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了这么多坐享其成的,白日切的那点麂子肉哪够,只能被多票对一票的表决通过由他去厨房再切些来。
厨房里长吟子正处理着麂子的脏器,这麂子肉常食,麂子内脏可还真没吃过,一直一来除山鸡野兔外的大猎物都是在山上清理过,剔除了头脚内脏减轻了重量才带回来的,这些内脏一向带去的狗的专享才对,只是这次白春雷本是想将这只是被夹子打断了腿的麂子活着带回来,那知绑在公共汽车车顶货架上的麂子,在一路上颠簸风吹及恐高惊吓之下,下车时三魂七魄都不知一路上在哪一一被颠飞吹离了,下车时早已气若游丝了,也不知刚才白日盘弄它的犄角时,它的四脚是全迈还是迈过了几脚在鬼门关里了,反正肯定没死透,不然老道哪放出这么多血来。
麂子的血这会儿已经凝固成豆腐块儿了,只等着长吟子清理好那些内脏,一起灌成血杂肠这道本地没有,老道又是一番心血来潮鼓捣出的翻版菜肴。
不知是不是老道和三爷在一块呆久了,整的跟孪生兄弟似的心有灵犀,不谋而合地想整一桌杂碎全宴来,昨天不吃狗肉的春晓姑姑念叨到想吃冬日里另一大补――羊肉,三爷今儿立马溜溜地跑去镇上回民街去了。
其实他老人家羊肉并没买多少,杂碎倒是提了不少回来,都是苦日子里熬过来的人,对于这种廉价好吃却只是比较废工的食材,一向是那个艰苦岁月走出来的人的佳选,不论买什么都是只买性价比最高的,不买最贵吹嘘度最高的。就是买回来不多的羊肉,也不是最贵的里脊和四季都抢手的腿肉以及一入冬就见天价涨的腩肉,而是物美价廉的羊脖子和羊脸,这羊脖子一天到晚不断扭动,肉体活动充分,肉质紧实又不缺乏皮下脂肪,再加上颈椎骨中饱满的骨髓,用来炖煮不比羊腩、腿肉排骨差,而最为关键的是价格实惠,即便啃起来有点废点劲儿,不够痛快那也算值当了。
而屠户宰牛羊,除了特意烫毛留皮的肥羊,大多数都是致耳下下刀开始剥皮,只留下头脸四蹄骨骼结构复杂又缺乏皮下脂肪不好剥离的部位保留有皮,这些部被专门烫毛收拾出来之后却价格较其它部位便宜的令人暗喜,牛羊脸肉经人烫去体毛削去表皮,那肥厚的皮层呈琥珀般朦胧剔透,与白皙略带红润的肌肉皮肉掺半,叠加相容却又泾渭分明地各置一旁,无论凉拌、炖煮、红烧都色泽诱人,而长期咀嚼锤炼出的紧实皮肉,凉拌时Q弹宜口,加热后肌肉的软糯交替着皮汁的粘滑,将汤汁完美的吸附而上,而又口感紧密不似其它部位那样纤维粗大,好吃却易塞牙,吃后还得满世界找牙签。
三爷出门时也不知道白春雷会今儿个赶回来,而且还是带着囫囵的麂子回来,这动物身上最易腐败的就是眼睛和内脏这些水份含量较大的部位,即使是冬天经过了煮烫处理也不易久放,所以只能尽快食用,这一餐甚至接下来几餐也就少不了由他们唱主角了,不然就算不变质也不能留到年饭和正月食用。
一回来就撂下东西跑藕塘督促大家挖偶战况的三爷哪会考虑那多,全丢给老道去费心搭配烹制,他可只等着到时回来吃现成的,不过也不算完全不顾,还是把在塘里卖苦力的青良青义给支配了回来。
对此这哥俩那是一百个乐意,原本想着趁三爷不在,好好磨磨洋工,偷奸耍滑地坐等别人卖力把藕挖完好跟着解放,哪知白春雷这货一回来帮着春晓姑姑把花花木木弄完,也跑到了藕塘里,老远就瞟见他们吊在人群后面偷懒,自是上前对他俩一番揭露,少不了被众人驱赶成排头兵,没懒可偷累个够呛。
哥俩帮着老道把羊脖子剁成块,用姜片、料酒、八角加水汆煮好,用凉水冲净血沫后,又按老道指示热锅烧油爆香洋葱、胡萝卜块儿、干辣椒、大蒜、花椒,又放入羊脖子、小茴香、八角、桂皮、八角、生姜、葱段、胡椒粉翻炒出香味,又加入料酒、水焖煮起来,又自觉跑来帮着长吟子处理起那一堆杂碎,那些麂子大肠的清理可不是什么简单工作,需要料酒、葱姜反复揉搓才能清除异味。
而这会儿灶炉上,老道依然不死心地将他未实现的六骨汤换汤不换药地捣鼓起六肉版腌笃鲜,特意泡去多余本味的鲜腿肉、风干腊腿肉、卤蹄膀肉、碳烤腿肉、火腿肉、烟熏腿肉用水汆过冲凉,加入白春雷挖回来,又后经汆煮去除青涩味儿的东笋块和百叶结,调入姜片、带须小葱结、一粒八角、两片香叶、料酒、味精加水焖炖起来,而盐依然留作最后适味调理。
羊杂碎在回民街时已经是卖家简单处理干净了,才拿来卖的,所以只需再冲洗检查一番,确保没有乌杂异物残留了,长吟子便用一口锅盛入清水,加入盐、生姜、大葱、八角、料酒,放入羊心、羊肺、羊肚、羊肠、羊舌,煮到水沸浮沫四溢了才捞出,冷水冲净了冲凉了,开始一一切成薄片,而羊肝则直接生切成片,用盐、味精、料酒、生粉腌浆起来。
老道这边也拿来一口锅子煮起少量清水,放入辣椒红油、花椒粉、胡椒粉、酱油、桂皮、八角、味精、盐、糖煮开,融化调和了所有材料了,盛起放在一边浸泡放凉,待会儿当调料汁儿使用。
“死白日,让你来切肉,不是来切腹,居然敢一去不复返,把我们晾在那对着炭火盆干烤啊!”呀!这一观摩入迷,忘了是来给几位姑奶奶切麂子肉来的了,这下子完全忘了这事儿了,这不,性子最烈的堂姐最先忍不住,起身移驾声讨追责来了。
“那啥,你们刚不是谈论到维子的烤羊肉吗?我哪知道您老人家未卜先知,一进厨房就发现三爷真的有买羊肉回来,就想切点去,那个,那个你看这锅里的羊脖子,骨节交错,薄肉贴骨的样儿,就我那破刀功哪剔的下来,只能转移目标了,可突然想起前两天烤那猪头肉时,那头皮一烤灼焦烫起来就霹雳啪啦的直炸响,这不怕惊吓蹦炸到您几位吗,所以这带皮的羊脸肉也没敢拿,只能等着这羊心,羊舌啥的处理好了拿点去吗?顺便等老道爷爷忙活完了,讨教下你们说的那啥孜然。”白日小眼左右扫转一圈,赶紧就着眼前事物忽悠编撰一番。
“啥玩意儿自然、地理的,还语文、数学呢,你小子别怵在这等着糟蹋我的羊杂碎。”老道回头恨瞪白日一眼数落道。
“哎呀!不是自然、地理的自然啦!是孜然,疆地维子烤羊肉串用的调料孜然,可香了。”堂姐跺脚和老道忙解释道。
“你说的是疆地的小茴香吧,那玩意儿有啥好,香是香,但味儿比丁香、桂皮还霸道,一丁点就能盖住食材的本味,失去了本味的菜肴就跟花了浓妆的戏子一般,处处透着虚渺,哪有我这精心烹制,只压住异味,却彰显烘托本味的做法好吃。”老道不屑地回应道。
“切,吃不着葡萄的狐狸,推销着自家瓜的王婆。”堂姐小声念叨着不满。
“我给你先做个羊杂碎试试,同样源自西北部,看你吃完还叨叨不。”老道那耳朵可不能按表面年纪的样儿来论定,尖着呢。
说着老道在锅中热水里汆烫好一把先前泡发好,留着涮火锅吃的红薯粉条,倒入碗里码上切好的羊舌片、羊脸肉、羊心片、羊肺、羊肚丝,又汆烫了点羊肝片,撒上炸花生碎、葱花、香菜、胡椒粉、花椒粉、盐、糖、辣椒红油,浇淋上锅里的羊脖子汤,递给堂姐。
闻着味儿盯着堂姐吸吸呼呼不顾形象地,大口吸食,厨房里的哥几个哪还忍的住这馋虫诱使,纷纷放下手里的活儿,动手复制起来,白日顾不上自己先吃,先赶着堂姐回去大肆宣传一番引来众位姑奶奶前,先给春晓姑姑送去一碗,还特意汆烫了一副她最爱在吃火锅时涮烫的羊脑花加在里面,这位姑奶奶这两天可得紧着拍马屁,不然谈好的麂子角随时有飞掉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