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着头看着楼上,沈佳音也跟我一样,也抬头往上看。
她说:“这些天,他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也不跟您说话。”
我有点担心了,就算他真的是大特,那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如果真的有什么意外,也不是我所想看到的。
“还是上去瞧瞧吧!也好久没有见到他了。”我问沈佳音说,“我上去的话,他不会把我赶出来吧?”
沈佳音想了一会儿:“应该是不会,走,我领你上去。”
就这样,我们两个人顺着旋转木梯一直往楼上走,一边走着,她解释说:“其实如果你不提出来,我也会让你上去的,他说过,他也想见见你,我知道,他一定想多一点知道,有关于大特的事。”
很快就到了楼上,到了他那间只有他可以进去的房间,沈佳音轻轻敲下门,不等里边有回应,她就冲里面喊:“是郑叶,她过来了。”
话音刚落,我就听见里边有动静,应该是什么人从床上滚下来,然后是一阵痛苦的呻吟声,再然后,就有人开了门。
门打开时候,站在我跟前的正好是蒋泰北。
这是在蒋泰北的家,也就是说,在这里出现的人肯定就是他了,否则的话,我真的不敢相信眼前站着的这个人就是蒋泰北,那个踌躇满志,那个纵横商海的蒋泰北。
这个人太憔悴了,满脸的苍白,不见半点血丝,眼睛的瞳孔明显凹了下去,真不知道他有多少天没有睡觉了,嘴唇和嘴角都有些干,尤其是她的头发,蓬头垢面的,也不知道有多少天没有梳理头发了。
蒋泰北啊,想不到你混得这么差,真是风水轮流转,最风光无限的人,也有被折磨的死去活来的劫数。
他看见了我,眼睛里同样冒出一丝希望,就如同刚才沈佳音看见我那样,这两个人,这对夫妻,哦,是我说错话了,他们之间究竟是不是夫妻,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
他非常客气的把我请进这个屋,我身边的沈佳音有点犹豫,可能是在想应不应该进去,大概是看见蒋泰北没有表示出拒绝的意思,于是也就跟着进了去。
“你好久没有睡觉了吧?”我用关心寒暄了一下,也算是打开一个开场白,“无论怎么样,还是保重身体最重要的。”
听我这样说,他摇头苦笑着:“睡觉,我太想睡觉了,可是怎么也睡不着,不要说睡觉了,就算是闭着眼睛,都是那个梦境,一模一样的梦境,我简直是疯掉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劝慰,也是用苦笑回应着,以表示我和他有着同样的切肤之痛。
这个房间的确是焕然一新了,之前的那个不伦不类的构造和摆设,完全被清除掉了,变成了小清新的装饰,看起来非常的舒适,优雅,仿佛是回到了童话的世界。
蒋泰北重重地坐在沙发上,尽量让自己精神起来,深深的呼吸一口气,他说:“我听孙经理说,你请假了,也就没好意思再去打扰你,怎么样,你的事情都办完了吗?”
“多谢你的关心,我的事儿都办完了,一切顺利。”我的事儿是不可能办完的,为了不让别人担心,我只能这样回答,还有一样,只有我这样回答的,他才会把想说的都说出来,不会有所保留,“您如果有什么事情,就尽管吩咐,不要忘了,我是你的下属,我在您的门下讨饭吃。”
我不清楚这样说算不算是幽默,反正蒋泰北却笑了一下,笑了之后,很快就恢复到刚才的庄重:“我想去拜祭一下,你可不可以帮我引路?”
“你是要去拜祭大特?”去一趟也挺好的,我也希望他能够尽快,把自己的身份确定下来,这件事情表面上看跟我没有什么关系,可是如果深究的话,这跟我的身世,也有着莫大的关系。
“是啊,我是想拜祭拜祭这个人,因为,我就是大特。”怕无可奈何的,又是非常痛苦的摇着头,“我自己拜祭自己,是不是很滑稽,很可笑?”
“比起您之前的披麻戴孝三拜九叩,我想这个算不了什么吧?”
沈佳音咳嗽了一下,声音非常的小,这个声音并不是说提示我注意自己的言辞,因为声音太小,如果我的耳朵跟正常人一样,是根本听不见的。
是因为我这样说,貌似很不礼貌,吓得沈佳音,咳嗽一下。
我这样说其实并没有不妥的地方,我相信,蒋泰北也不会因为我这样说,而有所责怪。
“你是说,这件事情上我很荒唐?”
“您觉得呢,你和你的母亲披麻戴孝的负荆请罪,这已经成为笑柄了。”
“一开始的时候,你就不赞同我这样做?”
“不是说我不赞同你这么做,只是说,我不相信那个元悼大师,从一开始我就说,那个人是个骗子,只知道敛财,不单单是那个人,整个百香寺都是如此。”
蒋泰北狠狠地拍了一下沙发的边,满身都是仇恨,他恨的不是那个大师,他恨的是,那大师不是真的有法力。
是那个大师,让他的梦破灭了。
可如果是,在他的梦破灭之前,我说出这番话,相信他对我的态度也会瞬间恶劣起来,甚至把我给扫地出门。
蒋泰北目前这个身体状况,真的有点糟糕,让他好好休息休息,好好吃的东西,要不然的话,再这样拖下去,他的身体会垮掉的。
他的这种情况,已经不是几天了,足足有几个月时间了,也就是说,几个月时间他都没有好好的睡觉了。
我看了一眼沈佳音,问她说:“要不要找一个医生?”
沈佳音没有表态,直接把这个问题问给蒋泰北:“找一个医生,或许会好一点,哪怕是治标不治本,也得试一试。”
蒋泰北用力摇摇头,他说没有必要了,医生根本就解决不了他的问题,用错的方子找错了庙,根本就没有用。
他说,能解决他问题的人,只有是精通法术的大师,可是去什么地方找这种大师。
真正有道行的人,绝对不会抛头露面的,都蛰伏在深山老林,那些整日叫卖的人,都是一些江湖术士,中听不中用。
我差点儿笑了出来,看着吧,真的把蒋泰北给逼到这个份上了,竟然连江湖术士这种药,也拿出来掂量掂量。
我想让他休息一天,等明天的,我在陪他去到大特的坟地上走一走。
他等不及了,一分一刻也不想等,说这就得去。
恭敬不如从命,毕竟我在他的手下打工,赚的是他的钱,能为他出一点力,也算是尽一份心了。
他的这个样子,说什么也不能开车了,沈佳宜打电话,帮他叫了一位司机。
我们村子里的墓碑,在之前来了个整体大迁徙,大特的墓碑也被移了过来。
这里是本市最大的墓园,除了我们村子之外,杜匕的一家人也安葬在这里,还有那个叫王凯的年轻人,就是那个曾经威胁过许公子,后来被许公子和叶云合谋杀害,对了,还有王凯的奶奶,也就是那位耄耋老人,他们都安葬在这个地方。
想到这个,身上不觉得不寒而栗,这倒像是一场聚会,是死亡的聚会。
从墓园的入口,一直走到安葬我们血祭村的那块地方,这段路途中,要经过一个很关键的地方,杜匕和他的家人的墓碑,我之所以说这个地方关键,因为走过这里,我的心有些忐忑,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那个叫杜祈的人,这个墓碑还放着他的骨灰盒,当然了,骨灰盒里放着的是一些土。
我朝四面八方看了看,希望这个地方不会寄居着他的亡灵,否则的话,他见到了我,就像是见到仇人一样。
想想也不会了,因为那个骨灰盒里放着的根本就不是他的骨灰,他的亡灵也就没有必要永远的萦绕在这里。
相安无事,我们非常顺利的走过这里,这让我多多少少安心了,可是走过去之后,我的身后总能听到一阵脚步声,这种脚步声非常的怪。
我急忙回头往后看,看见的是茫茫无际的墓碑,并没有一个人。
这不是我的幻觉,也不是我的精神过敏。
一定是有一个人跟着我,想到这里,我的头发都竖了起来,这个人,应该不是那个杜祈,那会是谁?
我停下脚步,潜意识的,不由自主的喊:“你是谁?”
没有任何人回答我,除了呼呼的风声之外,我的脑海当中,浮现出一个画面,那个叫秋寨的地方,棺材铺门前摆着的纸人。
我哆嗦了一下,身体被日光照射着,很快就恢复正常。
蒋泰北被吓了一跳,我这突然一喊,显得毫无章法,他的表情已经不是好奇了,而是担心,担心地问着:“你怎么,遇见谁了?”
他的口中是说,遇见谁了?
可是他的目光从四面八方眺望着,这附近一个人也没有,他用力咽下一口气,又说:“你没事儿吧?”
“哈哈,真的对不起,刚才是我的幻觉。”为了不让别人担心害怕,我解释一下,“刚才我听见的风声,以为是谁的脚步声了,所以就问问,是我太紧张了。”
蒋泰北“哦”了一声,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什么,毕竟他今天过来的目的,是为了大特才来的。
很快,我和蒋泰北到了大特墓碑跟前,我以为他还会继续问我什么,比如说,大特的生活习惯,经历等等。
虽然这些问题之前他问过,我也如实的回答过。
可事实上,他什么也没有问我,到了墓碑前,他就蹲下了,扬起头看着这个墓碑,并且看着墓碑上那个镶嵌的照片,炯炯有神,非常的陶醉。
我担心他受风着凉,问他要不要加件衣服,可是他根本就没有听进去,整个人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这个叫大特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