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没有词语可以形容云风与荣天战斗的激烈了。
有别于平常的战斗。或说,这看起来就像是野兽般的殊死搏斗。两只狼不停地撕咬着、狠爪着。根本不在乎招式华丽与战斗的观赏性,他俩用尽一切可以称得上武器的物体全力至对方于死地。
有别于平常的战场。或说,这看起来就不是惨烈死战场上的应有产物。挥剑月中舞,对影成六人。月下,月望月悦持剑轻舞。动作温和,有说不尽的柔美;秋波流转,又说不尽的惬意。
这两个无论色调还是情调完全不相同的画面仿忽是经某一蹩脚画面剪辑师加工的一般,是何等的格格不入,又或是如何的哗众取宠?
死战进行中。即使云风再如何一个回光返照,神奇地恢复到如初,但要知狂化后的荣天的实力较如初已暴涨一倍不止。因而此刻看起来激烈的战斗不过是云风驾驭着机械狼挣扎得剧烈而已。
为了坚持那所谓的一会儿,云风是破罐子破摔,使出浑身解数。他深知此刻就实力而言荣天远胜于他,亦为了排除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才会跟他如相扑那般缠斗在一起,也所以会出现原始的战斗模式。但就算是这样,这依旧不是长远之计。尽管说只需一会儿就好了。
不知他有没有发现机械狼已是瘦了将近一圈。四爪相对,火花四射下还带着丝丝铁屑。两嘴互咬,会落下触目齿痕的就只有他的了。
机械狼的话,早已伤得不成样子了。
但即使如此,也不容得他稍起痛惜之心。尽管只要一个召回召唤就可以让它威武如初。但--
只需忍耐一会儿好了。
身体严重缩水变形下,机械狼很多动作已施展不到位,最终让荣天捕捉到一个缝隙,再一次捉起它的脚,再一次狠摔起来。
这是连环摔,而且还是狂化之后的。
“砰砰”的恐怖声响若防空警报那样嘹亮。这是通往地狱的号角。
紧紧抱着机械狼,云风与它一同承受着这毁灭性的打击。
只需忍耐一会儿就好了。
机械狼已严重变形,连带着云风也是不能独善其身。一并享受着这摧残打击。身体已不知怎么样了,只知空灵的脑袋清晰地回响着一句话--
只需忍耐一会儿就好了。
或许是摔累了,荣天将机械狼摁在地下,双爪疯狂乱划着。
开膛破肚那是必然的,一片烂肉亦似已不远了。但--
只需忍耐一会儿就好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荣天体力充沛得很,但他还是停手了。因为身下的已分不清铁和泥了。
荣天重重地呼一口气,跨过大坑就是要走向仍在舞剑的月望月悦。但孰知,脚却是被绊住了。不用想,这是机械狼的手。
再无分明的利爪,如海贼断腕处的铁钩,挤进身体上最后的一丝力气勾住荣天的脚。
看也不看,随手一划,那是数道爪波扫向脚下。大坑倾刻间成了一条长长的深沟。
荣天向舞动中的二人走去,脚下又是传来不协和的感觉。
又是随手一挥。没有再出现谓之为沟坑的新鲜物。只是原来的变得再深而已。
脚下仍是不协和的感觉,手又是毫无感情地随便一下。
又感觉又划,再感觉再划。到最后感觉已没有多余的外力时,荣天终于是停止划动。向前走去,连带着还“戴”在脚上的脚链。每走一步,便可听得沙沙声响,到完全远离大坑时,只见其身后拖着一片凹凸不平的铁片。
那是二维模式的小三,过后聊起这事时此刻一并被拖动着的那人想必会这样自娱自乐吧。而现在,他就只有一个念头,再忍耐一会儿就好了。
无论月望月悦剑舞情景再怎的与当下战场不协调,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俩就身处在恐怖的战场中。既同时空,自然,不远处的情景都是一一收于眼底。狂化后荣天很强,这毋庸置疑。但奈何不了云风,他俩又对此深信不疑。只要云风抛开一切专心他的逃跑事业的话。但此刻的拖延,明显不允许他做出任何回避。为了挤出那客套的一会儿,他非得与荣天正面碰撞,让他没有空闲去对付他俩。
请别问他为什么在云风被虐时没有帮忙,仅仅是因为,他有着不亚于被虐之人的觉悟的觉悟罢了。
荣天拖着脚链一步一步地逼近着月望月悦。此刻月望月悦仍然跳动的剑舞,在他眼中不过是垂死挣扎。
死是一种状态,死的过程才是充满惊喜的。对他而言。
无力躺在拖动中的铁片上,云风眼睛直直地看着夜空中的那轮有点模糊的皎月。内心里一直回响着一句话--
“仅需坚持一会儿就行了。”
“噬灵血爪*狂!”
云风耳中掠过恐怖的声音。那是在他心里直觉比死亡还要恐怖上千万倍的声音。
看来,那一会儿是坚持不下了。
月下,这是一副苍白的笑容。
“哈哈,还说可以拖上一天时间,一天时间呐!”
自嘲中,云风直觉夜空的皎月越发模糊,就连心里也是朦胧起来。她再无形状,只剩下大片的虚幻乳白之光。淡淡的,如背道而驰之人,渐行渐远;又如涌入大海的一滴血,越散越淡。
这会不会和隔着窗户看水中的月是一个样呢?知道这般胡思乱想在瞬息万变的战场要不得,但他还是思索得出神。
或是幻觉,或是他心中的虚构。宽广的天空忽真若水那般梦幻起来。耳边若有若无的“滴”的一声,紧接着在视野中一条与月色如出一撤的波纹荡漾开来。荡漾过后久久不消散,只觉是月色染料好好地填充上去般。
他真的知道在生死不过瞬间的战场上分神不得,但是他还是陷入深深地回忆中。看着那被月色染满的梦幻夜空。还有伪作星河的漫天被定格着的那一点点灰尘。
恋秘之森。枯黄的竹林。两座坟墓前。
那刻,四周俱被耀眼的透明之光包围着。时间不知流转几何,只道在光芒消散后,紧捉着云风胸前项链的已不是一个五岁大小的稚嫩小孩,而是一个高他近两个头、须发皆白,一脸睿智的老人。
换做平时的话,云风定会好好惊讶一番。但此刻内心满是师父剑宗尸骨未寒的伤心痛苦,所以仍是以难以隐喻淡淡哀伤的平静脸孔待之。
“老祖宗,你恢复原样了!”紫韵满脸都是兴奋之色,又蹦又跳,和稚嫩小孩一样。
天机老人松开云风,度量着已仅存于记忆中好些年的熟悉身体,显得有点不知所措。对此番情景,纵究在漫长岁月磨成一脸睿智的他也是茫然。只是在迷茫中眉毛突然一挑,然后再次将手伸向云风胸前那精致项链。
没有之前的粗暴,这次手是巍颤颤的,似是要瞻仰一件不世出的至宝般。云风并没有阻止他,任由他的手缓缓伸近,倒是最后他自己将手停在半空,然后缩回去。一边还喃喃自语。
“也罢!也罢!”
“老祖宗,你在干什么?”紫韵鲜有见过天机老人这般失魂过,料想云风胸前之物非同小可,但深知规矩的她又不敢去问。只好吐出关怀话语。
“天意,天意,天意!”天机老人一连说了三个天意后又是一阵叹息。
“老祖宗,这究竟是什么回事?”
“别说这么多了,小紫,将罗盘拿出来,他在呼唤着我。”
那时不清楚天机老人在干什么,只依稀记得紫韵当时脸色分明一怔,然后庄重而严肃地从虚空中召出一个他们口里说的所谓“罗盘”出来。
之所以说所谓,那是因为它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像罗盘了。
看外形,那大概是一个透明扁球体。但又绝不是一个普通的球体。它仿似是最深邃而又最璀璨的天河的浓缩体。在那里,日月星辰都都乖乖地在属于他自己的那区域荡漾着,也想必是一个牢固至极的平衡,直觉无论你如何想破头皮也是不能打破它;它不是这世间的产物,这是任何一个见过它的人的第一反应。想尘世中,任何物体或多或少都会沾着天地山川的灵气,但它却丝毫没有染指上。它所染指上的,是衰亡兴替、生死轮回的奥秘;它生有魔力般,令人仅看一眼便是再也不忍移开视线,**其中。
它不是什么,就是两人口中的罗盘,天机罗盘。
不用任何人摧动它,在出来后,它便自己动起来。
罗盘里,星辰疯狂地转动起来,一时间让紧盯它的人头晕目眩。在星河运转中,神秘的黯淡之光散发开来,然后,一串古老字符若炊烟缭缭升起。
“道不道,数难逃,心不悔,苦轮回。”
紫韵轻吟过后,陷入沉思之中。天机老人见此却没有丝毫疑惑,只是对着云风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道:“你见证这卦象的诞生,就要看完这卦象的终结。”
“老祖宗,这么说这是属于云风的卦象?”
“当然不是,这是属于同在这片竹林的另外两人。”
“这里除我们外还有人吗?”
在紫韵一脸迷惘中,耀眼白光又至。光芒过后,天机老人已是变回一个五岁大小的稚嫩小孩,而天机罗盘也已不见踪影。
“现实对谁也不厚道,令人厌恶,但即使如此,还是得有人将它伺候。”说完天机老人便是飘然离去,紫韵紧随其后。
一记闪光,两记闪光。中间的事情就恍如是一场梦,当时就很模糊,但这往后却是渐渐清晰起来。一切都像是发生在昨天似的。尤其那自罗盘缭缭升起的字语,不时出神时都会不自觉地喃喃出口。就像是现在--
“道不道,数难逃,心不悔,苦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