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无邪当然能理解,这话的隐晦意思就是治不好会成为残疾。原本是健健康康的年轻人,只因替自己去寻找偷车、毁车的人,就要面临残疾的厄运,这让方无邪怒从心头起。
越是愤怒,方无邪的反应就越平静。他沉声道:“这里便有湖州的警官,哪里还需要你们动手。把信息发来,我们安排湖州警方拦截抓捕。”
疯子笑了笑:“方哥,你可能不太知道我们江湖人。这事儿江湖起就得江湖了,虽然刘队能帮我们出气,可若是这样,以后飞车党的名声就不太好听了。尤其是此时,飞车党在湖州和南盗门打擂台,在东江南盗门派人过来滋事生乱。今天虽然是帮你们找人,可实际上却是一直以来我们飞车党的工作,这事儿还真得我们去做。”
方无邪道:“如果南盗门已经派人去支援那两人了呢?”
疯子道:“那就调兵遣将,干他娘的。”
方无邪见张潇潇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刘镇远到是几次欲言又止,心知他和飞车党走的过近,此时无论怎么表态,都会让形势陷入更复杂的境地。
“这样不妥。”方无邪沉声道:“刘队跟我讲了你们飞车党的原则,这让我很是钦佩。虽然江湖事免不了打打杀杀,但飞车党此时和政府的关系来之不易,能不出手就不出手,能少出手就少出手,能将规模减至最小,就要试着将规模缩小。若因此事坏了飞车党的行事原则,这个责任,怕是你担待不起的。”
疯子想要反驳,既然是江湖人,该出手时就出手,怎么能如此多的顾虑。可他不是一个人想打就打,而是代表着飞车党。身上有了担子,就不能肆意妄为。仔细想想,这个方苏说的蛮有道理的,稍稍犹豫一番,松口道:“这事儿我会报告阮姨,请她定夺。”
方无邪道:“报告可以,但让她定夺却不妥。”
疯子微微一愣,竟然笑了:“哦?这次也不妥?还请方哥指点。”
方无邪连续两次评价疯子办事不妥,若是一般人,或许此时面子已经挂不住了,即便不翻脸,说话的声音或许也会变得发冷。可疯子却是笑了,还请方无邪点评,只是这胸襟就已经超出普通人很多了。
方无邪心中暗暗赞许,却是不动声色道:“我问你,今天如果刘队没有找你们,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件事?”
“对。”
“如果今天刘队找你帮忙,明天李所也找你帮忙,后天邓局还找你帮忙,你要不要每件事都请你阮姨定夺呢?”
疯子没有回答,却是微微躬身,等着方无邪继续说。
“出现突发事件报备存档有必要,但若事事等人定夺,错失良机也就算了,还无端给你的上头增加工作。
刘队本身就是警察,他曾经还是东江的刑警队长,能帮他办事的公职人员一支手绝对数不过来。但他偏偏求你们帮忙,这有可能是好事儿,也有可能抱有坏的目的。而你们不好拒绝,或者乐的帮他,帮人是好事,但帮的时候要有限度。
比如说这次,你们是当地人,有特殊渠道,找人会比警察还要快。但抓人的工作却不是你们应该揽下的。政府之所以支持你们,不是因为你们可以代行政府职能,而是因为你们可以做很多政府不方便做的事情,但我敢说,这绝对不包括抓人。”
“是,方哥,您说得对。”疯子彻底躬下身子,行了个礼。
方无邪微微颌首,算是受了这个礼:“既然觉得我说得对,这件事该如何处理呢?”
疯子这次没有脱口回答,而是想了想才道:“我会着令兄弟们跟踪那两人,摸清他们的来路和去处。同时将此事上报阮姨,如果她有指使,则按指示行事。如果没有指示,我会先和南盗门的负责人打招呼,商量此事的解决办法。”
“嗯,这样做就比刚刚好多了。”方无邪点头先给了个甜枣,可有来个神转折:“不过,这样仍有些不妥。”
疯子沉思道:“如果南盗门好说好商量,到是好办。可如果南盗门态度强硬,到是会让飞车党陷入进退两难之境,方哥可是说此不妥?”
“正是如此。按照你说,飞车党和南盗门在湖州、东江甚至在更多地方都有不同程度的争斗。利益之争嘛,你算计我,我算计你,他们两个人打翻了你们六个人,或许心里正偷着乐呢,你若如此照会对方,怕是只会让人觉得飞车党势弱。”
方无邪拍了拍修好的越野车,笑道:“朋友不只是单方面的付出,还有遇事时的携手同力。这件事飞车党无论如何行动,都会让自己陷入不利之势。这件事因车而起,而我是车的主人,正如你说的,江湖事江湖了,这件事因我而起,总的从我这结束吧。”
方法是好,可疯子的顾虑是不想让人以为飞车党是“朝廷的鹰犬”,他为难道:“可你们是警察,这不符江湖规矩。”
方无邪笑道:“刘队是警察,可我不是警察。况且你们有所不知,这辆车说起来,还是于果送给我的。”
“于果……”疯子眼珠转了转,恍然道:“你说的是南盗门少门主?”
方无邪道:“正是他。我和于果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原本想着回湖州找机会和他说道说道,没想到正好遇到这个机会。你把人撤回来,以防引起不必要的冲突。咱俩留个联系方式,三天,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疯子有些犹豫的看了眼刘镇远,刘镇远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有一种力量是专为消灭邪恶而存在的,那就是你方哥。”
方无邪擂了他一拳:“一边去,说得我跟老三似的,小心我代表人民教育你一次。”
有了刘镇远的插科打诨,疯子就知道自己该如何做了。他把电话留给方无邪,和一众兄弟们骑摩托开路,一直将方无邪他们送到东湖旧路,这才掉头回去。
方无邪身体有伤,自然不能开车。刘镇远也是一天一夜没休息,有事儿的时候不觉得什么,此时把住方向盘就直打瞌睡。张潇潇着急回去找牟军应对可能来的危险,嫌刘镇远开的太慢,便当上了司机。
刘镇远以为自己能像方苏那样眯上一觉,可张潇潇开车的速度实在骇人,别说他了,就是已经睡着的方无邪都吓醒了。
二人坐在后座,系好安全带,仍觉得头晕脑胀,竟有晕车的感觉。
方无邪知道张潇潇的心思,呼叫停车,跑到副驾驶坐着,叹道:“张队,即便宋市长和萧炎达成了某种协议,也不可能马上就对牟军下手,你无需太过担心。”
张潇潇也明白不差这一会时间,再起步后已把车速压了下来。
很快刘镇远就迷糊的睡了过去,嘴角还流出一些口水。
张潇潇叹道:“牟军这孩子很不听话,我怕他再生事端。”
方无邪低身道:“牟军很聪明,办事很周详,你无需替他担心,在办事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我相信,即便有人刻意为难他,哪怕是栽赃,也不会太容易。”
张潇潇怎会听不出方苏话里有话,她沉思道:“你是说宋宪明一案有古怪?我一直没弄明白,宋宪明为何会突然开枪射杀他。”
方无邪又回头看了看刘镇远,见他呼吸匀称,绝非装睡,这才悄声道:“这里面确实有事,但我希望你不要继续追究。宋宪明自有取死之道,牟军或许做的不全对,也有他自己的底线。这孩子有些偏激执拗。但说起来大多数成功人都是偏激执拗的,这种性子使得他遇挫不折,反倒会迎难而上,克服难关,但也有可能会让他走上狭隘的复仇之路。重要的是如何引导,而不是强硬的去改变。”
张潇潇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点头道:“都是我做的不好,当初他考到湖州,我忙于各种案子,对他疏于关怀,以至他一错再错。”
方无邪问:“据我所知,他知道一些萧炎的秘密。这会不会和他突然变成高手有关?”
张潇潇没有回答,而是低声反问道:“你为何会如此关注萧炎?方无邪葬礼那天你也去了,你和方无邪到底有什么关系?”
方无邪这一刻有说出自己是谁的冲动,可他最终还是忍住了。固然是有保守秘密的缘由,但更多的是他只恢复了极少的记忆,无论是对妹妹叶流云,还是对唐小七、张潇潇、关黎等人,他只是认为应该对她们好,却并没有从心底发出的感觉。
况且按照当初巴布鲁所说,若没有巴布鲁帮忙,或者能“气机流转”,戴在脸上的面具他是摘不掉的。
若自己声称自己是方无邪,怕是会被张潇潇打的苏苏都不认得。
因此,方无邪沉声道:“他算是救过我的命。我因他惹怒了萧炎,之后又牵扯进盛德斋的争夺里面,这其中也有萧炎的影子,我不得不对萧炎上心。”
这个解释基本上是真的,只是隐去了他的真实身份,到是没让张潇潇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