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锦瑟无端(1 / 1)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蓝田,这里就是蓝田吗?”

陕西蓝田的一个小小山丘之上,一个瘦弱少年远望遥山,口中喃喃自语,神情迷惘。这少年便正是方天涯,只不过他与原来的样子截然不同了。而这时代,也不再是二十一世纪。当方天涯醒来,意外地发现,自己竟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叫舒奇的十四岁少年。方天涯不禁为之又惊又喜,自己受雷击而不死当然便是喜了,而惊的是,随后他拐弯抹角地打听,才知现在居然是在遥远的明代,这叫他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人如何在这陌生的时代里生存下去?而且他体弱多病,虚弱至极,这一次便是因为这叫舒奇的少年身染重病,奄奄一息之际,方天涯的灵魂才可以趁虚而入,进而重生,他现在便是多走几步路也会气喘吁吁,更是让他心中为日后的生活担忧不已。

舒家住在陕西蓝田县,家里只有父子二人,母亲早丧。舒奇的父亲舒汗青年约四十,是一名玉匠,手艺甚为高明,一双妙手能化腐朽为神奇,琢出的玉器精巧灵思,形神俱具,因而蓝田县中人皆称他为“神仙手”,因此舒家虽说不上家财万贯,却也是衣食无缺,舒汗青膝下仅一子,偏又体弱多病,平日里舒汗青对这个独子视若珍宝,备加呵护,生怕有个日晒雨淋的,还专门买了个小丫头来伺候他。

“唉哟!少爷,你怎么又跑出来了?”方天涯正自出神,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心急火燎地跑了过来,口中嚷嚷着叫道:“少爷,您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老爷又要骂我了,您就行行好,多安生几天吧!让小玉也可以省省心。”方天涯转头一看,那少女穿了一身蓝色布衣,都洗得有些发白了,椭圆的脸蛋儿,一双眼睛乌漆漆地甚有神采,竟是一个美人胚子。这少女便是舒汗青为舒奇买的丫环小玉。

方天涯微笑一下,说道:“呆在屋里闷死人了,出来透透气,怎么?不行吗?”

小玉不由分说,便扶着他向屋里走去,口中道:“少爷,您身子骨弱,可吹不得风啊,再说现在世上歹人那么多,要是有人起了坏心,那可怎么办啊!”

方天涯郁闷地随着小玉回到舒家院子里,进门便看见舒奇的父亲舒汗青正一手握着雕刀琢玉,舒汗青头也没抬,便知是儿子进来了,说道:“奇儿,过来!”

方天涯走到舒汗青身边,等候舒汗青训话,可是舒汗青却只是雕着手中的玉器,院中一片宁静,只有玉刀刻在玉石之上,玉石屑一片片剥落的声音。方天涯眼见那块玉石一点点变成一只精巧的玉凤凰,心感甚奇。方天涯虽然不是玉匠,可是他也深知玉石一般说来甚为坚硬,与石头无异,可是这块玉石在刻刀之下,竟直如豆腐一般,片片削落。方天涯看向舒汗青手中那柄三寸长的雕刀,却见它乌黑无光,也不知是何物铸成,毫不起眼,可那半寸长的刀锋却是犀利无匹。方天涯实在想不出,有什么金属,能有如此之坚,只怕是金刚石也没这般厉害。

舒汗青转动刻刀,在凤凰的眼睛上一旋,玉凤的眼睛之中,顿时有了神采,刹那间,一只玉凤就此完成,舒汗青伸了个懒腰,将身上的玉屑抖落,然后将那玉凤在太阳底下一照,只见那玉凤双翼舒展,几欲就此飞去。他脸现得意之色,问道:“奇儿,你看爹的手艺怎么样?这只玉凤如何?”

方天涯口中道:“这玉凤好漂亮啊,爹……爹的手艺当真是天下无双!”眼见舒汗青随手将那雕刀放入一个木盒之中,便要就此盖上,终究忍耐不住,说道:“爹……这,这柄刀究竟是什么做的?这么锋利?”他虽心中对别人的父亲叫爹甚感别扭,可终究因为好奇心而开口,一声爹叫过,反而放了开来。在叫爹的一刹那,方天涯突然想起了远在二十一世纪的父亲那斑白的双鬓。

舒汗青听到儿子的问话,从木盒之中拿起雕刀,放在方天涯面前说道:“嘿嘿,这把刀么,正是我们舒家的传家之宝断玉刀,若不是这把刀,我们舒家也不可能从祖上以来,一直在玉器界得享大名,咱们舒家的名气,多半还是靠了这把刀,只可惜……只可惜奇儿你身子弱,做不得活,不然,这柄雕刀终究还是要传到你手里,现在我只盼你早日找个娘子,为我舒家生一个孙子,好将这门雕玉的手段传下去。至于这刀么……用何物所铸,我也不甚了然,世人都说玄铁铸造的兵器无坚不摧,或许这也是玄铁所造吧?”

玄铁啊!方天涯兴趣大炽,瞪大了眼睛看那柄刀,可只见那小刀黑不溜丢的,全无出众之处。方天涯不由想起金庸武侠小说之中的一些神兵利器,比如说玄铁重剑,君子剑,淑女剑,倚天剑,屠龙刀,都是这般德性,黑乎乎的,全无光彩,还说什么“无声无色,神物自晦”,难不成这小小的雕刀竟与那些传说之中的神兵居然是一个辈份上的?

方天涯从舒汗青手中接过断玉刀,左右一看,却见地上丢着几块小小的玉石角料,拿起一块来,轻轻地在刀锋之上一削,那玉石便轻轻地一分为二,全无阻滞。方天涯心中赞了一句:“好家伙!”心想,这刀要是划在人身上,那不是划哪哪断吗?一时之间,兴趣大增,又捡了两块指头大小的边角玉料,学着舒汗青的样子,雕了起来。只可惜神物虽利,他却对玉雕全无经验,雕刀根本就不听从他的指挥,将玉石削得歪歪斜,不成样子,好几次用力太过,险些削上了自己的手。

舒汗青知道他这儿子一向对他的手艺无甚兴趣,今儿却一改常态,拿起了雕刀,心胸大慰,只觉得祖上传下来的这门手艺多半还可以再传下去,哪里还顾得上玉石珍贵?拿起一块好玉,细心讲起玉雕的种种技巧。方天涯听得津津有味,抓耳挠腮,喜不自胜,只觉这之中其乐无穷。他按舒汗青所说挥动雕刀,想照舒汗青刚刚雕成的玉凤雕一个凤凰儿,挥刀之时果然比刚才好了许多,虽然仍旧不怎么好看,可是总算有了一点点凤凰的样子,这一番下来,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一大块玉,却也只有一小半还健在了,而且这只凤凰,可算得上是开天辟地以来,最最难看的一只凤凰,头歪尾秃,身肿毛粗,倒有七份像是发了瘟病的矮脚鸡。

小玉在一边瞧了半晌,这会儿终于忍不住,问道:“少爷,你这是雕的……鸡吗?怎么一点也不像啊?”

方天涯神情怪异,脸色发红,道:“你说我雕的是鸡?哪里像鸡了?我明明雕的是凤凰,你真是没眼色。”

“凤凰?”小玉险些把眼珠子掉出来,连忙把那玉凤凰看了又看,好半晌才道:“唔,少爷这么一说,我觉得还真有几分像凤凰啊!”小玉心想:“反正鸡原本也是有几份像凤凰的……”

舒汗青见儿子神情似是大受打击,忙道:“小玉,你知道什么!玉雕最重要的不是形状,而是神韵!神韵你懂吗?不懂就站一边去!奇儿啊!你虽是第一次拿刀,可是下刀如有神,你瞧瞧,这只凤凰多有意思啊,只要这里再稍加修饰,再这里动上一刀……”他边说着,一边拿起断玉刀,在凤凰眼睛之上轻琢数下,在尾巴上轻割一刀,顿时,那只凤凰就截然不同了,无论怎么看,那只玉凤都极为神似,只是那凤极怪异,却见它似是蹲着身子,斜着眼睛看人,眼神之中流露出一股嘲笑意味,就像是人的眼神一般,那秃秃的尾巴也显得甚为奇巧。如此一来,整只玉凤都焕发出夺目光彩,甚至方天涯还觉得,这只玉凤凰,比舒汗青先前雕出的那只更见出色,虽而那只形状更好,可形状再好,也只是好看而已,凤凰于飞,再好也没脱前人窠臼,而这只凤凰则像是有了人的虽想,就像是变作了一个活物,却是一件世间仅有的作品。小玉看得矫舌不下,赞叹之余,心里又想:“难道少爷真是天才不成?”

方天涯见那丑陋的玉凤凰被舒汗青动了几刀,便成了一件绝世之作,心中大为叹服,心想:“神仙手,果然名不虚传!”他可不以为是自己雕得好,那分明是舒汗青化腐朽为神奇,几刀之下,便使那玉凤脱胎换骨,可与自己没什么关系。

舒汗青也料不到自己无意之间,竟然雕出一件神来之作,兴奋之余,更觉这是上天对舒家的恩赐,舒家的雕玉之技,多半要在儿子身上大绽异彩,一时间,竟激动得热泪盈眶。他高兴之下,在儿子肩头用力一拍,大声道:“好!好!好!我的手段终于后继有人了!”话音刚落,却见方天涯身子一晃,软倒在地。原来舒奇身子太弱,方天涯顶着他的身子雕了这半天玉凤,虽没消耗什么体力,可是心力消耗却是甚巨,再加上舒汗青兴奋之时,竟忘记了儿子身体虚弱,这一拍之时,用上了十成力量,方天涯哪里经受得住?就此昏迷了过去。

舒汗青见儿子晕倒,大吃一惊,随即对自己用力拍儿子的肩膀大感愧疚,忙和小玉七手八脚地抢救,幸得舒奇不过是晕了过去,却无性命之忧,不然,他还指不定会如何伤心。

方天涯这一晕,足足过了半日工夫,醒来之时,已是日薄西山。睁目一瞧,便见两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不是舒汗青和小玉又是谁?小玉见他睁眼,大喜道:“少爷,你醒啦!”舒汗青道:“奇儿,你可醒啦!吓死我了,真是……唉!都怪我,我竟用那么大的力气……奇儿,你要是怪爹,就说出来吧……”

方天涯听这两人的话都是发自肺腑,绝非作伪,一时间,心里感动,鼻头发酸,眼角泪意涌动。舒汗青还只道儿子是难受,惊慌地叫道:“奇儿,你怎么了?奇儿!奇儿!”

方天涯忙露出一个笑脸,说道:“爹,我没事,只是有些饿了。”说着,肚子跟着咕咕地叫了起来。舒汗青大喜,忙向小玉道:“小玉,快将人参鸡汤端来!”小玉飞也似地跑去了,又飞也似地跑来,手里端了一碗香气扑鼻的香气,鸡活见鬼的香气之中,另有一股人参的气味。方天涯心中想:“舒家虽是衣食不缺,可也说不上十分有钱,可舒汗青为了儿子的身体,居然花钱买人参这样的贵重药物,实在是……

小玉将方天涯扶了起来,一勺一勺地喂着鸡汤,她生怕鸡汤太热,每喂一口,都要用嘴吹一下,以散去热气。方天涯见她这般温柔的样子,不禁想起自己的妈妈和姐姐。他没见过自己的妈妈和姐姐,父亲说,他以前是有个姐姐的,可是没养大,只活了几个月就死了,而后来,方天涯的妈妈生了方天涯之后,也因病去世。他虽没享受过一天的母爱和姐姐的照顾,可在他心中,妈妈和姐姐。无疑是世上最美最慈爱的女性。这时,小玉温柔服侍他的样子,让他不知怎么地,就想起了妈妈和姐姐,他想,小玉真像是自己的妈妈和姐姐,可是,她究竟是像妈妈多些还是像姐姐多些?

喝完鸡汤,方天涯精神大好,便要下床,小玉忙道:“少爷,你就在床上多躺会吧!”方天涯摇摇头,说道:“不了,在床上躺着难受。”小玉只得扶他起床。

这时,舒汗青走了过来,说道:“小玉,你先出去吧,我有话和奇儿说。”小玉应了声是,走了出去。

舒汗青拉着方天涯走到里室,站在一个香案之前,对着一幅古画,说道:“奇儿,跪下!”方天涯虽有几份莫名其妙,但还是依言跪下。方天涯抬头看那画,却见是一幅风景画,却见远山朦胧,烟气升腾,白日高悬,晴空如碧。上面又题着几行字:“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正是唐朝诗人李商隐的名作。只是不知道这里挂的不是祖宗画像而是风景画又是何用意?

舒汗青在香炉里上了一炷香,然后与方天涯并排而跪,口中说道:“舒家各位列祖列宗在上,今日小儿舒奇得各位先祖庇佑,终开灵窍,使舒家绝技不得从此而终,舒汗青拟将传家之宝日暖玉传于我儿,还望列位先祖保佑我儿体格安康,得传祖艺!”说罢,磕了三个头,方天涯跟着磕头,心里却在想:“又一件传家之宝?日暖玉又是什么?”心中想,那断玉刀锋锐无匹,确实可以说是世间罕有的宝物。而舒汗青言中,仿佛对那日暖玉更为重视,不知到底那日暖玉又是何模样,又有何等神奇之处?

舒汗青祷告既毕,站起身来,在那古画下方画轴之上一按,只听“轧轧”的两声轻响,那画竟而向旁移开,露出画后一个尺许见方的空间,里面放着一个半尺见方的暗黄色古旧木盒。舒汗青拿出木盒,又关上暗格。将盒子放在桌子之上打开,里面放着一个圆形玉器,瞧那模样不过就是一个圆环,中心有个鸡蛋大小的空洞,除了那玉通体赤红,圆环之上系着一根丝带以外也没见有何等出奇之处。方天涯不禁大感失望,说道:“这……这就是日暖玉吗?这有什么珍奇之处?”

舒汗青小心翼翼地捧出日暖玉,郑重说道:“舒家先祖曾是一个庄稼汉子,居于恒山脚下。在魏道武帝之时,皇帝要修恒山悬空寺,征召了上农民服役,先祖也在被召之列,可去后这久,便意外地摔落悬崖。众人只道他就此尸骨无存,却不料他在数月之后完好无损地回来了,还带回了那柄断玉刀和这日暖玉。据说先祖是在崖底遇上了神仙,神仙救了他的性命,又赐了这两样宝物。神仙还说,这两样宝物之中,断玉刀虽然是无坚不摧,也不过是人间的宝物,而这日暖玉,却是仙家的宝贝,倘若能参透其中的奥秘,甚至能成仙得道。只可惜,舒家千百年来,无数人参悟此宝,却始终没有任何线索,到了唐朝,舒家有人听到李商隐的这首诗,觉得日暖玉或许与蓝田有什么关联,所以这才迁居蓝田,而舒家琢玉,也是从那时开始的。不料这近千年来,日暖玉的秘密固然没有参透,却有了一门吃饭的手艺,好教舒家子孙不得饿死,说来这也算得上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吧?”说着,他将那丝绦挂在方天涯颈上,日暖玉垂下,悬在方天涯胸前。

方天涯只觉得那玉接触之处,身体暖意洋洋地,好不舒服,果中觉得,这日暖玉果然有几分不凡之处,再拿起日暖玉左右端详,只见那玉乃是整块雕成,上面光滑细腻,全无刀削之痕,宛如天成。只是中心那圆孔略显奇怪,倘若当初那雕此玉之人想要雕成一个玉环,则玉缘当作成圆边,可是玉缘却被做成向中心弯曲,玉口稍显锋锐,像是那孔中要放一个圆形物体,使之不至脱落一般。方天涯指着那圆洞道:“这里面放的是什么?”

舒汗青说道:“舒家祖先也认为这孔之中应当有个什么东西,可是一直不知道到底少了什么。”方天涯心下失望,哦了一声,心想:“舒家参了几千年也没参透,我又如何能参透了?舒家祖先参不透,多半就是因为少了一样东西,我可不要傻到以为真能成仙得道……不过,这玉戴在身上,还真是舒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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