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兰居内,罗慕玉在翠蓝侍候下梳洗完毕,穿上了绣娘新送来的衣裳。这套粉色撒花对襟长裙是用杨雨柔所赠的古香锻所制,搭一件儿福绫子小短衫,腰悬上好的枣红色宫绦,既显得身量苗条,又明快俏丽。
今日是杨雨柔嫡姐杨雨馨及笄日,各家与杨家姑娘交好的小姑娘都收到了帖子,前去杨府家做客。
罗慕英今日穿的是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缩的袖口是时新的窄款,方便行动,却又不失大气。罗慕玉见二姐英气逼人,也不由地笑看她。
其实女配也挺美,只要好生打扮,展现自身长处,也是极有吸引力的。幸得罗慕英未曾对凤昭死缠烂打,今后的运道说不定就改变了呢。
两姐妹出了府,正准备上马车,却见旁边停了一顶华丽小轿,只见那帘子微微掀开,露出一只小巧精致的软底珍珠绣鞋来。
“二位姐姐让我好等。”罗慕可笑意盈盈,着一身淡紫烟云蝴蝶裙出轿,衣上的蝴蝶花纹和罗慕英十分相似。罗慕可见了对方身上的衣裳,登时有些稳不住脸上的笑意。
闺阁女子平日没事可干,在意的无非是衣裳首饰等,如今和罗慕英有些撞衫,一般人都会觉得心头不舒坦。
不过,罗慕可是正经的闺秀,脸上立即恢复了正常的神色。因二房的轿子只有一辆,她不想与两位庶女同乘降了身份,是故早早地等在此地。
罗慕英自不会计较“撞衫”事故,只是不大喜欢这个四妹妹这副明明明占便宜,还要表现出你必须得给我面子的做派,也不主动邀请,右手一撑便跳上马车。
见状,罗慕可好生尴尬,都不知往哪里走。
“二姐……”小嘴儿瘪着,眼眶立即便红了,好似马上要哭出来。罗慕玉心中冷笑,若今儿不让她上马车,少不得祖母马上便会赶来,到时候又要让老太太难堪,影响罗慕英与祖母的感情。
“既然四妹妹马车挤,我们的马车宽敞,添你一个人也无妨。”罗慕玉嘻嘻笑道,退一步也没啥,不就是同坐一辆马车。
不过,怎么会让对方好事都占尽,至少要恶心恶心她。
罗慕可听着这话意思不对,好似把她当乞丐似的,但明面上又挑不出错处,如今她也不可能回二房的马车上,只好咬咬牙,露出一脸假笑:“那便谢过三姐了。”
“姐妹照拂自是应当的,也希望四妹妹出去之时,也记得这个理儿。”罗慕玉站在马车边,模样甚是客气,“请四妹先上马车。”
罗慕可差点没咬碎一口银牙,比起总喜欢膈应人的罗慕玉,她还宁愿看罗慕英的脸色!
马车上三人都有些不爽快,也没有多说什么,罗慕玉也乐得清静。看着罗慕可满脸都写着不满意,心里倒是乐开了花,表面上还是一副懵懂孩童之色。
杨老爷荣升正三品吏部侍郎,深得帝心,其他官员早就红了眼睛。罗府是武官中的头一份,罗家五位小姐来到杨府,立即被热情地迎了进去。
因杨雨柔在后头忙着,前来接待罗家五位小姐的是杨府的庶女杨雨姝,罗慕可见对方是庶女,心中有些不满意,但也不好说些什么。
对杨雨姝还比较客气的是罗慕丽,二人都是庶女,客套几句感觉良好,今儿年纪小的罗慕芬也来了,几人之间还比较热闹。
一般及笄前都会订下亲事,杨家素来低调惯了,对于嫡长女的婚事又瞒得死紧,罗慕丽有心打听:“不知杨大姑娘说的是哪家人家?”
闺阁女子间互相打听亲事实属正常,小姑娘都有几分好奇心,就连罗慕英和罗慕可也拉长了耳朵,罗慕芬闭上嘴巴不敢调笑了。
罗慕玉自然知道是谁,心中也没什么好奇的,只是一双眼睛往罗慕英脸上瞄着。
杨雨姝脸上满满都是艳羡之色,脸颊上还泛着红,捏着帕子小声道:“大姐许的可是明德候府凤大公子呢。”
“哦,竟是他啊。”听见凤昭和杨雨馨订了婚约,罗慕英不屑一顾地嗤笑一声,撇了头回来继续往前走。
罗慕玉暗自松了一口气。
杨家虽然是清流一脉,但输在底子不厚,全家就出了一个光耀门楣的杨老爷,其他都扶不起来,孙子辈的还是奶娃娃,若是杨家小少爷不给力,整个杨家完蛋十年时间都够了。因此,和簪缨世族比起来,杨家缺了不是一点半点,杨雨馨能嫁给明德候嫡长子,当真是高嫁了,杨家的其他姐妹羡慕万分,盼着自己也有这般好运气。
世人只看见明德侯府的好处,却忘了凤昭如今的母亲蒋氏是继母,足下有比凤昭小两岁的嫡次子凤晨,一个刁钻古怪的嫡女凤容,更别提那一堆令人头痛的庶子庶女了。
罗慕玉看过书,还能继续脑补剧透,凤昭如今十六才订亲,凤晨十四岁家中就给相好了人家,十五岁成亲,二媳妇就比大媳妇晚了一个月进门,更何况,凤晨的夫人还是永宁侯府的嫡女,出身尊贵,岂非杨家这等根基不牢家的女儿可比。也正是如此,杨雨馨入门后就矮了弟妹一头,加上二媳妇还是蒋氏外甥女儿,明里暗里打压大媳妇,杨雨馨受不住这口气,年纪轻轻染疾,好不容易生下一个嫡长子,随后便离世而去。
如今众人还不知道这茬,都觉得杨家嫡长女勉勉强强可配人家嫡子,殊不知深水炸弹还在后头呢。
杨雨馨尚不能出来见人,女眷们暂且被安排在一处厅中休息。
杨家姐们在杨大太太的带领下,操持着整场及笄礼,因此,罗慕玉见着了整部小说前半段重量级人物们。
杨雨妍这个小炮灰自不必说,杨雨姝和杨雨媛两个庶女一个柔媚多姿,一个端庄安静,站在一边想让人移开眼珠子都难,最小的杨雨敏和罗慕玉同样大年纪,是杨大太太的嫡出女儿,生得也是娇俏可爱,只是眉眼间有那么一股让人不舒服的淡淡傲气。
不得不说,杨大人不仅会做官,还十分会养女儿,杨家姑娘各款式俱全,就等着长大了一个个送出去结亲呢。只不过他打错了算盘,这些女儿们个个心思重,闹心的事儿还在后头。
杨雨敏喜好骑射,在京城也是颇有名气,听闻罗慕英前来,自是过来攀谈。
见旁边的罗慕玉身上穿的料子,杨雨敏不由地变了变脸,小声嘀咕道:“原来这料子,竟被二姐送了人。”她寻母亲讨要这料子,母亲最后赏给了杨雨柔,让她在房里生气了好几天。
罗慕英自来学武的,耳朵灵着,哪里听不见对方所说,心中不喜得很,你们姐妹争东西关我妹妹什么事情。加上她素来大气惯了,见不得杨雨敏炫耀自己,对方还比她小三岁呢,胳膊腿儿瘦得和根杆子似的,秀什么秀啊。
杨雨敏在罗慕英这里讨不得好,看不上“痴呆儿”称号的罗慕玉,更不爽罗慕可大家闺秀的做派,脸色难看地走了。
刘尚书之女刘艳也过来了,上次在公主宴会想要抬举齐舒云,最后吃瘪回去,反而把杨雨柔给推出去了,如今来了杨府也没个好脸色,只是碍于和杨雨馨交好,忍着烦躁和旁边的齐舒云说话。
见罗家上下过来了,齐舒云朝罗慕英和罗慕玉淡淡一笑,简单地对话几句,算是打过了招呼。
“二表妹怎的没过来?”罗慕英看了周围一圈,略有些疑惑地问道。
齐舒云叹了一口气:“还不是身子不大好,最近请御医来瞧,吃了几剂药好些了。”
齐舒雾是恭王府嫡次女,身子从小不大好,但听罗慕英曾说过这位表妹,难得的是一位通透人儿,虽然不曾出府来拜访,但罗慕玉也收到过她的礼物。
“英妹妹和玉妹妹原来在这儿呢。”突然,旁边传来杨雨柔的温和声音,她今儿一身玫红衣衫,既喜庆又端庄,耳环是透着莹莹光泽的东珠,更衬得整个人都明媚如画。
“柔姐姐好。”罗慕玉客气地问好,她如今还是小孩子,跟在一堆比她大的姐妹中间,话自是越少越好。
见罗慕玉穿了她送的料子,杨雨柔脸上的笑容真挚了几分,拉着罗慕玉的手,道:“那边摆好了点心,妹妹们不妨先去品尝。”
说完,杨雨柔又拉着二房罗慕可几姐妹一起过去,罗慕英年纪大些,便留下来与齐舒云一道儿。
这边的小姑娘都是八岁左右,罗慕可和一堆嫡女们一起聊天吃茶,罗慕丽和罗慕芬融入了庶女堆里。
罗慕玉还没进圈子呢,便被人半路截了胡,来者是一名衣衫华丽的姑娘,自称是恭王府远房表亲。
她眼神灵动,表情还有几分俏皮,将罗慕玉拉到一边笑道:“我家妹妹想你的很,下次我请你来府上玩儿。”
罗慕玉觉得莫名其妙,表情略有几分惊讶,道:“你家是……”
话还没问完,恰巧刘艳与齐舒云从旁迤逦而过,丫鬟正托着茶盏,突然被撞了一下,茶壶便往齐舒云身上倾过来,而刘艳又在边上,顺利将齐舒云给拉开,丫鬟身子不稳,往前倒下,手上那壶滚烫的茶便对着女子泼来。
罗慕玉心下一惊,若是被热水烫到脸上,那还得了,侧身一脚踢在茶壶上,丫鬟右手一松,茶壶顺着被甩了出去,撞在周边无人柱子之上。
“哐!”
茶壶碎裂一地,热水四溅,整片地儿冒起了水汽。众闺秀们吓了一跳,茶水如此烫,幸亏泼在了无人的地方,否则还不得出大事,赶过来的杨雨柔也是心惊肉跳,赶紧唤了丫鬟婆子们收拾,又给受惊的几位姑娘们道歉。
俏皮女子显然给吓到了,脸上的表情十分夸张,赶紧拉着罗慕玉,就要掀裙子去看她脚,叫道:“罗三姑娘,你没事罢!”
罗慕玉被疼得“嘶”了一声,哪里会不痛,那茶壶可是烫得很,她又是发力一踢,不用想,脚趾头肯定是烫坏了。
杨雨柔在旁听说事情经过,脸上满是担忧,客人在此地受惊不说,居然还有人受伤,心中对那名丫鬟疑心,不过还是算他们怠慢了。若是没有罗慕玉,都不知怎么收场。
“玉妹妹赶紧随我去看看,莺儿,传郎中过来!”杨雨柔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又是遣人去安抚受惊的姑娘们,又亲自搀扶着罗慕玉去里间。
俏皮女子满脸愁容,又是拉着罗慕玉的手问寒问暖,又是向旁边的杨雨柔寻求安慰:“你没事罢,该怎么办才好啊?”
罗慕玉本痛的很,但被对方这副模样给逗乐,忍痛笑道:“还不知姐姐姓名呢。”
“好罢,”俏皮女子眨眨眼,露出一副神秘的表情,凑过来低声道,“那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我叫阮灵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