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姐姐,你先忙吧,不用陪我,我一个人玩得转,那边有个鱼竿,我钓鱼去。”钟鸣说这话时,一直低着头,不敢朝苏子墨看,说完后起身就走。
苏子墨叫住她:“鸣儿,等一下。”然后绕到她前面,跟她面对面,看着钟鸣,笃定道,“你是故意避开我。”
钟鸣对上她的眼睛,只一下就避开了,踢着地上的小石子说:“我哪有。”
“就是因为那天说了那话吗?”苏子墨问。
慌乱一闪而过,钟鸣小声道:“当然不是,那天的事我都忘了。”而她的样子分明就是告诉苏子墨她言不由衷。
只听苏子墨道:“我猜也是这样,就知道你是一时兴起,所以也没往心里去,咱们还跟以前一样,我不喜欢你对我躲躲闪闪。”
钟鸣听这话也不知道该喜该悲,喜的是苏子墨没跟她生疏,悲的是苏子墨对她果然一点也没有其他想法,九转回肠之后,装着没事人一样,附和道:“嗯,还跟以前一样。”却带着说不出的怅然。
苏子墨拿起鱼竿,拎起木桶,道:“走,我陪你钓鱼去。”还率先往水边走去。
钟鸣无奈只好跟在后面,连独自伤心的机会苏子墨都没留给她,见苏子墨要穿鱼饵,连忙说:“鱼饵腥,还是让我来吧,你的手还要写字呢。”
苏子墨没跟她争,在另一块大石头上坐了,双腿弯曲,手臂抱着膝盖,扭过头看钟鸣,钟鸣正在穿鱼饵,就见她一双白皙修长的手熟练的将鱼饵穿在鱼钩上,抛竿后,正襟危坐,凝神看着水面,苏子墨还是第一次看到钟鸣认真做事的样子,与平日里的毛躁截然不同,当真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而那绝好的容貌,就连风景都为之失色,苏子墨一手托腮,看着钟鸣若有所思。
钟鸣只顾盯着鱼漂,不知苏子墨正打量着她,钟鸣在钓鱼的时候出奇的专注,用宋文淑的话说,若是钟鸣把钓鱼的定力用在读书认字上,说不定就能去考状元了,钟鸣能钓一个下午的鱼,而不嫌闷,以她的性子真是难得。
水冷鱼都藏在水底,足足一炷香的时候,钟鸣才钓到一条,钓上来之后,只扬了扬唇,便将鱼放入桶中,继续下一杆,苏子墨在一旁也不打扰她,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邵诗容写好三首诗之后,抬头发现钟鸣和苏子墨已不在凉亭中,她当然知道钟鸣的爱好,寻到河边,果然看到钟鸣在对面钓鱼,而苏子墨坐在一旁陪着她,虽不见她们说笑,但是这一幕已足够让邵诗容心生嫉妒,因为钟鸣钓鱼的时候,从不让任何人靠近。
鱼漂沉了沉,钟鸣心中一喜就要拉杆,忽听一个声音:“原来你们在这里!”线拉上来时只有个空钩,钟鸣心情可想而知,回过头,盯着邵诗容,目光阴沉的能杀人,邵诗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苏子墨推了一下钟鸣的肩,微嗔道:“干嘛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吓到邵姑娘。”
邵诗容装出满不在意的样子,道:“我可没那么没出息,不就是吓跑一条鱼么,回头我买十斤送到钟府去。”看了一眼桶里游得畅快的小鱼,又道,“保证比你钓的大。”
钟鸣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才道:“今天我看在墨姐姐的面子,不跟你计较,如果有下次,我跟你没完。”说完,拎起水桶,将钓上来的七八条鱼又重新倒进水里,她钓鱼只为享受钓鱼的过程,而不是为了炖汤,也就更无关鱼儿大小了,扛起鱼竿,拎着空桶,跟邵诗容擦肩而过。
苏子墨看得明白,并没有说什么,只跟邵诗容道:“鸣儿就这个脾气,你不要往心里去。”
邵诗容当然知道钟鸣什么脾气,以前钟鸣虽跟她吵吵闹闹,但是很少恶言相向,偶尔还能心平气和的谈一谈,否则她也不会舍不得放手,自从多了个苏子墨后,钟鸣似乎开始讨厌她了,就没好好跟她说过一句话,她脾气再好,也有个忍耐度,不想在苏子墨跟前再掩饰什么,口气不善道:“我跟钟鸣打小就认识,她什么脾气,我比你清楚。”言下之意,何须你多嘴。
苏子墨自听得出话里的敌意,也不恼,只笑了笑,什么也没说,施施然而去。
邵诗容的拳头似乎打在棉花上,浑身的力气使不出,着实憋屈,难道这就是吸引钟鸣之处?
漏斗里的沙子快漏完了,大部分人都按要求作完了诗,有些灵感好的,一口气写下七八首,没写完的也在奋起疾书,唯独苏子墨才慢悠悠的寻纸跟笔,邵诗容不信她能在一炷香之内作出三首诗,除非她是七步成诗的曹植,邵诗容抱着手臂打算看好戏。
不想苏子墨找到纸笔后,却递给了钟鸣,道:“我来说你来写,免得让人笑话,说你只是来吃喝的。”
钟鸣自是吓了一跳,她看了一下四周,然后小声对苏子墨道:“我刚才说不识字是在骗人,但是我字写很丑,有些字我还不一定认得,上回在你家中点评字画,那是我信口雌黄胡诌骗你的,我压根就不懂,我不能给你丢人。”
苏子墨笑道:“你放心,我就捡你认识的字说,字不好看不要紧,只要写得认真就可以。”
钟鸣还是犹豫,“真的可以?”
苏子墨点头,“我说可以就可以。”
被苏子墨如此肯定,别说写字,就算让她做更为难的事,眉头也不皱一下,把袖子一捞,道:“行,那我就试试。”
苏子墨见她站在那里身体僵直,那架势不想要写字,倒想是要跟人打架,笑了笑,搬了张凳子让她坐下,柔声道:“别紧张,随意写,写好了,我带回去装裱挂起来。”
钟鸣压力更大了,露出个难看的笑容,“这个笑话一点不好笑。”
苏子墨不再说话,沉吟片刻,悠悠念道:“黄昏雨落一池秋,晚来风向万古愁。不厌浮生唯是梦,缘求半世但无俦。一颦一笑一伤悲,一生痴迷一世醉。一磋一叹一轮回,一寸相思一寸灰……”
她们周边已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纷纷叹为观止,不但三首诗一气呵成,而且一词一句极优美,让人回味无穷,有的自叹不如甘拜下风,有的则向苏子墨投去爱慕的眼光,更有人私下嘀咕,仓桐镇何时出了这么一位才貌双全的女子。
钟鸣虽不大懂诗,到底也读过不少,所谓不会作诗也会吟,再加上围观者的夸张表情,知道苏子墨一定写得极好,心里也跟着得意起来。
邵诗容显然是低估了苏子墨,回头再看看自己用心写的诗,恨恨的撕了个粉碎。
苏子墨写诗并不是为了夺魁,她拿起钟鸣的墨宝,字虽不算好看,倒也写得工整。
蒋公子想把苏子墨的诗留下,却见她折叠几下,放入袖口中,苏子墨含笑道:“我不过是凑个热闹,请千万不要算上我,就不打扰大家了。”说完拖着钟鸣的手走出凉亭。
钟鸣也不愿看到男人们个个用色眯眯的眼神盯着苏子墨,还说:“回头我给你买个比他们更好更贵的砚台。”
苏子墨摇摇头,道:“我写诗就跟你钓鱼一个道理。”
钟鸣想起方才邵诗容吓跑了她的鱼,却说要买鱼给她,原来她也误会了苏子墨的意思,暗吐舌头。
诗会还没结束,不好中途走掉,苏子墨便提出到园子里随意逛逛,钟鸣自然同意,两人在前面走着,却不知邵诗容一直远远的跟着她们,看她们走上木桥时,突然恶向胆边生,冲上前猛地将苏子墨一撞,就听“扑通”一声,苏子墨掉进了水里……
作者有话要说:注,文中的诗出自《七绝》。
昨天是圣诞节竟忘了,没节日过的人果然伤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