊都得让女儿遛酸了,最后他实在受不了了,再折磨一会,恐怕他都有撕对联的心了。
他对元化星说道:“孩子,再不满意,你就真的不孝了,跟你贴个对联,比爸爸我除个妖都累。”
元化星被父亲说的笑到不行,罗白帆此时正好来了,元友冲着老罗说道:“你可来了,你看看,正没正?”
罗白帆一看,“非常正,贴!”
元友这才松了一口气。
三个人下午就开始准备年夜饭,凉菜,荤菜,素菜,准备齐全,然后开始包饺子。
元化星并不是很爱吃饺子,她从小吃皮不吃馅儿,所以就不会包饺子。
她的作用就是,他爸揪出个剂子,她在旁边按扁。
而罗白帆似乎更完蛋,水平跟元化星差不多,还自告奋勇擀饺子皮,那饺子皮啊,擀出来都不是圆的,薄厚也不一样,有的再擀擀可以当饼了。
元友实在看不下去了,让他俩一边儿去,亲自上阵,他俩又自告奋勇包馅试试,反正样子特别难看,但起码能吃。
等饺子包的差不多了,元化星满脸都是面粉,她罗叔也好不在哪去,几个人对视后,哈哈哈的都笑了。
年夜饭吃的很满意,时间掐的刚刚好,在李连杰的步步高广告后,8点的春节晚会如期而至。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换了大彩电,这年的春节晚会特别精彩,当王菲和那英一起出现的时候,那首《相约一九九八》让元化星觉得简直是世上最好听的歌。
转眼马上十二点了,外面鞭炮声此起彼伏,元友给祖师爷上香,罗白帆去外面放炮,猫在床的角落瑟瑟发抖。
而元化星看着外面的小孩举着夜明珠烟花飞出的绚烂烟火,她默默的闭上眼,流光溢彩映照在脸上,双手交错许着愿望。
六孛局给陈魈安排的住所是元化星家的前栋。
陈魈在屋里站的位置,不光能看到前面是院子,还能看到元化星家的所有窗户。
此时外面炮声震耳欲聋,空气中的硫磺味道都渗了进来,多彩的烟花在她眼中闪烁,也同时照亮了对面的玻璃,她看到,元化星双手合十像是在许愿。
这些节日,陈魈没有什么感觉,而这个年,她并不寂寞,也许因为能在这个时刻,看到元化星。
元化星许完愿后,又看着那些转瞬即逝的烟花,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转过身,走到写字台前,用笔在一张黄符纸上写下一行字。
“沧海桑田,星陈不变。”
然后把这张黄符折了几折,叠成了六角星,放到了装星星的盒子里。。
除夕一过,接下来的日子,其实很无聊,因为没有任何亲戚,所以正月里,元化星家里倒是显的清净。
正好罗白帆给拿来的VCD机,元化星早就想看《灌篮高手》了,于是出去找了一个租碟的地方,租了回来。
边看动画片,边叠星星,不知不觉到了凌晨三点多。
元化星家的厅里拉着薄窗帘,所以陈魈是能看到元化星的一举一动。
那亮着的电视光变换着深浅投在元化星身上,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而且总低下头,手里一直捏着什么。
就这样,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元化星觉得在家实在太无聊了,反而想念起学校的生活了。
而陈魈如果不是住在这里,每天能看到元化星,她都觉得,她已经被局里遗忘在了这,因为没人跟她联络,也没人询问事宜,她就像一个有着内存的智能监控一样。
这期间小雪在家干过几次出格的事,扒拉碎一个杯子,挠烂了沙发,半夜还溜达到元友那屋,在他脸上睡觉,元友差点没被闷死。
这小雪一点都没见外,它可能想着,日后就算被送回老楼,那也是厕所便池喝过水,鬼谷子面前舔过腿的。
这个假期马上就要过去,元宵节到了,城市中心广场有花灯,但是离的有些远。
泉民小区离钢铁厂比较近,那里也有花灯,而且听说每年厂里花高价放烟火,特别壮观。
元化星早早在家跟父亲吃完汤圆,大概晚上7点钟就开始往有花灯的地方走,需要走大概三条街才能到。
外面很冷,她穿的很多,走的挺快,身上还感觉有些热。
到了花灯的那条街,不光路两侧摆着灯,还有卖各种小吃的,卖的最多的就是糖葫芦,街上人山人海不为过。
她望了一眼天空,很多孔明灯升起,那是人们许下的愿望,将美好承载到上面,它们像一颗颗明亮的星星。
元化星从来没放过孔明灯,在路边买了一个,询问了半天怎么放,终于在手没冻僵之前把它撑了起来。一切似乎很美好,许了愿,又是关于陈魈的。
然而当她满心欢喜的点燃孔明灯中间的蜡烛时,这盏孔明灯竟然跟她预想的不太一样。
灯的确飞了起来,而且速度不慢,但它却并没有往上飞去,而是诡异的平飞在了人们的头顶之上。
元化星无语了,她穿过人群跑了起来,试图想揪回这盏奇怪的灯。
陈魈此时看见,元化星在人群中追着一盏孔明灯,跑出了很远,也许内灯被她的诚意感动,在街尾的地方终于升向天空,飞向高处。
当陈魈抬头去看那盏孔明灯时,嘭的一声,一颗绚丽的烟花如星如雨撒落在夜空中,瞬间变为巨大的梦幻背景。
元化星被自己搞的哭笑不得,为什么第一次放孔明灯会是这种体验,也不知道许下的愿望会不会成真。
各种烟花持续中,绚烂的样子巨大到似乎触手可及。
当最后一枚烟花凋零,天空中只剩下烟尘,随着风飘散在了远方。
回去的路还是元化星一个人,和来时一样寂寞。
元化星停下,望着天空,那颗长庚星还没下去,闪闪发亮,让她看的出神。
而陈魈也在不远的地方抬起了头,望向了星空。
寒假已过,二月十四号周六去学校报到,然后隔一天后正式开学上课了。
报到的那天,正好是西洋的情人节,元化星把一盒子叠好的星星放到了书包里,九百九十九颗,装满了心形礼品盒,看着有些震撼。
她的心意全在里面,叠这么多星星,她的手指疼了好多天。
一个多月不见徐君房,徐君房头发又长长了。
“老徐,你头发长的真快,是不是等二月二剃龙头啊?”
“是吗?长了?那我今天就去理发。”
“正月里不能剪头发,不是说会...。”
徐君房听了哈的笑了,“死舅舅?”
元化星也没问过父亲,她只是听别人说的。
“是啊,其实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一呢,我没有舅舅,所以如果是真的,也不怕。二呢,这个俗语其实是有故事的。”
“什么故事?”
“满清入关之后,建立了清朝,强行让汉人剃发留辫子。汉人心怀前朝,于是在正月说好了都不剃头,民间有些人认为“头可断,发不可剃”。
但最终民间这样的斗争还是失败了,于是,人们便用了“正月不剃头”的方式来表达对从前的悼念。
这具体所指的意思也是被谐音,“思旧”于是便读作“死舅”,就这个意思。”
元化星露出了崇拜的表情,“老徐,你知道的好多啊!”
徐君房轻轻一笑,“历史方面,谁能有我知道的多。”
还没等元化星说啥,后桌的同学一撇嘴,“就和历史你都见证过似的,吹吧你就。”
徐君房没有理会这种杂音,还是面露笑容。
元化星换了个话题,“元宵节你们去看灯了吗?”
“没有,我这轮椅不方便,就在院子里看了看远处的烟花,中心广场那边,真的下血本了,烟花好多种,很炫。”
“我在家附近看的烟火,也不错,就是我第一次放孔明灯,差点失败了。
你见过孔明灯平着飞,还飞的很快吗?我追了多半条街都没追上,最后人家自己升空了,就和故意想气死我一样。”
徐君房哈哈哈的笑起来了,“你已经很厉害了,孔明灯一个人还能放飞,没烧着就不错了。”
话音刚落,老师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