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静气地看完了信,我随手将它扔进了风里,随着那个皱巴巴的信封。
“小若,你怎么了?”凌桓看我突然不哭不闹了,反而有些发急。
我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抬起头迷离地看着他:“哥…”
“我在。”凌桓掏出手帕帮我拭去脸上的泪渍,轻柔地说,“小若,我们回去吧。”
我摇摇头:“明哲不要我了,我还有什么地方可去…没地方了…没用了…”
“小若,你在说什么胡话?”凌桓一把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你已经结婚了,你要回你的家去。忘了夏明哲吧,你们不是属于同一个世界的人。”
“不要!”我忽然激动起来,“我不要回去,那里不是我的家!”我下意识地甩开凌桓,往车子跑去!
整个人轻飘飘的,脑子里一团糨糊,唯一的念头就是——逃走!我要逃离这里!逃离所有的一切!
凌桓促不及防之下,被我推得倒退好几步。等他站稳了再赶上来,我早已启动了车子。
他的车子不在附近,应该是停在镇外,这样一来,等我加速开动以后,只能从后视镜里看到他拼命地追着我的车子,却很快被甩在后面,拐了个弯,就再也看不见了。
去哪里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逃离所有的人,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去。
我脆弱。是的,脆弱。只有凌桓知道,我没有看起来那么独立而坚强。有一颗不受束缚的心,却没有放纵自由的勇气,所以,只能靠逃避来掩饰自己的惶恐与不安。
一个人搬出来住,是因为渴望逃脱,可是真的逃脱了,却不知道如何去把握人生。
从小生活在父亲的专断独裁下,我的人生完全是由他来规划,任何不符合他心意的想法都会被驳斥。为此,我不知挨过多少次打骂。可越是这样,我越想着要逃离这个家!
这种矛盾在我的成人礼以后才真正爆发出来。一次大吵,我提着少少的行李搬了出来,在市区租了个公寓住下。
突然自由了,也突然发现,失去了生活的目标。除了继续上学,我真的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这个时候,明哲出现了。
当我的女友在联谊party上无比激动地向我介绍他们学校金融系的高材生时,我看到一个满身书卷气的瘦高男生微笑着向我们走来。
“这位就是你向我强力推荐的天才美少女?”他笑看着我。
我的脸“唰”的一下热起来,眼睛不知道该往哪儿看,手也不知道该往哪儿摆。
女友忙拉过我,贼笑着推到前面,活脱脱一个老鸨模样:“难道我说错了吗?嘿!她可是我的闺中密友,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
拜托!你卖牲口啊!我心中哀叹,脸上的表情估计也很怪异,惹得他一阵大笑。
他这一笑,缓解了我心中的慌乱,接下来的气氛就好多了。我们侃侃而谈,从经济到社会,从人文到诗词,谈得深入一分,我对他的欣赏就加一分,那一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也是我和明哲缘分的开始。
我发现,虽然已读到了博士,可他不是一个书呆子。他有自己的理想抱负,有自己的事业天空,而他所做的一切,正是实现它们的第一步。他有着我一直以来追寻过却没有找到的东西,那种籍由努力去实现海阔天空的梦想之路,才是真正的人生。
从此以后,我把他的理想变为自己的理想,把他的目标定为自己的目标,全心全意地爱着他的一切。
他的家境不好,我知道,可我不在乎。我相信他能实现他的目标,然后给我一个就算小也一定温暖的家。
是的,家!
不知不觉间,我竟把车开到了原来住的公寓楼下。望着五楼那挂着蓝色窗帘的屋子,心中五味杂陈。
把车停好,我一步一步挪上楼。每走一步,心便会沉重一分。从这里开始,每一处都是属于我和明哲的回忆。等我用钥匙打开门,已是站立不住。
眼前布置一切依旧,除了上次让别墅的人过来帮我拿衣物和画板之外,再也没有人踏足过这里,可地上、床上、桌上依然干净,像是天天在打扫一般。
乍然回到这里,看着熟悉的一切,想到明哲,心痛再次如潮水般涌上来。我知道,有生以来,即便是和家里闹不愉快,即便是被责打被囚禁,都没有现在来得痛…那种突然失去一切希望的无依无靠的感觉,好绝望…
我会幸福么,明哲?你在写这句话的时候,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呢?或者…只是为自己找一个可以离开的理由么?
一阵晕眩,我就那么不由自主地倒了下去,撞倒了椅子,发出“砰”的一响!
怔怔地看着被椅子腿上的金属划伤而流血如注的手掌,头脑一片空白。
我好累…真的好累…什么都不想去想了…什么都不能想了…
忽然,我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
“明哲!”头脑一下子清醒起来,我对着门大喊一声。可是一看清来人,我想要挣扎起来的身体突地又顿住了。
进来的不是明哲,是叶晨。
见到我,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不过很快就跑了过来。他立刻就发现了我手上的血迹,二话不说,打横抱起我,就往床边走去。想不到他看来温和沉静,力气倒是不小,我穿得那么厚重,他抱来却像是没什么重量似的。虽然说温和与力气没什么对等关系,但他文质彬彬的外表往往让人觉得他弱不禁风。
“你干什么!”发现他走路的方向,我惊恐地叫起来。
他完全没有理会我的惊叫,轻轻把我放在床上——可也仅只于放在床上而已,接下来,他就转身到书桌的抽屉里去翻找,取出一卷纱布、一袋药棉、一个瓶子,还有一管药膏。
我的抽屉里有这个?我怎么不知道?紧张被讶异取代,我定定地看着他走过来,坐在我身边,小心翼翼地拿起我受伤的手开始清理包扎。
他包扎的技术比凌桓好。这是我看他完成这个杰作后的第一判断。
“疼不疼?”他问。
“好多了,谢谢。”伤口处传来阵阵凉意,感觉不到火辣辣的疼了,我有些疑惑地问:“那药膏是什么?金疮药?”
“呵!你的想象力还真丰富。”他笑起来,不过马上又皱起眉头,“你平时都是那么莽撞么?如果今天我不来,你是不是打算一直坐在地上等血流光?”
我心中一震。说实话,当时,我的确有这样的想法。如果他不出现,我会一直呆坐着,也许血真的会流光,然后就可以在混沌中死去,不再有痛苦…
“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你怎么有我家的钥匙?”我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他又笑了:“难道你不觉得这里很干净吗?我知道你以前一直住在这里,想着以后你在别墅住腻了可能还会想回来住住,所以就找了个人专门负责打扫这里,那么,你每次来都不用麻烦收拾了。”
我万分惊讶地看向他。他的眼,甘润如水,清明如镜,带着笑,浅浅的,却有一种令人安心的宁馨。
“今天我回去的时候,听杜伯说你一早就出门了,想着你会不会来了这里,所以就来看看,果然你还真在这里,只是狼狈的样子有些出人意料。呵呵!”他仔细地看了看我,然后掏出手帕来给我擦脸,一边说:“你看你,像个小孩子,摔了一跤还哭呢。”
他以为我脸上斑驳的泪痕是因为摔跤而哭?这样也好,所有的不合理都被他看成合理的,我也不用费心思去编理由来骗他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极不愿意骗他,可能是因为对他的愧疚,或者…可能是不忍伤害他吧。无论他对我这么好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我都不忍让他知道,他的妻子,心里装的是另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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