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无焰听到了这个声音,连忙往寒博身后躲。寒博拨出残刀,残卷中早已蓄满了七色灵气的灵阵已经暗中启动,身上的软甲也暗暗地泛出了灵光。
他见来人是一个干瘪的老头,浑身上下没有多少肉,干瘦得像一只老了的血鸦。可是那晒得干黑的脸,短短的花白胡子却又特别精神,那一对深陷的眼睛特别明亮。
寒博张开灵目,发现这老头不过是一个刚刚结脉的封灵者,而且先天根基有限,到了这把岁数,他的封灵之路到了这里也算到头了。
不过他依然对这个老头心怀警惕,因为很少见到这样尖利明亮的眼睛,尤其是在这样无人的沙漠之中突然出现,便更显突兀。
那老头一经出现,一双眼睛全都放在了红无焰那个小丫头身上。见寒博紧紧地护住了红无焰,脸上显出怒容,涌起灵脉,便要发作。
红无焰那小丫头见两人要起冲突,才掐着小手指,慢慢走了出来。她一双圆眼轻瞟了那个老头,才讪讪地叫了一声:“爷爷。大哥哥是好人,你不要怪他们。”
风暴骤停,那老头一把冲过来,抱起红无焰,嘴上亲个不停。那红无焰也咯咯笑个不停,她将老头拉到一边窃窃私语,那老头脸上不时对寒博这几个陌生人露出了狐疑之色。
良久之后,老头才展露笑容,对着寒博哈哈一笑,拱手道:“感谢诸位救下了小老儿的宝贝外孙女。我叫张乐行,熟悉我的都叫我老乐、或者老张头都行。既然我们有缘,大家远来是客,便请到舍下做客,休整几日再行赶路吧。”
说完随手轻挥,大阵结界打开,沙漠之上凭空露出一道圆型拱门,一片硕大的绿洲已经展现了众人面前。
就在这大阵结界打开的一瞬间,寒博心中豁然开朗,终于明白为何他会数次失掉了这古怪灵脉的踪影了。但他与何必灵相视一眼之后,同时心中也是大为惊骇。
这炼灵之一脉的四大道路皆源自于这灵气的独特性质,其中炼灵一道依据的是灵气之间离与合,各种不同属类的灵气可以相互换转的性质。制器一道依据的是灵气本身的放射性,可以融于万物。安魂一道取的是灵气的衰变性质,只要运用得当,便可以消解灵修者身上的病灶。
而这布阵一道,取的则是这灵气聚合的性质。布阵师利用特定的灵引便可将这散布于天地之间的灵气聚于一处,发挥出特定的功效。或储存灵气,或禁囚凶兽,或杀人夺魄,不一而足。
这布阵一道最为闻名遐闻的便是这各位面的灵脉大阵,它们的灵引皆是位面意志,由许多的远古大能布设而成。这些大阵含盖了整个位面,决定了位面各处灵气的多寡,通常由位面灵王所亲自掌握。而这些位面大阵之中,尤其以紫玄位面的灵脉大阵最为闻名。
它系统绵密,布局合理,是紫玄位面虽经万千劫难却始终屹立不倒的保证,也是它的实力能够在八大主面中始终排在前三甲的根基之所在。但是自当今灵王紫玄螭吻登基以来,这大阵的紊乱却是日甚一日。
尤其是浔阳围城之战中这浔阳大阵自毁,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直接搅乱了这风息荒原上的灵脉。所以这个一直藏在暗中的布阵师才得以有机会施展手段,以整个风息南疆为舞台,布下了这个惊天大阵,生生在沙漠的深处创造出了这么一个绿洲。
原本寒博与何必灵都以为他们这一路追踪的这个古怪的灵脉的灵引会像其它的阵法一般,都是些珍贵的灵宝,或者某位上古大能残存的灵魂意志。但他没有想到,这个大阵的灵引居然是血!
是灵修者的血!
而这血便正来自于眼前这个名叫红无焰的小丫头!!!
或许是她身上的灵血过于霸道,会将灵脉冻住。所以这一路之上,他们每次失掉这灵脉的踪影时便会遇见成批被杀害的人。这应该是这个布阵师为了去除红无焰身上霸道灵力的镶补之法,用普通人的血来中和掉它的寒气。
原本寒博还一直不解,但当他来到这个大阵的核心中枢,看到这大阵结界上的灵力属性,才恍然大悟。
寒博当即冷笑一声,对那老头说道:“好大的手笔!不知张老先生可就是这布阵之人!?”他明知这老头是个封灵者,但为了不暴露自己,只好装作不知,也想
看看这个老头到底有几分诚意。
那老头呵呵一笑,轻咳数声,掩饰过自己的尴尬道:“恩公这可就折煞小老儿了,我若有这本事,何必躲在这荒原之中了此残生,只怕早就随着众位一起去闯荡世界,建功立业去了。”
寒博没想到这老头倒是实诚,又继续追问道:“哦!?那老先生可否请这布阵之人出来见上一面?有些问题,晚辈倒想对他讨教一二。”
张老头脸色微笑,正色道:“这个,还望恩公原谅!我得深受这位的大恩,能在这乱世荒原中获得一个安身之地,全是拜他所赐。他指名说不得暴露他的身份,小老儿也岂能恩将仇报!?”
寒博一声冷哼,当即道:“既如此,那就恕晚辈打扰了。既然无焰已经找到了她爷爷,那我们也就告辞了!”
红无焰那个小丫头见寒博要走,小嘴一瘪,眼见又要哭起来。
那老张头显然也知道这小丫头哭声的厉害,连忙哄住她,又转首对寒博道:“想必恩公与诸位也看出了无焰对我们这些乱世难民的重要性,所以小老儿对诸位的感激之情绝无虚假。如果有何不周之处,还请恩公原谅!”
“不过,让小老头讲出那位布得此阵的恩公,你们就是在这里将小老儿杀了,我也决不多说一个字。当然,我也决不会怪你们!“
寒博看了一眼红无焰,觉得这个小丫头甚为可怜,正想着是不是应该将她救出这个苦海。他刚想发作,却没想到被何必灵一把抓住制止。
这何必灵毕竟是老江湖,当即对那老头笑了笑,向前行礼回道:“老先生雅量,既然如此,我们?敬不如从命。”
那红无焰似乎看出了寒博并不开心,又颠颠地跑过来,高兴地牵着他的手便往里走。
寒博心下一软,到是不好发作了。他其实也知道这何必灵的意思,他们身怀军务,为的就是从灵脉之中找到渊墨盟主力的下落,眼见线索就在眼前,怎能就这么轻易放弃?说到底还是自己太过年轻,太过于冲动行事了。
他看了看红无焰这丫头满怀期也期望的眼神,只好轻声一叹,招呼众人随着老头走过灵阵的结界之门。
只是没想到,一来到了绿洲之上,寒博只觉一股清风扑面而来。
与外面的荒原和无休无止的杀戮比起来,这里无异于就是个天堂。与其说这是个绿洲,到不如说它是一个小型的草原更为贴切。在几乎一眼望不到边的草地之上,四处牛养成群,飞鸟翔集。
不时会有古堡村落点缀其间,这些古堡倒是完全延袭了风息荒原上的传统——简单、古雅、朴素,保持了泥土原本的色彩。这些村落都有不少的居民,或三五千,或七八百,也算得是人丁兴旺,安居乐业。
只不过令寒博有些意外的是,这些牧羊人与居民大多不是缺胳膊就是缺腿,虽然其中有些人身怀灵力,但大多数却都是些普通人。
他们无不对这张老头敬若神明,见过经过,全部都顶礼膜拜,心口念念地感激他在兵荒马乱的荒原中救下了他们,让他们不再成为这命如草芥的乱世难民。
寒博一行众人随着张老头拍马经过大小十余个村落,又
绕过几片棕榈林,才终于来到了这个绿洲的最深处。
寒博抬眼望去,只见一个大湖赫然显现。寒博张开灵眼,见这大湖灵气蒸腾,想必就是这个荒原灵阵的阵眼了。
在大湖的旁边,绿洲上的人们建起了一个足可容纳近十万人生活的小城镇。虽然建筑风格依然是古堡的样式,不过与外面相比,到底还是有了些人气,也多些了城镇的气象。红无焰牵着寒博,手中的棒棒糖已经快要见底。
她抹了抹嘴,满脸神气地告诉寒博,这里就是她的家。
是日夜晚,老头张乐行为寒博一行众人举行了盛大的欢迎宴会,也当是庆祝红无焰的归来。众人显对这红无焰都无比的看重,是以对寒博一行众人也格外的热情,全然没有对外来人的敌意。
宴会虽然不算丰盛,但与外面兵慌马乱的荒原比较起来,却无异于是琼琳玉宴。
若不是浔长天他们几个有伤在身,被安排在别处休息,不然他应该非常高兴能参加这样的宴会。因为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为了保护寒博几位炼灵师的安全,几乎就没有认真吃过一顿饱饭。
寒博张开灵目,四处查探,发现宴会上的这些陪客虽然不像外围村落中那般的四肢不全,但其中也绝少有灵修者。只有与张老头坐在一起的几位精壮汉子身怀灵脉,但也算不得是多么了不得的高手,总算是慢慢地放下了心来。
红无焰理所当然地享受起了众人对他的重视,大块朵颐起了对她无限量供应的食物,不一会儿,一只烤全羊便下了肚。看来她外出的这些天,真是把她给饿坏了。
寒博心里总觉得这片绿洲古怪,一直暗中探查,倒是没怎么吃喝,可是何必灵却是张老头很快便混得熟络,推杯换盏起来。
酒饱肠酣之际,那张老头端起酒杯,对着寒博敬酒道:“小恩公,你也不要怪罪我老张头失礼。这一路之上您也看到了,我们这些难民若是失了这大阵的庇护,不过就是些待宰的羔羊罢了。若不是无焰这丫头告诉了我你们救了她的事情,我小老儿也不敢将您往这里面领。”
寒博见那张老头说的也算是实话,心下不免有些愧疚,当下也端起酒杯回敬:“老先生客气了,我们与无焰这丫头有缘。到底是她救的我们还是我们救的她也说不清楚,倒是此番叨扰贵境却又对老先生起了疑心,是晚辈惭愧。“
说着间,寒博便要一饮而尽。
正在此时,一直在旁边喝得不亦乐乎的何必灵却伸手拦住了寒博,阻止他喝下这杯酒。他微醺地盯着那张老头看,却又是不言不语,宴会上欢闹的气氛顿时为之一变。
那张老头一脸惊愕地望着何必灵,疑问道:“何兄,你这是何意?“
何必灵打了个酒嗝,一双发红了的眼睛盯着张老头一字一句地问道:“张兄,是不是有人逼迫你拿下我们?”
这话一出,石破天惊!
那张老头一咬牙,不待何必灵说下去,左手一扬,将酒杯朝何必灵的脸上砸了过去。同时右手一翻,从袖中滑出一柄匕首,灵光一闪,当即划向寒博的咽喉。
这一番动作,张老头事前不知演练了多少遍。他知道自己虽然算得是个封灵者,但只不过就是个才刚刚摸得灵修的门槛便已被宣告结束的弱者。与这些真正的灵修者比起来,一旦动手,落败身死不过是瞬间之事。
所以,在宴会开始时,他也有意将他们一行人中的浔长天几位精悍的封灵战士与他们分开,只留几个炼灵者在宴会上。但饶是如此,他的心下仍然惴惴。这些灵修者神出鬼没,谁知道他们会有多少手段?
但事情不能不做,他只能寄希望于万一。他知道炼灵者战力孱弱,这个寒博又是这群人的首领,虽然有些古怪,但毕竟还只是个寒博。他只盼着那何必灵躲过这劈面一掷,一时不及救援,自己能将这寒博押为人质,还有下一步博奕的机会。
他眼观六路,见何必灵身体一晃,躲过了这铜质酒杯的一掷,却没有冲过来救援的动作,心下一喜。动作骤然加快,眼见匕首已快要抵在了寒博的脖颈前,却突觉手上一紧,竟是无法再前进半寸。
他定神一看,只见寒博的右手后发先至,已在脖颈前等着他,三根手指正捏住了他匕首的刃脊。
张老头见机极快,一见匕首受制便知道这寒博也断非自己能够匹敌。他不敢争夺,当即大喝一声,让屋内其他身怀修为的灵修者动手。刚想开口,却眼脖间一股凉意袭来,匕首的利刃已抵在了自己颈上,只吓得能出口的声音也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