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群山连亘,云遮雾绕。
近处一方石洞前,有四人围坐在一位身穿葛巾野服,头发皆白的老者身旁。
这个人额头上有凸起的四颗肉痣,看似长了四个角一般,此面相为鬼宿之相。
老者盘坐于草团之上,面前是一块天然形成的不规则灰白石台,上面放着一捆长而直的褐色空心草杆。
他拿起这捆草杆,缓缓说道。
“此草为蓍(shī)草,蓍千岁而三百茎,其本已老,故知吉凶。
你们受秦王之托,此去万里,寻长生之方,为师用卜筮(shì)之术为你们起卦。”
两旁之人微微点头,他们皆为少年模样,均着一袭直裾白袍,清逸绝俗,风华正茂。
这捆蓍草共有五十根,老者抽出一根放于最上,象征太极,始终不用。
剩下四十九根,信手分为两份,象征两仪,左代表天为阳,右边代表地为阴。
之后老者在这些分好的蓍草之上,左手右手交错抽拿,变换分堆。
三变出一爻,一卦有六爻。
老者周而复始的分堆演算,终于在日落之前,卜出卦来。
他看着石盘上的卦数,不禁微微皱眉。
“你们可知此去经年累月,如有退缩之意要趁早。”
“老师,您怎可出此言,难道卦象不吉?”
说话的是其中一位长相俊郎的少年,但眉宇之间带着急色。
老者将蓍草收起,抬头看向远方,眼睛中透着深沉幽暗。
“此为‘心陷囹圄(língyǔ),亡与桎梏。’之卦象。
恐其一生,你们都会身陷其中,无处可逃。”
在座四人听闻老师之言,均是一惊,但却一时无法参透卦象中的天机。
老者起身,朝洞里走去。
“你们下山去吧。”
身后四人稍有木然,各怀心事,起身叩拜,刚要转身。
老者侧身道:“石生。”
四人当中,面如冠玉的少年回头行礼。
“在!”
“为师与你有话。”
“是!”
市公安局
罗白帆对着苏轶说道。
1988年,我和你元叔成立了特案组,专门是破一件诡案,当然,这个案子很特殊,属于超自然案件,其中牵扯出一个人,就是沈苁的父亲沈徽延。
他当时手中掌握着一件不属于他的东西,有人想要夺回这件东西,软硬手段都使了,沈徽延并没有就范。
相反他觉得这样东西没那么简单,而且当时他嗅出了危险,把这件东西早前就存到了国外的一家银行,并且设定了取出的条件,其中一个条件是,他女儿满十八岁,虹膜加指纹识别才能取出。”
苏轶听到这里,突然感觉,发生在沈苁身上的事,有些不简单。
罗白帆继续说着。
“沈徽延在1988年失踪不见了,我们推断他有可能已经遇害了。
所以能取出银行里的东西,只有他的女儿沈苁。
1993年,王勇来报案,这就是1993标本展览馆案。
鉴于王勇神智问题,和当时办案条件,这个案件的真实性被质疑,所以也成为一件悬案,但是这个案件的所有相关人员,不是失踪就是遇害。
1997年,咱们重启这个案件,发现了很多疑点和证据,这些都指向了一个关键性的人物,徐珂。
虽然徐珂在1993年已经死了,但其实他并没有死。
正常人绝对不会假死,所以他肯定有问题。
现在沈苁她还活着,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就是她了,而徐珂很有可能就是当初想要夺取沈徽延手里东西的那个人。
从而推断出,徐珂为了能在银行里取出这样东西,控制了沈徽延的女儿沈苁。
在1995年,沈苁满十八岁那年,银行的那件东西的确也被取了出去。
所以我们猜测,沈苁的变故,她还能活到现在,大概是在被人利用。
而且她并不知道害她父亲的人,就是指使那几个少年去绑她的人。”
苏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变的有些愤怒。
“您是说标本展览馆那件事也不是偶然?”
罗白帆点了点头。
“至于这几名少年,是否故意害的沈苁,这个没法猜测。
但不管怎样,他们都被灭了口,真正发生了什么,只有沈苁和徐珂知道。
从沈苁变成徐铁来,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变故。
从她的态度上看,她不是身不由己,就是被蒙在鼓里心甘情愿。
但不管是哪一种,她都是在被人利用。
当年谁让她取出保险柜的东西,谁又收留了她,是不是徐珂,这些只有她知道,真相也只有她清楚。
你元叔已经去过一次了,但她什么都不说,如果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她为何这么避讳谈及这件事,而且对你装作不认识。”
苏轶心中也有这样的疑问。
罗白帆继续说道。
“我想派你去试试,不管她能不能听你说,也不管她会不会跟你说实话,但至少应该让她知道她父亲的事,让她自己做判断,其中的牵连的东西,她应该最明了,让她自己做出选择。”
苏轶沉默了一会,他不知道自己如果去,到底是以什么身份。
徐铁来是沈苁,她们是同一个人,又不是同一个人。
“好,明天我就去。”
北寒三中
午夜,陈魈在老楼花园侧门的阴影处隐匿了很久,她打算今晚去探查一楼拐弯的走廊,看看那里究竟隐藏着什么。
二楼徐君房的窗户始终没有亮灯,三楼天台的门依旧锁着,而一楼的门,竟然虚掩着。
陈魈细听空气里的动静,老楼安静的就如同没有任何人在里面。
她刚要推门进入,衣服像是刮到什么上,一股力量传了过来,把她拽住了,她赶忙回头看去,却惊了一下。
那是一只小手,身后一个男孩正在拽着她的衣角,并且皱着小眉头看着她,用嘴型轻声说了几个字。
“快走,出来人了。”
陈魈丝毫没有察觉,多会有个孩子出现在了身后。
这男孩她见过,印象深刻,总去宿管室。
她虽然满脸不解和疑惑,但也不能耽搁,因为的确里面好像有了动静。
她迅速撤回身形,旁边的小男孩在她面前消失不见了,她又是一惊,顾不上多想,几下上了天台,却发现,那小男孩比她早先到了这里,蹲在一角,压低身姿,对她做了嘘的手势。
陈魈忍不住露出了惊愕表情,比她速度还快,这么强的爆发,还是个孩子,她不禁心里暗暗惊叹。
一楼门里传来了声响,先出来的是一个身着黑袍的男人,随后是一个身着白袍戴帽的人,最后面跟着黑袍女子。
陈魈不知道这几个人怎么是这身打扮,但她看清了后面跟着的短发女子,那是徐铁来。
陈魈在黑暗中思索,黑袍男人不认识,白袍男人是不是徐君房?
此时,花园大门被打开,白袍人和黑袍男人走了出去,留下徐铁来一人将门又锁了起来。
白袍人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转过身,将宽大的帽子脱下,月光之下,看的真切,他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
陈魈并没有太过吃惊,因为那张脸她认识,那是徐君房。
她心想着这些人为何穿成这样的时候,就感觉到身旁蹲着的男孩,身子在微微颤动。
陈魈侧眼望去,黑暗下的阴影也遮掩不住小男孩满脸的惊愕,仿佛小男孩,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人。
小男孩的这种表情,凝固在了远处白袍人转身将帽脱下的一瞬间。
那张永世都无法忘记的脸,在他脑子里如惊雷一般炸裂。
此时一些记忆如同猛兽一样,又一次撕开了他心中的伤口。
无数画面涌入,仿佛千年时光只是一瞬,却永远把伤害定格在了那里。
漫漫红尘,数不尽的轮回,是谁将他推向深渊,注定了这样的命运。
不多时,男孩缓缓将目光收起,他看到陈魈注意到了他的失态。
此时,一辆黑色劳斯莱斯银刺停在了门口,黑袍男人打开后车门,白袍人坐了进去,黑袍男人坐到了副驾驶上,车子向西边驶去。
当徐铁来走入了一楼大厅,将门关上后,陈魈才动了动身形,她没有说话,她要等小男孩亲自开口。
“别再进去探查了,回去吧。”小男孩低声说道。
“你到底是谁?”
小男孩拍了拍裤子上蹭的土,抬头看着陈魈,目光平缓柔和,声音带着稚气。
“我是局长!”
陈魈好半天琢磨这句话,她没能明白,这孩子在说什么。
“什么局长?”
小男孩嘿的笑了,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陈魈。
“孩子,我是你们的局长,六孛局局长。”
陈魈木然,心中暗想,“传说中的局长??怎么可能是个小孩。”
“你还是个小孩,管我叫孩子?”
小男孩已经站起来要下天台。
“先回宿舍楼,回去再说。”
很快,两人回到了宿管室。
畹姨看着他俩同时进来,有些责怪的口气。
“陈魈,你到底要干什么?”
陈魈没有说话,因为的确是自己擅作主张。
小男孩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
“畹儿,你去把窗帘拉一下。”
陈魈听着这种称呼,“难道他真的是局长?可是为什么会是个孩子。”
小男孩看着陈魈,口气听起来像个慈祥的老人。
“你很有自己的主见,能告诉我,今天去老楼打算做什么吗?”
陈魈知道,敷衍的话骗不过去。
“一楼走廊拐过去的尽头有道暗门,我想知道那通往哪里。”
小男孩看了看陈魈。
“能答应我吗?以后不要轻易擅自行动。”
“可是最近徐君房又在密谋着什么,我不能让元化星有危险。”
小男孩听到这句话,特别是听到“徐君房”这个名字,他把眼睛闭了起来,然后缓缓睁开。
“那你知不知道,这样你也会有危险。”
“我没有关系,但我不能让元化星有危险。”
小男孩叹了口气。
“不管如何,你现在是六孛局的人,规矩必须遵守,如果你总是擅作主张,你的冲动,也许会酿成大错。”
“您真的是局长?”陈魈看了一眼小男孩,把目光投向了畹姨。
畹姨微微点头,小男孩苦笑一下,看到了陈魈小指上的冷火哨。
“你身上有冷火哨,如果遇到危险,务必按响。”
“局长,元化星那边该怎么办?”
陈魈没打算把上次解药的事告诉任何人,徐君房绝没有那么简单,她相信局长知道情况,却看起来不急不躁,而她内心焦急,因为她像个局外人,她只是小小的监察员,她不能保护元化星。
“其它的你不要管,你也管不了,现在你的任务没几天了,到时候会另有安排,你回宿舍去吧。”
陈魈知道,如果局里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她了解一切,那么此时也不会给她透露半分,她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