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化星整节课都没心思听,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好奇心让她比徐君房都着急。
“有人能破译古方?这真的是个好消息。”元化星由衷的替徐君房高兴。
徐君房倒是很平静,“先不要高兴的太早,这位老先生是研究仓颉(jié)之书和巴蜀文字的。
相传仓颉是黄帝时期的造字左史官,是原始象形文字的创造者。
而巴蜀文字也相当神秘,它是铸刻在战国时代巴蜀铜器上的一些图像和符号,这些图像和符号与纯粹用于器物装潢的纹饰不同,具有原始图像表意文字的一些外部特征。
所以我家那古方上的文字,也是相当古老的,这位老先生认为,我家古方上的文字,有这两种文字的一些特征,试着破译了一点,发现好像可以。
所以,我前些天专门去了趟江苏,在老先生那里待了几天,进展非常慢,我就先回来了,再等消息吧。”
元化星想了想。
“要是那么好破译,也不会有这么神奇了,那你耐心等消息吧。”
徐君房点了点头。。
很快第二节课下了,间操时间,元化星又上了四楼,她要看看陈魈来没来。
当看到陈魈位子依旧是空的时候,心中不免又担心起来。
她跟着文科二班的学生一起从最东边下了楼,然后顺着操场,偷偷的往宿舍楼走去,可刚到楼门口,宿管阿姨便叫住了她。
她编了个理由,但宿管阿姨还是不让她进。
元化星心中纳闷,平时宿舍管的一般都不严,即使是上课期间,如果住校的学生不舒服或者不方便要取什么东西,都会放行,今天是怎么了?
宿管阿姨态度很温和,只说这是学校新规定,间操期间非要回宿舍,需要宿管一起陪同。
元化星不解,便问为什么,说是宿舍丢东西了。
元化星虽然有些无语,最后也只好作罢,但还是张嘴问了一下这位宿管阿姨,有没有看见415寝室的人。
这位梳着长辫子的阿姨仔细看,似乎岁数并不是很大,她只是穿着打扮,看着老气了一点,面容其实很漂亮,而且皮肤很好。
宿管阿姨先是停顿了下,接着便说道,早晨看到415的女孩急匆匆出去了。
元化星终于舒了口气,看来真的是自己大惊小怪了,默默的送了自己一字,“蠢”,然后穿过操场来到了教学楼门口,回头远远的又看了一眼宿舍楼的四楼,有一间屋子的窗帘没有拉开。
“陈魈一定有很急的事,连窗帘也没拉开就走了。”
这一次,她转身跟着下间操的人流一起上了楼,没再回头。
宿管阿姨看着元化星还总往这边张望,摇了摇头,当操场上空无一人时,她把宿舍楼门关了,往四楼走去。
一个人的手如果硬如利刃,那这绝对是一副绝世武器。海叔在昨晚,用他那钢板一样硬的手臂,差点没把陈魈劈死,那疯狂的样子,还有那恐怖的力量,哪里像是一个人类,简直就是怪物,还有他那嘴里的尖牙,让陈魈在噩梦里依旧颤抖,被海叔咬了会怎么样?
陈魈又一次醒了,呼吸中,上一次的疼痛感轻了些,门口有人进来了,她警觉的动了下身子。
还是那个阿姨,虽然她有些迷惑,但进来的人,的确是她们的宿管阿姨,她想起了那晚跟海叔在街口碰面,然后回来晚了,宿管阿姨并没有锁门,原来她是局里的人。
“是不是好些了?在过几个时辰就能痊愈了。”阿姨轻声说着。
陈魈试着说话,发现已经没有那么痛了。
“您...?”
“叫我畹姨就行,我是局里新指派的联络员。”畹姨虽然面色严肃但不失温柔。
陈魈动了动身子,往上靠了一点,畹姨从旁边把陈魈的围巾叠了一下放在了她脑后。
“海叔他...”陈魈努力不去想海叔疯狂的那面。
“胡海宗他已经不是从前的海叔了,他现在马上就要异化了,局里已经派人抓他回来。”
“异化?异化是什么?”陈魈的嘴唇有些干。
畹姨没想到陈魈并不知道这些,疑惑的看向了她。“胡海宗从来没给你讲这些吗?”
陈魈小心翼翼的摇了摇头。
“咱们局的情况,我也不是很了解。”
畹姨微微蹙眉,却让她有了另外一种韵味,她心中暗想,局里派陈魈任务,而这个女孩却什么都不知道。
“异化是阴舛人的最后一个阶段,你的海叔是阴舛人,不老的基本上都是阴舛人,这个你应该知道吧!”
“以后我也会变成那个样子,是不是?”
陈魈长长的睫毛低垂,她不敢想象,自己有一天也会失去理智,长着獠牙,咬人吸血,六亲不认,她不愿想,但海叔昨晚的样子让她有些绝望。
畹姨看着陈魈,缓缓的说道:“这世间本就是阴阳调和,万物平衡,哪有白得的好处,长生不老,不死不灭,你拥有的越多,就必然会失去的越多,一切都有代价的,作为阴舛人,早应该接受这个现实吧。”
陈魈的心往下一沉,“可我并没有选择,我只想做个普通人而已。”
“你莫要着急难过,日子相对起来,还算很长,也不要恐慌,有朝一日,也可能会有解药的。”
“解药?真的有解药吗?”陈魈眼睛里又有了一点光亮。
“我相信会有的!你跟我们对比起来,还很年轻,不要因为知晓一些事情便认命了,毕竟咱们不是普通人,要用自己的能力活着。”
畹姨说完看了看表,“你再休息休息,应该身体恢复就差不多了,那个元化星非常担心你,已经来找你好多回了,不要暴露自己,别忘了你的任务。”
陈魈默默的点了点头,畹姨倒了些热水在盆里,把毛巾打湿后,帮她把脸上,手上的泥点污渍擦了擦,陈魈感受到了另外一种温暖,精神也好了很多,畹姨收拾妥当,把她弄脏的衣服也拿了出去,嘱咐着让她安静休息,陈魈便又躺下,缓缓的睡去了。
最近降雪有些频繁,冬天少有的气象发生,外面起雾了。天色阴沉,有些潮冷,奇怪的是,天空却还挂着太阳,被那雾笼罩着,不再那么刺眼,可以直视,很安静,看起来如同没有温度的黄色圆盘。
此时在一处很大的房间中,有四根通体黝黑的石柱分别立于一角,中间一张红黑的铁床,上面躺着一个人。
这个人,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现出青蓝的颜色,并且看起来有些角质化,在他面部印堂处还贴着一张黄纸符,黄纸符很长,能盖住那两颗压着下唇的尖牙,嘴唇边隐隐还有着残血。
他一只手腕的部位有着灼伤,像是断了,朝外撇着的角度不是很正常,手指上的指甲变的又尖又长,配着他那青灰色的手掌,看起来像个怪物。
在他的锁骨位置,被几条很细的朱红色钢索穿过,绑满全身,钢索延伸出四条,连接在四根石柱上,并且上面坠满了铜钱和青铜铃铛,还有一些像血滴一样的坠子。
这房间很空旷,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回音。
“你给他喝大鬯僵的血了?”白袍人问道。
“喝了,可是他没有恢复清醒,却更疯狂了,要不是他身上带着伤,我和士甲用了镇尸符,都不是他的对手。”黑袍女子说道。
“这个阴舛人反应怎会如此剧烈,喝了大鬯僵的血,他应该是会清醒的,还想从他嘴里多了解一些有关六孛局的事情。”白袍人边说边离近观察。
他从身上拿出两根细长的东西,看起来像是铁筷子,并且把这筷子,伸到了铁床上方,夹住那人的眼皮,翻了一下,只是看了一眼,不由的惊愕,黑袍女子也看到了,两个人的惊异目光对在了一起,黑袍女子失声道:“大鬯僵!”
只见那稍微角质化的眼皮下,原本浑浊的眼珠已然变为赤红色,瞳孔仁已经缩到很小很圆,跟大鬯僵的一模一样。
虽然他的皮肤还没变成鱼鳞状,但也基本可以肯定,这个阴舛人已经到了最终期,并且走到异变的这条路上。
白袍人显得比较镇定,而黑袍女子呆呆的看着躺着的人,虽然她知道大鬯僵长什么样,但还是内心由不住的恶心和恐惧,又有些后怕。
她暗暗想着,如果嗜血期喝不到魃血,以后她也会变成这种丑陋的怪物。
她想罢,接着说道:“这陈魈的叔叔怎么异化成大鬯僵了,前段时间,他不还是交病期接近嗜血期吗!怎么直接跳到最终期,这也太快了吧!”
白袍人用条红色的小毛巾擦了擦筷子,又放了回去,脑海里一瞬间有个挣扎的身影闪过,眼神只是闪烁了一下,幽幽地说道。
“能让他这么快到最终期的,应该是他变成阴舛人以后,直接食用了魃血。”
“魃血?”黑袍女人的表情露出了一丝渴望,随后问道:“魃血不能直接喝吗?它不是解药吗?”
“解药?解药!哈哈哈哈”
白袍人的脸虽然隐在帽中,但黑袍女子能感觉的到,那是他真的发自内心觉得可笑。
“你太天真了,呵呵!”
笑着的白袍人,内心却在想着别的。
几千年来出现的这些魃,都是自己一手制造出的,哪疏漏过,能让别人取了血?
连杀魃的元家人也不可能,难道六孛局也在造魃?
这更不可能,他们不会,不会因为阴舛人而让天下遭难,他们不能,因为有那虚伪的正义,他们不敢,因为,这世间谁也杀不了魃,元家那法器早丢了,他们不知道在哪。
黑袍女子,此时在帽子中面色僵硬,她一直以为,魃血能解除这种诅咒般的命运,是哪里让她曲解了答案。
白袍人的笑声已经很好的证明,这世上根本没有解药。
她深深的恐惧了,每一个阴舛人难道都要最后变成这种怪物吗?难道是要在漫长的岁月里,一直活在惶恐中吗?她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的冲动,后悔那长生不老的承诺。
白袍人猜到了黑袍女子在想什么。
“你在后悔吧!其实你的感觉,是每个阴舛人得知这种结局时的正常反应。”
黑袍女子身体有些摇晃。
白袍人冷哼一声,“我并不想提及那些,但你的仇不也报了吗。
其实,大家都一样,发现最后要变成这种怪物,后悔了,怕了,可是...变成怪物有那么可怕吗?我们不也喝着怪物的血为生吗?跟怪物有区别吗?”
“可我觉得很恶心。”黑袍女子有些虚弱的说道。
这句话似曾相识,白袍人听到后又不自觉的想起了谁,她也曾经说过一样的话,可她现在不知所踪。
情绪微微搅动,却被那岁月中,磨砺成石头一样坚硬的心,挡了回去。
“可我们只是想活着而已,了结一些被时间所困的事,完成一些从前无法完成的愿望,这些都需要在时间长河中慢慢完成。追求长生不死没有错的,即便付出代价也是值得的。”
白袍人说完后,内心深处啊,真正完美的永生啊,真让人着迷!所以寻那解药,即使需要不择手段,那也在所不惜。
黑袍女子的表情隐匿在帽中,若有所思,白袍人看她不再说话,朝铁床看去。
“再找个阴舛人吧,魃血虽然不是解药,可千年的岁月对于普通人来说,也是很长的。”
黑袍女子点了点头,慢慢退到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