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渐西斜,山阴这边早已落下夜幕,冷风呼啸,伸手不见五指。
“嗤~~”黑暗中爆发出一抹璀璨亮光,稍纵即逝,紧接着,伴有尼古丁的烟云袅袅升空。
深呼吸断断续续,烟云从左往右绕了一圈回到原点。
“呼!”如小型火山喷发,丝丝缕缕的残红余烬迅速消亡在风中,了无踪影。烟斗也如流星陨落在悬崖下,悄无声息。
“行动!”
“队长,你看那边!”
霹雳吧啦的草木悲鸣如放鞭炮,响亮;一条长长的火舌冲天而起,壮观;在偷袭者还没弄清楚什么情况时,一条人影正朝他们走来。
越来越近,声音才变得清晰:“救命啊!救命啊!”
那是一个小女孩,浑身被烟熏的焦黑,不堪入目。跑路要紧,她大声叫嚷着没命狂奔,视黑衣人如雕塑--所以,相对的,黑衣人也把她当空气。
“行动!”
“是!”
“叔叔!叔叔!”小女孩折返,原地跑步,大有随时离弦之意,“那里有恶魔!很厉害,轻轻吹一口气村庄就被大火包围了!很恐怖!快逃!”
“这么凶猛?”黑衣人中有人胆怯,“队长,我们不如……”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难道你想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回去复命?”
“叔叔,有命才能回去复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小孩,说话挺溜的,但别想骗我!你以为随随便便烧几棵树就能把我忽悠过去?”
“我没骗你!一把火村里的所有东西都烧得精光!”
“那你是怎么逃过一劫?来人,把她绑起来做人质!目标很有可能已经知晓我们的存在!”
心妍见无法再糊弄下去,当下目露凶光,拔出匕首见人就砍。结果不言而喻,三两下功夫她就被五花大绑,架在黑衣人的肩膀上。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杀了你们!”
“全速前进!把目标一举歼灭!”
“是!”
“别!别!别前进!我求你们了,求你们行行好放过我们村庄!”
通往村庄只有一条路,在黑衣人心无旁骛地冲刺下,他们距离村庄越来越近,心妍开始撕心裂肺地大喊,她要用尽最后一口气告诉族人有敌入侵,但很快,她的嘴被一团破布堵上。她“嗯嗯”挣扎着闷哼,她毫无办法,她的泪水只能如珍珠一滴滴往下掉,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她很想仰天长啸,大吼--就像某小品里的情节一样:“你以为你卸下壳我就认不得你了?!”
“救命啊!救命啊!”
和之前一模一样的情节,只不过这一次换了一个小男孩。心妍想叫心强赶快逃跑,但--被堵上嘴的她无能为力。
“把他一同绑上,做人质!”
心强纯粹的飞蛾扑火。果然他不可靠,说来,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几岁的小孩身上这事只有疯子才能做出吧!如今,只能靠族人自力更生,打破预言的魔咒了。
还没到村庄,一股浓浓的不详便萦绕脑海里,挥之不去。
乌云盖顶,夜色早已降临。本还疑惑山的另一边为何还这么光亮--现在一切都水落石出,那“亮光”带着深深地恶意,乘着热浪打在脸上让人生痛。
小巫见大巫,说的就是这。心妍生的火能照亮大山的一角,火舌张牙舞爪显得逼真;但当下的可是烧红了半边天!飞窜的火焰灰烬不密麻但也绝不稀疏,远远一看惊为世界树。
“队长,这是!”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蓬!”拐弯处一个热浪扑面而来,有下盘不稳者被打落山崖,惨叫是那么的凄厉、无助。
烤焦的气味充斥四周,让人情不自禁地紧皱眉头;待从那块熔了大半的特有岩浆依稀辨别出这已是村口时,心妍感觉自己的意识被狠狠地抽了一巴掌,倏忽间大脑一片空白。
烤焦味顶多让人厌恶--如此而已,但和吃肉时吃出手指头一个道理,当黑衣人从断壁残垣看到那一具具被烧得模糊的尸体时,很多都忍不住肚子里的翻江倒海,呕吐起来。
“给我搜!一处不留地搜!不能有漏网之鱼!”
“啪啦!”房屋被烧塌,一具尸体掉出来,手手脚脚依稀能变四肢,头部则像球一样溜到黑衣人脚下--牙齿,颧骨,眼洞,这所有的所有都与人无疑。
“嗯嗯嗯!”心妍剧烈挣扎着,抬着她的人一不留神让她挣脱,从将近两米的高度掉下来,心妍的魂都像被掉散了一样--但和龙胡之痛相比,不值一提。
“快逃!快逃!鬼怪就在那!”
“哪有鬼怪?哪有鬼怪!”黑衣人大乱,队长嘶吼着于事无补,最后在心强突然抽搐,浑身被青白色火焰包围时,所有的人都呼天抢地,落荒而逃。
“鬼!有鬼!”
心强被火包围,他痛苦地挣扎着,眼看就要烧成灰烬--对,眼看。心妍爱莫能助,她想三步作两步走上前帮他把身上的火拍掉,但她被牢牢绑着、动弹不得。她甚至由于嘴被堵着不能出声!对,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心强被活活烧死,看着族人被活活烧成焦炭。
和梦境一样,所有人都死了,只剩她一个恬不知耻地活了下来,背负着古老一族覆灭后的所有命运。只不过不同的是,这一次她不用逃就活了下来。
啊!上天对她的关照不能说不无微不至!
对,她是上天的宠儿,为了让她的一生富有色彩、充满戏剧性,老天可以不择手段。
大火还在肆虐村庄,把一切烧成灰烬;把她的心也烧得焦黑,脱水、没有半点弹性。
唉,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这世界人总道把天逆,天总要把人戏。那逆天之人又如何知道,其实他的每一步都有浓烈的神谕色彩?
徒增笑耳。
“终于走完了。”
心妍把头深埋在泥土里,哭得天昏地暗,悲伤冲昏她的头脑,所以根本没听见这轻描淡写的一句,直到有人帮她松绑,她的四肢重新开始发麻时才回到现实中。
松绑者心强也。心妍随即把心强紧紧抱着,一直重复呼唤他的名字。
男女授受不亲,心强下意识要把她推开,但手停在半空扬了扬,最后轻轻拍心妍的后背,温和道:“傻瓜,没事了,一切都将会好起来。”
不顾心强的安慰,心妍放声大哭,哭了很久很久,把心强所有的耐心哭完之后,突然一把把心强推开。心强一脸惘然,抓耳挠腮间又挨了重重一脚。
就说,珍惜生命,远离女人。女人啊,翻脸比翻书还快!
“你不是被烧死了吗?你怎么还活着!”
“那不是火,只是一团看着像火的薄雾。比我体温还低,我差点都着凉了,更别说烧死。”
“那这些呢?”心妍破涕为笑,“也是假火?”伸手触碰火焰,结果手像被针扎一样快速收回。
心强摊开双手:“毫无疑问,这是真货。”
心妍跪倒在地,沾满泥土的手擦拭眼泪:“我就知道,我根本不能改变任何东西。”
“展现在你眼前的所有都是真的,只有一样东西除外,就是尸体。”
心强用木棍把一具尸体挑出来:“你看看,这是什么?”
“人的尸体。”
“不,那其实是猴子的尸体。难道你没发现这几具尸体都显得那么小吗?还有疑问你再看。”心强把尸体翻转--在尸体后那赫然就是一条长长的尾巴!
“猴子不容易捉,只布置在村口的那一片小地方,后面的只能用牛羊滥竽充数。”
“这样说,我们村子里的人都逃过一劫?”
“那还得你鉴定,毕竟你才是主谋。来看看,这场景和梦里是否一模一样。”
“一样!一样!村庄被烧得精光,又有那么多具烤焦的尸体,敌人又回去汇报心族已灭绝!这完全和梦里一模一样!”心妍喜出望外,高兴地蹦蹦跳跳,心强拿着木棍趁机翩翩起舞。
“今天难得的祭典,就让我们来一场盛大的篝火晚会!”
心妍欣然随之起舞。
磅薄火海下,两个小孩化身火之精灵,狂舞着,欢舞着,直到气喘吁吁、把自己累倒在地上连手指也懒得动一下。
“人生啊,有多少风流有多少折堕。借交换赎金的名义,我把村里的人支开了,等一会他们回来见到这光景真不敢想象什么表情。不过怎么罚我我都认了,所谓的男人不就是打碎两颗牙齿也往肚子里吞吗?”
“是啊,不过我不奉陪了。因为我被绑架了。”
“哈?说什么傻话?骗着骗着连自己都相信了?”
“谁管你!你捅出的篓子自己收拾好!”
“可恶!你这忘恩负义的家伙!我跟你拼了!”心强一脸狰狞地快速从地上爬起,眼前一黑,他感觉自己的嘴唇碰上了又湿又软的东西,甜甜的,香香的,就像美味的软糖。
身体快速往后爬去,心强满脸通红,脑袋发烫飙气,就像烧开了的水壶:“你你你你……”
“还会再见,人渣。”心妍微微一笑,转身走得非常坚决,熊熊大火中,她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宿命是矢量,事件则是标量。线路再多也无法改变起始与结束两点间的距离。但,如果不是两个点,而是有三个点呢?那不就可以从第一个点直接连到第三个点,理所应当地绕过那本来非过不可的第二个点了吗?
多年以后,在那风和日丽的早上,晴朗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其中还夹着几道吓人的粗大闪电。说时迟那时快,一道淡蓝色的亮光划破乌云像流星一般坠落在地,巨大的爆炸冲击卷起一层一层热浪。
热浪散尽,蓝光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长着一头齐腰黑色秀发、身穿纯白宫服的美少女。
“嘿!”
云风受到惊吓,倒退几步掉进无底坑洞去。
“啊~~”
“唉!真不让人省心!”心妍右手往上一抬,空气凝聚化作一堵无形的墙把云风轻轻托起。
“很高兴认识你,云风。”
……
“什什……么?!”名侦拍案而起,“共共……结连……里?”
“对!我要和这里最强的人共结连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