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远就听见前庭传来哭泣声,夹杂着杨斐的怒斥声,安乙奚刚进门一个少妇就跪倒在他面前,正是前几日留在绣庄的陆氏,咽唔道:“安公子,看在以前我家老爷对你们不薄的份上,别赶我们走。”
安乙奚神色变了变,伸手扶起她,道:“陆夫人,这是?”
杨斐瞪了陆氏一眼,冷声道:“你还是带着孩子离开这里吧,不是要赶你走,而是这里确实留不得你们。”
陆氏听了又开始哭,身后的男孩拉着女童,狠狠地瞪着杨斐,倔强地说:“娘,他们不留咱们,咱们走了便是,何须求着他们!”陆氏一脸惶恐地拉过男孩,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安乙奚笑了笑,对杨斐道:“杨兄,我已经安排她们住下了,不会有事的。”
杨斐犹豫地看了我一眼,迟疑道:“还是谨慎点好。”
只不过妇人和孩子,还怕她们报仇不成?更何况她们也不见得知道陆子云怎么死的,我忍不住开口:“杨大哥,她们不过是妇孺孤儿。”
杨斐瞥了陆氏一眼,犹豫片刻,便不再言语。
陆氏咬了咬嘴唇,走到我面前,俯身对我跪下,我忙伸手拉她,她却推开我的手,不由分说对我叩了三个响头,道:“姑娘,你心肠好,婉娘谢过姑娘的大恩大德,峰儿,快过来谢谢这位姐姐。”
那倔强的小男孩这会儿倒也听话,拉着妹妹,‘扑通’也跪在我面前,我慌张地看了安乙奚一眼,不知道怎么办好,陆氏抚摸着男孩的头,柔声说:“峰儿,以后你带着妹妹要听姐姐的话,不可以任性胡来,”叫峰儿的男孩看了我一眼,倾身对我一拜,稚声未脱道:“峰儿以后谨听姐姐教诲,绝不任性胡来!”
我忙伸手拉他们起来,“陆夫人快快请起,我何德何能让你们行如此大礼?”
婉娘却不起身,继续对我道:“姑娘,婉娘就这两个孩儿,平日倒也听话,拜托姑娘以后多加照顾,婉娘无以为报,来生自当做牛做马报答姑娘的恩情。”
我隐约觉得不对,这话……,还未醒过劲儿来,婉娘便一头向柱子撞去,我大惊,身旁的白衣突然潜至一闪,安乙奚已经冲过去拉住了她,还好他反应快,只差片寸距离婉娘可就头破血流了,安乙奚懊恼道:“陆夫人,你这是……”
陆氏见寻死不成,又开始哭。我真是让她给吓死了,还好虚惊一场,只是男孩似乎吓傻了,怔怔地看着他娘亲,我拉着男孩拍拍他的头,他一脸沉默地看着这一切,不知道想些什么。我看了看安乙奚和杨斐,皆是凝重的神色,纵是留下她们娘仨儿会惹来麻烦,此刻他们也不便多言,我示意闻声赶来的丹秋扶着陆氏回房,丹秋边走边安慰陆氏,我拉着呆傻的峰儿,哪知他却不肯跟着我走,亮晶晶的眼睛紧紧盯着安乙奚,我柔声道:“峰儿……”
陆峰‘扑通’跪在安乙奚面前,坚定地说:“大爷,峰儿愿意替母亲受过,求大爷不要再逼我母亲。”说罢不停的冲安乙奚和杨斐叩头。
安乙奚略有些不忍,拉起陆峰,道:“峰儿,你母亲并无过错,今后你们安心住下便是。”
杨斐也一脸的动容,叹声道:“想不到陆子云的儿子倒有几分骨气。”
陆峰依旧直挺挺地跪着,冲安乙奚道:“峰儿还想求大爷收我为徒,我想跟随大爷学功夫。”
安乙奚为难地看着他,赶紧拉他:“你先起来。”陆峰稚嫩地小脸异常坚决,“大爷不收我为徒,我便不起。”
我笑了笑,轻声询问:“峰儿,你为何要学功夫?”
陆峰定定地看着我,字字句句真切,“我想保护娘亲和小妹。”
我挑挑眉头,不以为然,“只是如此?”他虽然年纪小,可脸上却带着不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坚毅。
陆峰犹豫片刻,脸上露出丝丝怨恨,“我想学好武功,给父亲报仇。”
此话一出,安乙奚和杨斐略微一惊,我蹙眉道:“你可知道你的杀父仇人是谁?”
陆峰犹豫道:“现在不知,但总会有知道的一天!”黑亮的眼睛炯炯发亮,看来怨恨不止一天两天,而这个决定也不是随随便便说的。
我虽然不知道陆子云死后,他们又遭遇了什么事,但杨斐和安乙奚没有将他们赶尽杀绝,也算对他们留有恩情。这孩子小小年纪,杀气便这么重,就算我同情他遭遇家庭巨变,可是,若是以此为生活的目标,将来只怕……
我蹙眉道:“你杀了仇人又如何?”
他无语。
我又道:“若是仇人也有孩子,将来他的孩子也来找你报仇呢?”
他固执地道:“只要我武功好,他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我笑了笑,“若是他杀了你母亲和妹妹呢?”
他皱起眉头,“我……”
我拍拍他的头,扶他起来,“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被人杀了,你的娘亲和妹妹怎么办?”
他怔怔地瞪着我,看来并没有想过这些问题,我柔声道:“我知道你希望可以保护自己的亲人,但是习武之人最重要地是‘义’字,你可知道是哪些‘义’?”
陆峰疑惑的摇摇头,我道:“‘义’分仁义、道义、正义、信义、情义,等你弄明白这五义,安公子自然会收你为徒了。”
他喜上眉梢,“真的?”我笑着点点头,道:“去吧,快去看看你母亲,劝劝她。”
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转身跑回院子,不知道他是否能明白我说的话,想要他放弃杀父之仇,似乎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事情,但是至少不能让他走上邪道,我想了想,对安乙奚道:“安公子,你明日去请个教书先生,先让陆峰识字学礼吧!”
安乙奚定定地看着我,眼里波澜流连,脸上带着喜色,柔声道:“絮儿,你……”
杨斐也怔怔地看着我,我更加不解,“怎么?”
安乙奚道:“絮儿,你当真什么都想不起吗?”
我迟疑地点点头,我哪里说错了吗?
安乙奚叹口气,道:“以前你也是这般善解人意的,总是可以洞察人最根本的**,去说服他们放下负担。”
我没说什么啊?只是我看多了前世的人善丑态,不希望陆峰将来变成刻薄势力的恶人而已。
安乙奚抬眼柔情地看着我,“你虽失去记忆,可是似乎并没有忘记如何运用疗心术。”
我一怔,疗心术?我什么都没做过啊!劝人便是疗心?那叶飘絮就是心理医生了?
安乙奚接着道:“当日尊师说过,你天生蕙质兰心,富有怜悯天下万物之心,所以得以善用以心疗心之术,想来是你天性如此,所以失忆却也无妨。”
怜悯天下万物之心?那不成观世音菩萨了吗?我傻傻地搪塞着,“可能吧,我自己也没弄清楚,只是看她们可怜罢了。”
安乙奚宠溺地摇摇头,笑看着我。
我又花痴般定定地看着他的笑脸,心里突然觉得异常安逸,真是像,好像,怎么会这样如此相像?一颦一笑都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样,猛得听到身后杨斐闷闷地笑声,我一惊,完了,竟然当着别人的面发呆,还被人看到了,出糗了!我脸一红,羞羞地低着头跑开,听到身后杨斐戏谑地笑声:“安兄,看来叶姑娘失忆,却还是喜欢你呢!”
听不清安乙奚说了些什么,我急急地跑回房,又被人看到我发呆的样子了!真是够糗的!
陆峰倒也是个执着的孩子,第二天便来找我回答‘五义’的含义,我问他是否真的弄懂了,他点了点头,开口道:“仁义是性情和蔼,通情达意;道义是道德和正义;正义是公正的道理;信义即是信用;情义是人情与义理。”
我笑了笑,问:“昨晚读书到几更?”
他一愣,憨厚地笑了,“还是瞒不过姐姐,这些都是我在书上找的。”见我只是笑,他疑惑道:“姐姐,我说的不对吗?”
我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道:“对,意思是对的。”
他黑晶晶地亮眼睛闪着兴奋地光彩,“那我可以去找安叔叔拜师了吗?”
我摇了摇头,见他跨下的小脸,道:“你只是知道了字面的意思,你要明白,这‘五义’不光是习武者的精髓,也是做人的准则,以后你要时时刻刻记住这十个字,做事之前细想这十字含义。”
陆峰郑重地点点头,道:“娘亲交待让我以后听从姐姐的,峰儿自当谨记姐姐的教诲。”
真是懂事的孩子,我赞许地笑了,“峰儿,你可知道现在你要做些什么吗?”
见他摇头,我道:“先从‘仁义’做起,仁义礼智,忠孝礼仪,皆以孝为先,你为长子,母亲和妹妹都是你的责任,你要从现在起好好读书,将来或考官或从商都可以,最重要的是给她们安逸的生活,习武之事不可急于求成,平衡心态,皆万物之本。”
陆峰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我拍着他的头,继续道:“若是你读书读得好,我便让安叔叔教你功夫可好?”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安乙奚说的疗心术,可是单亲的孩子确实需要关怀,前世见了许多离婚家庭的孩子,性格上多多少少会有些欠缺,虽然陆峰失去父亲跟他们不同,但是他仍然需要引导。
陆峰兴奋地道:“谢谢姐姐,我一定努力读书。”
身后突然有脚步声,我一惊,谁?手却飞快地缦上来人的脖子,利落地卡着喉管,“哗啦”羹汤碎了一地,陆氏吓得尖叫出声,哆哆嗦嗦地细声道:“叶姑娘……”
我懵然一惊,忙松开手,愣愣地看着地上的碎片,我这是……
陆氏轻声细语地声音直颤:“叶姑娘,我看你身体不好,给你熬的栗子白果羹,想着给你端来……”
我歉意地看着她:“婉娘,我吓着你了吧,真对不起,让你费心了。”
婉娘神色不定地看着打碎的汤碗,踌躇道:“只是都碎了,我再给你盛一碗来。”
我迟疑地道:“让丹秋去吧,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呢,你看都怪我,让你白忙活了……”
婉娘不听我劝,急急地退了出去,我呆呆地看着满地的残渣,我这是怎么了?我盯着自己的双手,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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