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谈,就意味着不会轻易被杀死。于果正襟危坐,等着方无邪开口。
方无邪玩味笑道:“你数次想杀我,你先给我个不杀你的理由。”
一句话就把于果的酒劲吓没了七七八八,他舌头有些打结,却不影响表达意思:“方哥,是还用得着我。”
方无邪道:“我一不缺钱,二不需买凶杀人,留你何用呢?留你像白眼狼一样,没事儿就琢磨怎么干掉我吗?”
于果一时语结,不知道该说什么。
方无邪起身一巴掌按在餐桌上,慢条斯理道:“想,想出来了不杀你。要是想不出来嘛,那留你又有什么用呢?”
说完后,这货端起一杯酒悠哉悠哉慢慢品味,却无声无息的在桌子上留下了半公分深的手掌印记。
于果以前只知道方苏厉害,却认为方苏和代峰峰那样的人差不太多。何况武功再高,也怕枪子。在于果眼里,只会打打杀杀的人成不了大气候。
可当他数次用枪手暗杀方无邪未果后,心里的想法已经发生了改变,这个方苏武功或许和代峰峰不相伯仲,但为人之警觉,代峰峰给他提鞋都不配。
而且,此时见到方苏轻轻松松就在实木桌子上留下手印,如果是按在自己脑袋上,小脑瓜必然会想恐怖南瓜头一样爆开,他要杀他,真的很简单。
看来武功高了,实在是太过可怕。
于果下意识的摸了摸腰后别着的匕首。自从上次方苏轻易就把枪给缴了后,他再不敢在方苏面前带枪。但不带武器又觉得心虚,只能弄了把匕首聊以自慰。
可他也只是摸一摸,就再不敢把心思放在匕首上。
方苏说他能抵得过三五招,这话应该不是在吹牛。何况K房里还有两个警察一个高手,自己能成功的把握为零。
于果收起了不切实际的幻想,仔细思考其方无邪留下他小命的原因。
一件不合时宜的东西之所以能够存在,或许是因为其人怀旧,或许是因为还暂时有用。
于果不认为方苏对他有什么怀旧感觉,那么只能说明他还有用。
最起码暂时有用。
可正如方苏所说,他手里有盛德斋的股份,那里虽没日进斗金,可也是天长地久之道。他当初连小保安也做得,如今是大股东,应该不缺钱吧!
而且他武功如此之高,这样的人如果要杀人,绝对是取手便来,也犯不着买凶去做
那他留自己的作用是什么呢?
有用、有用……
于果不停的思考这个词,忽然心中一动,想到了那日在盛德斋,方苏曾说:临海八大天王里有个飞车党,虽然也是混黑社会,可他们却没有被政府视为眼中钉。
这话是什么意思,让我们南盗门学飞车党吗?
于果仔细回想方苏曾说过的话,又记起方苏说过:“我只知道政府有动你南盗门之心,一旦求助于我,我会不遗余力的出手。”
联想到方苏出现在湖州后,一系列雷厉风行的动作,于果不由在心里冒出了一个念头:“这个方苏会不会是政府的人?”
这念头一经出现,就快速在于果心里生根发芽。
他想到方苏数次动手,最次也要打的一群人伤筋动骨,绝大多数时候都会死掉一批人。如此大的动作,不仅没什么大麻烦,竟然还借此成为了湖州市十大杰出青年,如今还是警方特殊案件的顾问,这其中不合常理之处颇多,如果方苏是政府的人,那一切就很好解释了。
而且于果也知道,他南盗门之所以存在,并非是实力多强政府不敢动他们,而是他们做的还不算太过分,政府留着他们才能“填补市场空白”。
这个道理就如同一个人牙齿多了个窟窿,如果不堵上,就会有残渣菜叶塞进去痛不欲生。所谓的江湖,就是这个窟窿。
这个窟窿既然已经存在,那就绝不会一朝一夕能重新长好,否则这天下早就太太平平,人人大同了。
因为窟窿的存在,南盗门作为堵窟窿的材质,就得以存在下来,甚至已存在就是数千年。
存在却并不一定完全是合理的。如果以堵窟窿的材质来算,南盗门只能算是银汞合金的,虽然能暂时填补上窟窿,让人平时不感觉到疼痛,可银汞固话过程本身就有一定的毒性,若是有选择,人们当然尽量不用银汞合金,而会选择玻璃离子、树脂,甚至更高科技不伤身体的东西。
如果这样想,此时政府是不是已经有了选择,有了要动南盗门的心思呢?
对,一定是这样的。
方苏既然说政府有动南盗门的心思,那就绝不会是空穴来风。这段时间里,和南盗门亲近的政府官员也隐约露出口风,说政府三番两次会议研究整顿湖州治安,尤其是客运公司涉黑、宰客等不文明行为。自己一直以为政府的目标是胡家,可如今看来,很可能政府要搂草打兔子,拔掉南盗门这颗钉子呀!
想到此处,于果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不过,他看到端杯拼酒的方无邪,忽然又意识到:如果方苏是政府的人,他数次指点自己,其目的又是什么?是如何解决南盗门问题,在政府里有不一样的声音吗?
彻底剜掉旧有存在,就必须找到新的替代品,可如果能直接改变旧有的材质呢?岂不是省去了市场动荡的麻烦?
于果觉得自己似乎想明白了方苏为何要留他一命:“他是要改造南盗门,这是一个相当大的政绩。既然如此,那就说明他的身份绝不会是普通人那么简单了。”
方无邪观察到于果露出恍然大悟的心思,就知道这小子自己上道了。他之所以留给于果自己思考的余地,就是因为改造整编南盗门这种事,如果从他嘴里说出来,定然会引起很大的反弹,但如果是对方自己想出来,效果就会截然不同。
方无邪把酒杯放到桌上,冷笑道:“想明白了?”
于果试探道:“方哥上次说过,政府有心动南盗门。”
方无邪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哼道:“你果然还不算无可救药。在我的压力下你还能反抗,也许会有一线生机。可你难道没想过,一旦政府出手,你南盗门如何自处?”
于果佯装诚恐,擦掉额上冷汗抱拳道:“小弟愚钝,还请方哥指点迷津。”
方无邪知道于果的样子十有八九是装出来的,不过天下虚伪的人多了,于果还算是会装的人,最起码他装的时候,让人看起来很心诚。何况方无邪和于果交往,不是要和他交朋友,而是要用他这个人。这个人无论多虚伪都没问题,只要聪明,能看得清时事,就能因大势而被他所用。
但也正是因此这个人太聪明,如果想“用”,还需要讲究方法,因此,方无邪并不急着“指点迷津”,而是淡淡笑道:“这事是你南盗门的事情,不急,咱们过后再谈,今天早上我到遇到一件事,正好和你南盗门有关。”
如果说方苏不急着谈南盗门的事,是他在欲迎还拒,那么他后面提到跟南盗门有关的事情,到是让于果心中一紧,不由正色道:“方哥,什么事?”
方无邪慢条斯理道:“也没什么,我和刘队长办案,把那辆车停在路边了,回来后发现车窗被打碎,丢了一些小东西。这也就算了,你们南盗门既然有个盗字,偷点东西无可厚非。可偷东西的人不应该把四个轮胎都扎爆,这总要给我个交代吧。”
于果大惊,心想是哪个小王八羔子把爪子伸向这主的?何况那辆车原本是他的,动那辆车岂不就是打他于果的脸。
于果勃然怒道:“方哥,是谁干的?你告诉我,我非剥了他的皮给您解气。”
方无邪笑道:“我的车停在东江三道口了,你难道不知道是谁干的吗?”
“啊!方哥……你……飞车党……”于果张口结舌,一时间对方无邪的身份有些迷糊。
方无邪哼道:“别你呀我呀的,我的车被偷又被毁,既然在东江的地盘上,自然要找飞车党要人。这和在湖州被偷找你南盗门准没错是一个道理。事情原本非常简单,找到人赔完钱也就算了。即便那俩人打完人后逃走,我也有各种办法分分钟让他们付出代价。可偏偏这两人是你南盗门的人,狗咬人了,我犯不着跟狗较劲,只能找找狗的主人理论理论。”
“这俩王八蛋,这是要害死我呀。”于果苦着脸道:“方哥,这俩人说飞车党主动惹事,以求的我的庇护。我也是被骗呀,您别急,一人一只左手,明天我托人给您送去。”
方无邪皱眉道:“送给我作甚?红烧猪手吗?”
于果挠头道:“他们偷您的东西,还打人,剁掉左手还留着右手让他们吃饭,算是够意思了。对了,被他们打伤的飞车党兄弟,都由我于果负责了,治好病后,每人十万补偿。”
方无邪摆手道:“你不用在我这装财大气粗,飞车党受伤的人当然是由你们负责,至于这钱是你从那两人手中抠出来,还是你南盗门家大业大自掏腰包我不管。我只有一点要求,这两个人要交给我。”
于果砰的一下站了起来,磕巴道:“这……这不合……规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