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幼翎回到迦礼寺时已是深夜,门外巡值弟子知晓他从归元殿归来,所以未有盘点,不过入门时连应有的行礼都没有,陆幼翎越发觉得他这个所谓的木司天不过是个空摆设。
路过中正厅时,见门口石阶上有两个人影跪在地上,陆幼翎凑近一看,见是曲乘风和郭若麟两名弟子。
二人相互依靠,头脖歪倒在彼此的肩头,双目似闭未闭,对于陆幼翎的到来丝毫未曾察觉。
“醒醒!”
陆幼翎摇曳二人的身体,二人似梦中惊醒一般身体猛然间弹了起来。
“吁,是我,你们怎么跪在这里?”
辨出陆幼翎,二人长舒一口气,曲乘风双手比划,神情激动,口中轻呼,若有所指。郭若麟看了他一眼,随即低语道:“小声一点,白执事正在里面休息。”
“今天白天的事没有为难你们吧?”
“我可能不应该多这一句嘴的。”
郭若麟冰冷的口气,话里透出无奈,陆幼翎连忙扶他起身,谁知被他一把推开。
“彻夜罚跪,已经是法外开恩,不过我料想这件事还没完。”
“白自赏到底说了些什么?”
“木司天走之后,白执事不知为何一言不发,脸色苍白,我与他都未敢作声,过了很久他才回自己屋内休息,临走时便安排我二人跪在这里。”
“白自赏脸色苍白?难不成是得了什么病不成?”
“无妄境界的人如何还会得病?木司天当真对云都修缘一无所知啊?”
陆幼翎不予回应,他转念想起一件事,便将郭若麟的衣领翻开。
“这块玉…”
陆幼翎一眼便认出郭若麟脖子上带得玉佩正是陆家嫡传之物,现在再次目睹它,更能表明郭若麟的真实身份。
“你跟我来一下。”陆幼翎伸手去扯郭若麟的衣袖,郭若麟依旧粗暴的将他推开,这下可把陆幼翎惹急了,他厉声说道:“我以焚香阁司天的身份让你跟我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郭若麟也是一怔,随即站起身子跟着陆幼翎走到厅后一片无人的地方。谁知自己还未反应过来,陆幼翎一把将自己抱住。
“喂喂,木司天你这又是干嘛?”
“若麟,是我呀,你不记得了吗?”
“我是陆幼翎呀,我脸上多了一道疤难道你就认不出来了吗?”
“陆幼翎…我才是陆幼翎才对吧!”郭若麟一把推开陆幼翎,却见面前一个泪眼滂沱的小人。
“木司天,你这是怎么了?”
陆幼翎已经泣不成声,良久才呜咽道:“怎么,你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吗?郭叔叔现在还在郭家村等我们呢?”
“你指的是郭清泉吧。”
陆幼翎吃了一惊,怎么提及自己父亲时没有殷切的盼望,反而一脸冷漠,甚至是嫌弃。
“若麟,你是怎么了?”
“我再说一次,我叫陆幼翎,木司天要是喜欢,叫我阿翎也可以。”
陆幼翎彻底看不懂面前的郭若麟,他还是那个小时候与自己无话不谈的兄弟吗?
“木司天还有什么训示吗?没有的话,我便回去继续罚跪了!”
陆幼翎呆若木鸡,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郭若麟的种种表现都不是印象中的那个人了,甚至在提及他的父亲他都无法动容,究竟是什么将他变成这样,难道将自己与他交换祭命一事说出来会有这么恐怖,以至于两个从小相识的两个玩伴要做陌路人吗?
“行吧,以后我就叫你阿翎好了,你可以叫木司天,甚至是阿木都可以。”
陆幼翎目送郭若麟有重新回到原地跪下,他身旁的曲乘风则一脸惊慌,向自己拼命努嘴。
“怎……怎么了?”
陆幼翎突然感到后背有一丝凉意,他转过身时,只看见一身*的白色皮肤遮挡住了自己所有的视线,皮肤白如凝脂,正在肆意妄为的对外渗出寒气,那股阴冷让陆幼翎浑身不自觉的抖动起来。
只是陆幼翎仰起头正准备看清楚这身白色皮肤是何人所有的时候,只觉脖颈上被什么东西敲打了一下,自己便什么事都记不清了。
等到陆幼翎醒来的时候,只感觉脸上被什么黏糊糊的东西擦拭的怪痒痒的,而耳畔不时的响起呼唤声:“徒儿,快醒醒,快醒醒……”
“原来是师父,啊,我的脖子!”陆幼翎全身酥麻,脖颈处强烈的阵痛感袭来,陆幼翎伸手一摸,发现右肩中了好大一块,他的身上还穿着白色的道服,脚下的鞋子都还未脱,醒来时在自己的床上,看来晕倒后是被人抬回来的。
“师父,现在是什么时辰?”
陆幼翎有气无力的说道,极道非乏跳到窗台上,此时当空临月,更有繁星相互点缀,预示着明日万里无云的天气。
“已经亥时了,从你抬回来到现在已经有两个时辰了。”
“咦,师父,你怎么走出香炉了。”
“白日里你不在这里,为师其实走出来了很多次,只是你未曾见到罢了。说下吧,今天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师父,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我找到了叶月城的伙伴了,当初就是他与我换了身份,没想到现在我们还是在云都见了面。”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多少人想来云都慕名求教只是因为是外族人而拒之于千里之外,你这个云都子弟反而不想入寺,真是不知好歹。”
“行了师父,你别一见面就数落我呀,我今天也不知道得罪哪路神仙了,先是符于琼要在中正厅扬言要杀死我,徒儿九死一生后,结果在中正厅门前又被人偷袭给打晕了,到现在为止我都不知道是谁偷袭的徒儿?”
“居然有人敢在中正厅动手打晕你,看来这个人丝毫不将白自赏放在眼里。”
“咦,师父,你的意思莫非是说打晕我的人就是白自赏对吗?”
“虽然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什么,但是送你回来的人明明就是洛川苑的人,除了白自赏,谁能调配他们。”
“可恶,我要去问清楚!”陆幼翎心中动怒,平日里迦礼寺的人都受白自赏的默许,根本不把陆幼翎放在眼里,如今居然暗施毒手将自己打昏,这口气陆幼翎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阿木,你不要冲动,这件事可能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师父,这件事很明显了,白自赏就是要伺机报复徒儿,徒儿就算打不过他,也一定要找他要个说法。”
“唉,说了你别冲动!”极道非乏一下子跳到陆幼翎的面前拦住他,“这件事只怕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
“能有多复杂?”
“这么跟你说吧,以白自赏今日的修为和地位,若在明处他可以冠冕堂皇的罗列你的罪过,让你每日过的心惊胆战,而在暗处,他要取你性命易如反掌,何故只是简简单单的将你打昏。而且击打你这手法也是相当粗暴,一点也不像他平日的做派。”
“这么说,又不是白自赏罗?师父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何故跟我打哑谜。”
“你还记得为师的修为是怎么失去的吗?”
“当然记得,师父是因为修炼了《天绶心经》遭到了逆脉,致使修为散去。”
“我在辰河时曾将《天绶心经》交由白自赏保管,他没理由不去偷练里面的秘术,不过他尚未达到‘天绶’境界便去催动心经里的法术,想必现在遭受的逆脉时间更早,且比为师元力流逝的速度更快。”
“原来如此,怪不得若麟说白自赏今日汗流不止,面色如纸,看来正如师父所说,他真的在强练《天绶心经》,可是这件事关我何事,我不过是经过中正厅而已,又没有走进去看,为何要将我打昏过去?”
“这便是白自赏的精明之处,他既不能将你杀死,也不能亲自出面将你驱逐,便装作个普通飞贼将你打晕,这样谁都不会怀疑到他的身上。事后他还派人把你送回焚香阁以示体恤,如此待人处事,你还真得跟他好好学学才对。”
“师父,平日里很少听你称赞他,他引来日照兵马将你肉身毁灭,想不到你一点也不记恨他。”
“有何好恨得,师父现在不又浴火重生了吗?为师现在唯一后悔的便是将《天绶心经》亲手交托到白自赏手中,这本经书一旦有失,则云都的国运休矣。”
陆幼翎言道:“白自赏才不会将心经弄丢,他一定会将心经保存完好,不过徒儿一直有一事不明,既然《天绶心经》练了就会经脉逆转,为何所有人对这本经书的热情丝毫不减?”
“这便是世人对权利的追逐使然,不在乎拥有多久,哪怕是极为短暂的一个机会,都会想方设法去尝试一下,何况《天绶心经》乃是云都老祖留下的宝物,传闻他最后登顶三界、云游四海,成为一名世人羡慕的上仙,虽无从考究他的行踪,不过神话之事历来由现实做依托,想来这本《天绶心经》定有后人没有参透的地方。”
“原来如此,不过我在中正厅什么都没有看到,挨了白自赏这一下真是挺冤的。”
“你也觉得冤是吧?那你同为师过去看个究竟如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