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腊月吃到大半个正月的年味,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弄好的,再加上三家合在一起团年宴客,各家年后上门拜年的亲朋可不少,有时赶到一起,就得开上好几桌,而三爷作为族长,各家迁居外地的族亲回来省亲,少不得过来拜访聚上一顿,东西备少了大正月里可没处买补去,而向别家借取又对别家来说甚是不吉利,所以年前小半月里这几家子人但凡有空的都得为这事忙和着,不然白春雷也不会一趟趟地跟村里那些在家的青壮钻老林子,村里年味那些山上的山鸡野兔之类,水里的鱼虾等物做的熏腊可少不得。这水里的藕塘里那些鱼早分完各家烟熏上了,还从承包上面水库人那买回不少几十斤重的大青鱼,这个藕塘可养不出。这山上的野味集上也有专门收购来买的,可一进腊月这家就涨的吓死个人,还是村里组织人一同上山猎来,没出人的家儿贴补些辛苦费,大家均分了的合算。
白日今儿难得晌午前就自然醒来,因为昨天听闻镇上那个前些日子找来,求老道帮忙化解他承包的工地上频繁生出的不太平,老道让他去寻条黑色公狗来,做法事需要这黑狗血。镇子一圈刚被打狗队扫荡了一番,说是某时某地某人让一条疯狗给咬死了,所以为防止狂犬病蔓延伤人,镇上及周边的狗都要抓去统一焚毁,对于这莫须有的疯狗事件,大家谁也没打听到啥实证,只是听闻那一车车被强抓来塞进笼子说是送到市里火葬场统一焚毁的各家的狗儿,实则是镇上某位青天勾结了野味贩子,一车车拉往两广的狗肉店,投入火锅销毁在食客口胃之间了。
所以根本没什么疯狗咬死的人,只有几个被民风彪悍的村子村民,打死的打狗队里那些个镇上的闲散地痞流氓。于是村里除了带了大半数的狗进山围猎外,留在村里那些老弱幼小的狗,也没见谁敢来抓。
这周边十里八乡剩下的狗都是各家设法藏匿存下的,可没人乐意卖掉,这也就难为了那老板了,这种境况下让他去弄条狗来,还得是条黑色公狗,哪那么容易,寻了好多天总算来消息说今儿带狗来。
对于这事儿白日自是知道原委,不过是老道和三爷馋狗肉了,没见老道一入冬这嘴里就没少念叨“砂煲狗肉配小酒,炭火盘棋会老友。古稀残身知天命,乐得一日是一日。”
原本这集上先前有人拉来头老驴宰了,老道买回许多,满足了不少口腹之欲,又听闻白春雷上趟回来时说起发现了鹿群痕迹,早就把狗肉这事遗忘了的老道,却又被这送上门的商人给勾起了那念想。
这人若是早些时候来倒也简单,天凉之前做法事可都是用的老公鸡血,那年月可没禽流感这词儿,自然没人敢四处抓捕鸡鸭谎称送去统一销毁。要想找来自是简单的多,早知道这鸡血狗血对于老道的法事来说,根本是可有可无的,不过是他想吃了而已。
哪场法事放完血的公鸡黑狗尸体不是被老道以要留下来超度亡灵而祭了五脏庙,这天热就整锅烧鸡公,下下小酒儿,一顿吃完,也不怕放坏,这一入冬就每日取点狗肉,红泥小碳炉上砂煲那么炖着,小酒那么喝着,整个冬天都不觉得冷。而老道自有一番说道,说是夏天的法事日头足,阳气重,公鸡血足以。而那一进冬日就变得日短夜长,自是阳气不足阴气过盛了,非得狗血不可了。
如此这般,村里那些打鸣的老公鸡,年老的大黑狗自是价再高也不敢买给那些要做法事的人了。而老道对于村人对他法事过后吃掉那些鸡狗,也直说法事消耗的元气太多,需要用这些补下元气,那表情气势,说的任谁也不好多做猜疑,谁让老道那一把大白胡子掩盖下的老脸,早已修炼的不知脸红是为何物了。
白日也一向认为,老道的那些道宗道祖也一定是些好口腹之欲的人,不然咋一定要黑狗,世人谁不知这狗肉讲求一黑二黄三花四灰的。不过他们道门传下的那些药膳食补,确实是好吃又实用,吃完好几天身子都别样舒服,哪像那些秃和尚的斋菜,全是些杂草,难怪一个个吃的无情无念了。只是白日不解的是,老道刚用辰砂童子尿这些恶心事物,捣鼓完符咒那些玩意儿,怎么还有食欲整治这些口腹之物。
白日今儿激动可不是冲着这狗肉,而是那四颗犬齿,当然这狗肉有得吃还是要吃的。在关帝庙里,除了贡着那柄七八十斤重的大关刀,还有一柄真正的狼牙棒。
在枪炮盛行之前的岁月里,这山里的野兽可不是只有那么小鸡小兔三两只的局面,而是亚洲象、大狗熊时常成群结队地如同现在的野猪一般出来祸害地里的庄稼,老虎、豹子没事摸进来叼走牲畜小孩打打牙祭也是时常有的事儿。最多的就是成群盘聚于周边山林的狼群,让林间过往的行人无不闻声色变。
当然了,以村里的武力值,定期捕杀干净周边林子里那些祸害也不是啥难事,可这林子的山兽本也是村子防卫山匪偷袭的最好依仗,再说了,隐藏于林中的祖坟也少不了这些野物的看护,防止被人误入发现,暴露村子的秘密,早知道当年被渠水攻陷的楚城之人可不会善待周边的白起后人。
所以村中青壮成年试炼之时,便是要求结队进入林中,猎杀当时的狼王,两颗上颌犬齿,一颗镶嵌于这祭于庙中的狼牙棒上,另一颗奖于成功猎杀者挂在脖子上作为无上荣耀。
狼牙棒每镶满一根便会另换一根,老的与那些各种山兽角牙头骨一同存入洞中。如今村中不少人脖子上都挂有传下来的狼牙,不过白日家的还没传到他脖子上,还在他老爸脖子上挂着。而当年那些猎回的狼王下颌犬齿,则会被周边交好的村子求去,祭于村口的土地庙中,有些狼王残存的气息,可保村子数年不被山兽侵害。只是这些狼王和土地庙都已损毁失散于那个动荡岁月了。
白日打第一眼见到那古旧而又神圣的狼牙棒就喜欢上了,于是央求三爷给弄了根枣木棒,但凡老道那边杀狗,没被村里有新生小孩,需要戴颗狗牙避邪的人家提前求去的犬齿,全被白日讨去,在枣木棒上三爷一早帮着打好的洞里,用松脂镶上了。
原以为今儿张老太一家都得围在镇卫生院,忙着给癞头东吊命啥的。哪知进到她家院里打算叫水妹子一起去庙里玩时,却发现癞头东已经一早被拉去卫生院打完针回来了,也不留个院啥的浪费下床位。这会儿正被搬在院里的躺椅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只露出那张白煞的猥琐小脸儿,在那半死不活地晒着太阳。这死鱼不给力,没达到预期的效果,那补上几刀也就是必须的了。
“我昨天去河边了,回水湾那漂了好多鱼,不过好像有啥玩意儿捞过鱼,水面浮鱼里空出好几处空洞处。”白日信口胡来地对水妹子乱说道。
“啊!”水妹子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昨天两人可是一直在一起,知道天黑一同回来都见白日家院里亮着灯,直到癞头东被无故喷溅了一身粪屎时,还见着他混在人群里远远地看着热闹,鬼才信他敢大半夜摸去河边,要说今儿早上还有可信服。
“我猜是河边的野猫黄鼠狼子给叼走给吃了,不过这石灰炸死的鱼可不能瞎吃,要去干净内脏,头尾皮骨都有毒,只能取食身子两边那两片纯肉,不然就会中毒,拉到你肠胃都要喷溅出来。”白日照着老道说过的河豚那毒物取食之道,随口胡邹道,只见癞头东那白煞的小脸越加惨白了。
“是吗?那你还不如河边找找,说不定那偷鱼的黄鼠狼子就拉虚脱晕倒在附近。”水妹子自是听明白了,配合着讽刺道。
“我这不是过来看你有没有空吗?去晚了怕是那些玩意儿缓过劲儿来,一早爬远了,不过老道说了,那后遗症可不小,以后每逢初一十五,阴雨天潮身上总有些地方会不对劲,日子越久越严重,要是母的还好,这公的时间久了就会变得和太监一样,下面那玩……”嘎!一时编的性起,忽视了水妹子是个女的,有些话多为不宜了,一旁的癞头东可能功夫探究水妹子那突然煞红的脸,无力挣扎着,想要起来找他妈说着啥,只是昨晚那翻折腾,这会儿已是身难起声无力了,只能悲剧地被人无视在一旁干着急,用怒瞪的双眼和满身的虚汗来宣誓那焦灼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