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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冬天的风筝(1 / 1)

()冬天的风筝

阿洁跟女儿容凤来到尚雨家拜谒尚雨的父亲,是在尚年去世后的头七那天。

尚年的妻子热情地招待了她们。

“您好,夫人……”阿洁低着头说。

“您来了。”尚年的妻子虽然不熟识她,还是这么说。

“真不好意思,本来应该早点来的。”

“就是,葬礼的那天也可以来嘛!”

“考虑到那天会有许多亲戚,所以就没来。”

阿洁的目光不敢正视尚年的妻子,躲躲闪闪的。

“您请坐吧!我去给您沏茶。”

尚年的妻子走进了厨房。

阿洁走到了大厅前。

灵位前,摆放着尚年的遗像。

大厅左边挂着一幅大的翠竹画。阳光照进来,将尚年的脸映得翠绿。她竟忘记了尚年死去的事实,麻木地走了过去。

她用手指抚摸着画中的人,手指都变得颤抖了。

她还清晰地记着尚年被砸在废墟下的情景。

“洁,天不早了,我们走吧!”

阿洁在前面,尚年跟在后面。

楼房突然倒塌,阿洁只觉得身后被推了一把。她回过头看时,楼房已经倒掉了,而尚年却被压在了下面。

阿洁坐在灵位前点上香,然后合掌瞑目,叩拜了一番。

女儿容凤一直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直勾勾地看着母亲。

“您请喝茶。”

“哦,谢谢。”

阿洁仓促地站起来,背着身擦了擦眼角的泪。

“这位是?”尚年的妻子指着容凤问。

“这是我的女儿,容凤。”

“听说你跟阿年年轻的时候就认识了。”

“曾经在一所中学念过书……”

“那应该很熟悉了。”

“也不是很熟悉……”

阿洁斜视着尚年的灵位。

灵位两侧摆着两瓶花。插的是小花瓣的菊花,花瓣是淡黄色的。

“本来打算带花来的,出门太匆忙,一时给忘记了。”

“不必在意,你能来,阿年已经很高兴了。”

“花瓶中的是菊花吧?”阿洁抬起头问。

“恩。因为阿年生前喜欢菊花,所以才摆放的菊花。”

“哦!”

阿洁应了声,她的眼睛又湿润了。

尚年曾经多次对她说过自己喜欢菊花。当时他还说:“不知不觉我们就进入暮年了……”

阿洁想到尚年生前的样子,闭上了眼睛。

容凤在母亲的身后扶住了母亲,因为她看到母亲几乎要哭出来。

“妈妈的身体最近有些虚弱……”容凤轻轻地说。

庭院里传来开门的声音,来者原来是尚雨。

父亲去世后,尚雨请了两天假。但即使他去上班,也是一样安不下心。

加上公司里没有什么事,半下午尚雨就回来了。

“啊!”

看到尚雨,阿洁几乎叫了出来,她摆脱了女儿的挽扶。

她用红红的眼睛近似渴望地看着尚雨。

一见到尚雨,仿佛见到了年轻的尚年,所以阿洁才反常地喊了出来。

“这是我的儿子,尚雨。”母亲介绍道。

“是吗?这么早就回来了。”

“公司里没什么事,所以提前下班了。”

容凤低着头,一动也不动,看上去显得楚楚可怜。

“您是容凤小姐的母亲吗?”

“你很清楚啊!”

“曾听容凤小姐提到过您的。”

“是吗?我跟你父亲是旧时的朋友。”

“请等一下,我去换件衣服。”

“哦。”

阿洁目送着尚雨走进里屋。

同时,刚才低着头的容凤,也将视线转向了尚雨。而且,她还看到了母亲的眼神。

“请坐吧!别这样老站着。”母亲说。

“哦,谢谢。”

尚雨脱去了西服外套,换了件休闲外套。里面套着件青白相间的毛衣。

容凤一直坐在那儿没动。母亲阿洁却差点站起来。

“你跟你父亲年轻的时候真像。”阿洁说着,似乎要靠近尚雨。

她的眼睛看着他,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她好像忘却了尚年的去世,而痴迷地望着尚雨。

仿佛她的目光一离开尚雨,自己就会倒掉一般。

“是吗?别人都说我长得像母亲。”

尚雨说着,望了容凤一眼。容凤坐在那里,仿佛心事重重。

“这是小女容凤,你们见过面吧?”

“哦?见过几面。”

尚雨很疑惑,自己跟容凤相识,这是自然的,自己刚才也说了,是因为容凤才把她认为成容凤的母亲,而此时她又像初次见面一样给尚雨介绍容凤,这使他无法理解。

本来是由容凤而知道她的母亲。如今却让人觉得,仿佛认识母亲在先,小姐是经过母亲介绍才认识的。

阿洁拉了拉女儿的衣袖,示意她赶紧打个招呼。

“您好,好久不见了……”

容凤似乎刚回过神,涨红了脸,低垂下头。

“恩。”

尚雨看到容凤的样子,不知说什么,只这样低声应道。

阿洁似乎忘记了尚雨母亲的存在,直接对尚雨说:

“你父亲死的太早了。”

“……”

“他的身体一直很好,真是让人觉得可惜。”

“世事是不可预料的啊!”

“要是我死的话就好了,你父亲或许……”

“妈妈。”容凤阻止了母亲的话。“天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

“天还早嘛!”

阿洁望了望外面的天。

“听说今天下午有雪,一旦下起雪来,就不好走了。”

容凤轻轻地说。

“外面是大太阳啊!”母亲说。

“正因为还晴着天才走,一旦下起雪……”

“那么,我们先走了。”

母亲站起来,仍旧依依不舍。容凤走到母亲身边,挽扶着母亲。

“等下回再来拜访吧!”

阿洁施了个礼说。

容凤扶着母亲。在阳光下,尚雨看到容凤穿着的黄毛衣,闪着和煦的光芒。

眼前仿佛飞舞着千只蝴蝶,他觉得脑子鲜明清丽。

寒风从屋后吹来,将院子里枯萎的菊花吹得微微晃动。

父亲虽然去世了,而他生前栽种的菊花却意外地存活了下来。

说不定明年开春,菊花还会长出鲜绿的嫩芽,开满黄色的鲜花呢!

尚雨觉得人的生命太脆弱了,似乎还不如菊花坚强。

望着容凤以及离去的母亲,尚雨的母亲自言自语道:

“母女俩有点奇怪……”

“那个人对你似乎过分热情。”

母亲又说。

“兴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吧!一个上了年纪的人,见到年轻人都会这个样子。”

尚雨回答。

“对了,今天来了一封你的信。”

“谁来的?”

“署名是思嫒。”

“思嫒?”

“恩。一大早信就送过来了。”

“是她本人送过来的吗?”

“不是,是邮差送来的。”

母亲走到里屋,拿了一封信出来。

这不还是上次那封信吗?信封上写的字几乎也没变。莫非思嫒又将信寄错人了吗?

信还是厚厚的,尚雨更确认这就是上次他收到的信。

如果真是寄给自己的信,上次她有何必要回去呢!而且还说写错了收信人的名字。

这些疑问一一爬上他的心头。他本来想拆信的手也停下了。

“恐怕又寄错人了,还是问问她再说吧!”

尚雨将信放回客桌上,正好放在阳光处。

因为他觉得,他和思嫒之间有事完全可以明说,根本没有写信的必要。

而且,经过父亲的事情后,他更没兴趣去拆那封信了。

傍晚的时候,尚真从婆家回来了。

父亲去世的那天,尚真回来过,在家里呆了三天。关于父亲葬礼的事,都是尚真一一处理的。因为母亲的年龄也大了,有些事已经不能做,而尚雨完全不明白礼节什么的。

至于请人帮忙,守夜之类的事,都是尚真回来解决的。

但她还是不放心,头七的这天处理完家里的事情便回来了。

“真儿,你怎么又回来了?主义自己的身体要紧。”母亲说。

“没关系的,趁现在身子还能动多做些事,要不以后就干不了了。”

“真儿,让你受苦了。”

母亲内疚似地低下头。

“瞧你说的,妈妈。”

尚真微微一笑,便到厨房去做饭了。

“姐姐……”

尚雨抬头望着姐姐。看上去,尚真比以前瘦多了。

“最近一段时间还好吧?”

尚真问。

“还好……”

尚雨低声回答,几乎没有声音。

尚真在自己的家庭都出现问题时,还这样致力于家中的事。一个如此瘦弱的女人,竟是这样坚强吗?

尚雨一方面同情姐姐,同时又为姐姐而感到悲哀。

傍晚时分天上飘起了雪花,尚真正是在这时候赶回来的。

下午的时候还是艳阳天,傍晚就下起了雪。天气的变化实在令人不可琢磨。

容凤坐在大厅里曾说:“听说今天下午有雪,一旦下起雪来,就不好走了。”

尚雨以为,这是为了告辞而故意说的婉辞,没想到天倒真下雪了。

“雪下得这么大,干吗要回来呢!”

“在家反正也没事,就回来了。”尚真说。

“路不好走吧?”

“还可以,公交车上人不多,看上去外面一片凄凉。”

“还有半个月就到新年了吧?”

“是啊!公司里什么时候放假?”

“快了吧!这一年好像什么也没干。”

“以后用点心就行了。”

尚真接着说:“放假之后去置购点过年用的东西,不能光让妈妈一个人忙活。”

“知道。”

突然,屋子里的电灯熄灭了。尚雨抬头看了看外面,周围似乎也停了电,也许是大雪造成的吧!

在黑暗中,尚雨隐约可以看见姐姐的面庞。

第二天一大早,尚真就起床了,将厚厚的积雪扫出一条道来。

尚雨醒后,看到庭院里的姐姐,一起上前帮忙清扫了积雪。

尚真已经准备好了早饭。

吃过早饭,尚雨辞别姐姐和母亲去了公司。

一路上全是积雪。公路上,一辆辆扫雪车在工作。楼房上,也成了白白的一层。

公路两旁的树枝上,挂满了雪花,看上去像是“白色的花”。

雪映在尚雨的眼中,使他觉得眼前一亮。

下了一场雪,世界仿佛明亮多了。昨天的时候,无论是楼房还是旷野都还灰蒙蒙一片,显得相当萧条。

刚到办公室,尚雨的电话正好响起。

“我是肖雪。”

对方的声音很低,也许是信号不好。

听到这个名字,尚雨的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一片雪的世界。

“恩。”

“上次的约会没有去,真不好意思。”

尚雨接着说:

“因为遇到了某些事情……”

“真对不起,我刚刚听到这个消息。”

“哦?”

“你的父亲去世,我刚刚知道这件事。你最近还好吗?”

“恩。”

“请你原谅……”

“原谅什么,我很好啊!”

“是么?请你节哀顺便。”

“谢谢。”

“我的公司今天放假,我还以为你也放了呢!所以打到公司问问。”

“我还要再过几天才放。”

“昨天晚上下的雪真大啊!”

肖雪突然说。

“是呀!后来都停了电,漆黑一片……”

“今天早上一睁眼,街道、楼房全是雪了,真让人吃惊。”

“幸好没影响到交通。”

“你一大早就去上班了吗?”

“我刚刚到呢!你来电话的时候。”

“下了雪,外面的天空很清爽吧?”

“是呀!你还没出门吗?”

“恩。昨天晚上睡得太晚了。”

“那么喜欢看雪吗?”

“看雪?哪啊!不是因为看雪。”

尚雨沉思了一会儿,低声问道:“肖静回来了吗?”

“姐姐还没有回来。”

“哦。”

“爸爸上次打电话让姐姐回来,但姐姐一直没有回来。”

“……”

“前几天的时候,姐姐从沂山寄来了姑妈家的山楂。”

尚雨没有说话。

“姐姐说回来的时候顺便带些山楂来,可是山楂寄回来了,姐姐却没回来……”

肖静果真想住在沂山,再也不回来了吗?尚雨闭上了眼睛。

“喂,你还在听电话吗?”

肖雪听到对了没了声音,忙试问了一句。

“我还在。”

没等尚雨的话结束,肖雪又说:

“听起来忧心忡忡的,你是有什么心事吧?”

“哦……”

“怎么不告诉我呢?”

|“我没事。”

“你这个人真是的,难道不能告诉我吗?”

“不是。本来就没什么事嘛!”

“我想把现在的房子卖掉。”

“卖掉房子?为什么?”

“我想跟朋友一起租房子住,空闲时间回父母家住就可以了。”

“就是以前你姐姐住过的那所房子吗?”

“恩。一个人住在里面太寂寞了,所以我才有这样的想法。”

尚雨还记得,当时肖静也是这么说的。但是房子直到现在都没卖出去。

“在新年之前我想找好买主,将房子处理掉。”

“这么快,你想清楚了吗?”

“想清楚了。父母也同意。”

肖雪仿佛清了清声音,又说:

“我说,过几天放假可不可以帮我处理掉房子呢!”

“让我帮你处理房子?这恐怕不太妥当吧?”

“有什么不妥呢?”

“对处理房子之类的事我一点也不通啊!”

“这些事在电话里说不清楚,哪一天见个面好吗?”

“好吧!”

“哪一天有空给我打电话就行。”

“行。”

肖雪要卖掉房子,莫非她也有这样的想法,才这样坚决下定决心的?

肖静在说过这样的话后不久便结了婚,肖雪现在也打算结婚了吗?

尚雨陡然变得悲伤起来。

“你是要准备结婚了吗?”

声音略带苦涩。

“什么?结婚?你听谁说的?”

肖雪显得很吃惊的样子。

“你要卖掉房子,不是说明你要准备结婚了吗。结婚之后房子就空闲了,所以才将她卖掉。”

“你误会了,不是这么回事。”

“那是怎么回事?”

“反正不是这样就是了……”

“好了,先不聊了,爸爸好像在叫我。下回见面再说吧!”

肖雪最后好像是离开了话筒,声音断断续续的。

跟肖雪通完电话,尚雨的心情更糟糕了。

父亲的死,完全是尚雨没想到的。当时公交车走到那儿时,他压根没想到倒塌的楼房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据说,救护人员将尚年从废墟里救出来时,他早已经没了呼吸。

人以他自己的方式去死,这似乎是对短暂人生的一种慰藉。然而尚雨还是没能想到,父亲会以这种方式去死。

那夜醒目的警灯,蓦然地掠过尚雨的脑海。

自从父亲去世后,坐公交见到老者,尚雨都会认真去看几眼。仿佛在寻求父亲生前的样子。

死者已长逝,再无所求,可是留存下来的人,却还要面对现实。

“父亲的死也许是对的。”

望着自己的身影,尚雨喃喃地想。

想着,尚雨站了起来。

公司已经放假了,今天去公司,尚雨只不过为捎回自己的几件衣服而已。

靠近年底,整个风筝都已经开始弥漫新年的气息了。

一路上,尚雨看到周围小摊已经开始卖木版年画、对联。布玩具,剪纸,泥塑,仿古铜,核雕,刺绣也摆上了街头。

街头上人头攒动,特别是多了学生和小孩子。

从公司回来时,尚雨特意去杨家埠买了几张木版年画,连姐姐家的他也一起买了。

顺道回来时,他还到民俗博物馆看了看。

看到供奉神灵的灵位,尚雨还以为见到了父亲的灵位。

民间工艺室陈列着民间工艺品,如剪纸、刺绣、年画,这些东西每年家里都会置购。

民间文娱室陈列着民间节日流传盛行的龙灯、高跷、旱船以及其他游戏娱乐器具。

剩余的农事用具和农家纺织室他只是略微看了一下,便出来了。

天色又变得灰蒙蒙地,好像要下雪。

衣服店、布料店的生意格外红火。

如果从上面俯望风筝都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夏天的时候,一个朋友曾拉尚雨到至高点的楼房上看过这番景象,人民公园只有庭院那么大。

覆了一层雪花的风筝都会有什么样的魅力,尚雨已经不想去看了。

尚雨上了大桥,桥下的白浪河白茫茫一片。

冬天的雪,深秋的雨,以及春天的雾一起闯进尚雨的脑海。他心绪纷乱至极。

回到家里时,母亲已经吃过晚饭了。

“还没吃饭吧?我这就去厨房给你做。”

“不用了,妈妈,我已经吃过了。”尚雨说,“这是回来时顺道买的年画跟对联,至于蔬菜——我改天再去买。”

“哦。”

母亲将东西接过来,收进屋子里。

“我已经用电褥子帮你热了被窝,你早点睡觉吧!”

“恩。”

“妈妈……”

“恩。”

母亲停住脚步回过身。

“姐姐呢?”

“她回去了。”

“我一起帮姐姐家买了年画和对联。在那里面放着,等姐姐下次来的时候你交给她吧!”

“好的。”

“妈妈,爸爸去世之后,您觉得很寂寞吧?”

“……”

母亲回过头背着尚雨,她的肩头微微颤抖。

在父亲去世后,尚雨还没有跟母亲正面谈起父亲。

看到母亲忍受了极大的痛苦,尚雨才想起父亲健在时的美好往事。然而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母亲反而更悲伤了。

“妈妈,您上楼睡觉吧!”

尚雨发觉,外面的天又飘起了雪花。

回到房间,尚雨摸了摸床铺,果然热烘烘的。

脱掉衣服,尚雨正想睡觉。突然电话响了。

“喂,你好,我是思嫒……”

对方声音压地很低。

“真对不起,打扰你睡觉了吧?”

“没有,我刚刚准备睡呢!”

“那就好。”

“你现在在哪儿?”

“在外面。”

从话筒中似乎可以听到风声。

“用的公用电话吗?”

“是呀!我到楼下打的电话,因为房间里没有电话……”

“你真的去旅行了吗?”

“恩。”

“前几天我给你家去过电话,你连父母都没告知吗?”

“我不想告诉他们。”

“傻瓜,他们会担心你的啊!”

“不会,他们才不会担心我呢!”

“那你现在在哪个地方呢?”

“在西藏。”

“西藏?”

尚雨吓了一跳。

“你真去那个地方了?”

“你最近还好吧?”思嫒说。

“哦,我听到电话中有风声,那边风很大吧?”

“恩,这边温度比家里低多了。”

“穿的衣服多吗?高原反应不厉害吧?”

“请放心,我很好。”

思嫒简短地回答。

“什么时候回来?”

“还不知道。”

继而思嫒又说:

“我给你去的那封信,你收到了吗?”

“收到了。那真是寄给我的吗?”

“你看了没有?”

“这不是上次你要回去的那封信吗?怎么又寄过来了?”

“你看出来了?”

“是啊!一拿到我就发现还是那一封,我以为你又寄错人了呢!现在还放在那儿呢!”

“这么说你还没有看?”

“是啊!我正准备问你一下这封信到底写给谁的呢!”

“信封上不是写着嘛!”

“那上次你干吗要回去呢?”

“因为……”思嫒说,“那时候我还没有下定决心寄给你,所以又要了回来,经过一番考虑后,我才决定寄给你的。”

“那么说这封信是寄给我的?”

“恩。”

“我们之间有什么不能明说呢!在信中写了些什么?”

“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那么,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呢?”

“再见了。”

思嫒对尚雨说,尚雨有点意外。

很明显,思嫒在故意躲避尚雨的问话。

“哦!再见。”

尚雨应了一声。

“那边下雪了吗?”

思嫒又问了一句。

“是啊!现在正在下,沸沸扬扬地……”

“哦,请你不要把我给你打电话的事告诉我父母。”

“为什么呢?”

尚雨正要问。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尚雨打开窗子,飘进好些雪花,他忙闭上了窗子。

窗台上,也落了一层雪花。屋子里的,雨点斑斑。

躺在床上,他辗转难眠。于是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方才思嫒说到那封信,那封信里究竟说了些什么呢!

尚雨披上外套,到大厅的抽屉中找出了那封信。

借着灯光,尚雨看完了信。他蓦然闭上了眼睛。

信中写了这样的话:“我在幸福的环境中长大,然而,哀伤、忧愁的思绪,不绝如缕,从未间断。”而且还写道:“初恋般的感情,是永远不会消失的。在二十岁之前的爱是懵懂的,并不能称之为爱。然而,二十岁之后竟然连爱也没有了。在感情的全部生涯中,我一直受这样初恋般感情的影响,无论是岁月流逝,还是结婚,死亡什么缘故,它始终是人世间最美的爱的抒情歌。”

尚雨第一次看到一个女人对爱的揭示。

“然而,我对肖静初恋般的感情,不是也影响了我的整个感情生涯吗?”

“事到如今,越发不能触碰了……”

思嫒的话,既可以看作是爱的揭示,又可以视为对爱的抗争。

尚雨用手关上电灯。可是他怎么也睡不着。

夜间他似乎做了梦。不过,他认为不是梦,而是幻觉,因为自己觉得很清晰。

梦做到最后,他见到一个女孩子。但既不是肖静、肖雪,也不是思嫒,而是一个介乎于她们之间的少女。

少女穿着轻柔的衣服。衣服上绘着的百合花花纹,却真实地印在了他的心里。

尚雨在人民公园那一站下了车。

他走进人民公园的门口,便见枝头白雪点缀,洁白一片。顿时心里像清洗过一样。

“啊!公园里的雪一点都没融化啊!”

他伫立着凝视着枝头的“白花”。

雪之所以没有融化,也许是没有人践踏之故。

公园的入口处只有一排小脚印。尚雨顺着看过去,但没有发现容凤。

一大早,容凤便打电话邀他到人民公园一趟,说有点事相告。

尚雨是吃了一惊的。上次见到容凤,她似乎很羞涩的样子。

尚雨顺着雪地的小脚印向前走。但找了半天,还是没见到容凤。

走到公园中心,已经看不到外面街道上的汽车。

尚雨正要转身沿远路返回,只见容凤一阵风似地跑了过来。

“您早来了。”

容凤施了个礼,呼吸还没有平静下来。

“刚来,我还以为这排脚印是你的,正顺着它寻找你呢!”

“我也是顺着您的脚印追过来的。”

“那看来这些脚印是别的小姐留下的了,怪不得没找到你。”

尚雨看了看容凤的鞋子,也许是由于奔跑的缘故,鞋子上沾满了雪。

“上次的时候,真对不起……”

容凤低垂着目光,白皙的脖颈似乎泛红了。

“哦。”

尚雨不知道什么事,随便应了一声。

“上次妈妈对您说的话,请您不要在意。”

容凤的头垂得更低了。

“没什么,我了解老年人的心理。”

“哦?那谢谢您了。”

“我们到那边看看,好吗?”

尚雨指着那边的枫林广场说。

容凤更在尚雨后面,一直低垂着头。

“你最近都在干些什么?”

“没什么,偶尔帮妈妈做做家务。”

“你母亲还好吧?”

“嗯,谢谢您的关心。”

“枫树上一片叶子也没了,看来真到冬天了。”

“冬天真美啊!”

“冬天是美,可是总让人觉得好像缺少了什么。”

“是吗?”

“白雪之后隐藏着大自然的另一番景象。”

“你不去想它也就不会这样的。”

“也许这是藏匿在我内心深处的思想……”

“你千万别这么说。”

两人的身影映在雪上,黑漆漆一片。

两人过了木拱桥,来到叠瀑区。不仅瀑布停流,石块也裸露了出来。

在小溪旁边,有好些大石头。不过据说是特意安置上的,为了能产生流水声。

“在喧嚣的城市还有这样一个安静的地方,真是好。”

尚雨感叹道。

“是呀!下班之后我经常钻进公园里来静心。”

“可惜太小了。在这里还可以听到外面的汽车声。”

“没办法啊!两边都已经到大道了,没法再扩了。”

“似乎建错了地方,建在郊区就好了。”尚雨喃喃自语道。

“与树木相比,人的生命真是太短暂了。”

“是么?”

“人仅仅有几十年可活,可树却可以存活上千年,甚至更长,等到哪一天,我们都已去世,这些树木或许还存在呢!”

“怎么能拿人跟树木作比较呢!”

“当然,人跟树木是没法比的,人拥有光滑的肌肤,而树皮又老又糙,确实无可比拟。”

从街道上,开过一辆举行婚礼的汽车。车前面挂着红绸子。

“冬天还有人结婚吗?”

尚雨问道。

“当然了,而且还不少呢!”

“我以为冬天不会有人结婚呢!”

在夏初之季,尚雨跟朋友来人民公园,曾经见到一对在公园里结婚的新人。

将婚礼选在公园,恐怕没有比这更惬意的婚礼了。

新娘左右各有一个可爱的小孩子,一个拿着鲜花,一个拿着糖果。新娘在新郎之后,路经小溪边的行人时,新娘的脸上泛出了可爱的红色。

当时,尚雨觉得那个新娘子格外美。

尚雨下意识地看了看容凤,容凤穿上婚纱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容凤穿着白色的羽绒服。羽绒服上绘有绽放的百合花。

尚雨吓了一跳,自己曾经在梦中梦到过一个身穿绘有百合花图案衣服的少女,这是他没想到的。

而且他还发现,衣服上的百合花有一朵是没有绽放的。

含苞待放的百合花花蕾上,似乎还带着露水。

“你很喜欢百合花吗?”尚雨问。

“哦?”容凤有些意外,抬头看着尚雨。

“我见你衣服上绘有百合花,心想:你一定很喜欢这种花吧?”

“不是。这衣服是随意买的。我并没有在意上面的花纹。”

容凤有些难为情地说:“而且,家里种的花全是白玉兰。”

尚雨想起来了,在梦中,那个少女的衣服是轻柔的,似虚似幻。而容凤的衣服却是坚硬有形的,而且让人感觉到很真实。

“不过,最近我找了份短期工作,在一个花店帮忙卖花。”

“哦。”

“是朋友介绍我去的,反正我在家闲着也没事。”

“快到情人节了啊!”

尚雨想起来说。

“就是因为快到情人节了,花店才需要人帮忙。”

“那挺好的。”

“您喜欢百合花吗?到时候我给您送几束过去。”

“不用了。”

“别客气。是黑的,还是白的?”

“白的。”

“白的,看上去轻柔美丽,似梦一般……”

“不过,拿它作插花用的话,必须是含苞待放没有开放的花。”

“您是要亲眼看着它开了咧?”

“能亲眼看着它来固然好,可是花往往不作美。”

“那是为了让它保持更长的开放时间了。”

“没开放的花纯洁无暇,温婉可人,如——白雪一样美丽。”

尚雨本来想说如“处女”一样美丽,可改成了“白雪一样美丽”。

“是这样啊!”

容凤赶了上来。一直她都跟在尚雨后面,此时才并排走路了。

“现在家里就你跟母亲吗?”

“嗯。”

“没有兄弟姐妹吗?”

“没有。这些你不知道吗?”

容凤还以为尚雨都听他父亲说了呢!原来他什么都不知道。

“哦!我还以为你还有个妹妹呢!”

“妹妹?”

“是啊!在我的印象中,总觉得你有个跟你长得很像的妹妹。”

“可惜我妈就生了我自己。”容凤惋惜似地说。

“每次见到你,我都不敢确认是你,因为印象中还有一个与你相像的人,总怕认错人。”

“我是独生女,既没有姐姐,也没有妹妹。”

两人向西式庭园走去。

西式园东西两侧为一层建筑,设有房顶花园。但覆盖着积雪,什么都看不见。

西式园仿佛一座下沉广场。广场内植有模型式的植物与花卉,广场外围是宝瓶栏杆,栏杆旁为对称式的六座古典人物雕像。

雕像的样式仿佛是古罗马的。一想到古罗马的繁华,尚雨觉得眼前的西式园格外寂寥。

古罗马的繁华之梦,也许是人类历史上漂浮存在的虚幻景象而已。

广场中心有圆形水池跌水喷泉,水自池中雕塑涌出,逐级跌落,一直流进下面的圆形围池中。水池中的雕塑是很出名的一尊。但尚雨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是谁的作品。

这是夏季的景象,此刻已经看不到半点喷泉的样子。池中的雕塑颜色仿佛褪尽了。

两人沿着台阶向下走去。容凤走在前面。

下台阶的时候,容凤的脚没有站稳,向后面倒去。

就在容凤的秀发碰到尚雨的衣服时,他一把扶住了容凤。

不过,尚雨自己也没有站稳,险些摔倒。

尚雨本以为容凤的身体也像肖静的一样轻柔,只是在他的身上一碰,便会站起来。所以他是怀着既想扶她又不敢去扶她的心情伸出双手的。在容凤的头发触到尚雨的衣服的那一瞬间,顿时浑身紧张。却没料到容凤的身体直接倒了过来。于是他的脚下一滑,也险些摔倒。

容凤的身体跟肖静的明显不同。肖静的身体轻轻一碰尚雨便闪开了,灵巧地仿佛幽灵一般。让尚雨觉得不胜温柔。而容凤的身体,却是实实在在的女人身体,尚雨感受到了她肌肤的丰腴,而且她的体温也顺着他的胳膊传了过来。

容凤从他的胳膊里站稳身体。

不过,无论是肖静,还是容凤,他都从她们的身体上嗅到一阵温馨的香气。

“这或许便是少女身上散发的香味吧!”

尚雨这么认为。

容凤用手拢了拢弄乱的秀发。

“谢谢您了。”

容凤施了个礼,说。

刚才她的脸白白的,毫无血色,此时却满脸绯红了。

“如果在无拘无束的条件下,可以不在乎任何事地畅谈一番该有多好。”

容凤伸长脖颈,望着尚雨。

“难道我们现在不可以无拘无束地畅谈吗?”

“因为我母亲跟令尊相识……”

“上一辈子的事情难道会影响下一代吗?”

“这倒不是。”

“即使上一辈人可以影响到下一代,影响也是短暂的。”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的。”

尚雨反复重复了好几遍。

随着上代人的去世,他们带给下代人的影响也会消失的。

“说不定死后还会变成幽灵影响着下代人呢!”

尚雨的心中产生了这种与自己思想相悖的理论。

“一想到我跟您是通过双方父母认识的,便感到有所拘束。”

“我们不是在白浪河上认识的吗?那是在这之前啊!”

“不对。我们是在风筝会上见得第一次面。”

容凤反驳道。她还记得风筝会上遇到尚雨时的情景。

当时,尚年正好去找她的母亲。在家里她见到了尚年,可在风筝会上遇到了跟尚年差不多模样的尚雨,她一直望着他消失在人群中。

从那时候起,她就知道尚年有个这样的儿子了。

尚雨疑惑地看着容凤,他不知道容凤对第一次见面为什么这么较真,那次见面他一点也不记得。

不过,风筝会那天在桥上看到肖静的情景倒历历在目。

而且,街上的灯笼将肖雪的脸乃至脖颈映得通红的场景他也记得。

容凤从白色小包中拿出一个东西,递了过来。

“这是令尊的遗物,是妈妈让我带给您的。”

“哦?”

尚雨感到很惊愕。

原来容凤说见面有事就是这么一回事。

尚雨将东西接过来,托在自己手中,借着亮光看着。

那是父亲生前戴在手腕上的念珠。没事的时候他就拿在手中玩弄。

有几颗仿佛掉了漆。在亮光下显得透明无暇,仿佛冰一样。

怪不得父亲想用牙咬破这念珠。原来它的内部是纯洁无暇的。

尚雨总觉得,父亲的死好像与这念珠之间存在着某种难以说清的关系。

“因为令尊去世的时候,母亲也在身边,念珠便攥在令尊的手里……”

父亲去世,不是自己的妻子陪在身边,反而是另外一个女人。这使尚雨感到不可理解。

“我听母亲说,令尊对母亲说:‘您让小姐给尚雨介绍个合适的人吧!’令尊说让您去相亲。”

“是吗?相亲?”尚雨感到太惊诧了。

“嗯。不过我知道,我哪能给您介绍……”

“这倒是个好主意。您给我介绍个合适的结婚对象也行啊!”

尚雨一点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尚雨先生……”

“我说真的,既然爸爸这么说,就请你给我介绍个结婚对象吧!”

“我没能力给您介绍的。”

容凤低着头说。

“没关系。只要是合适,我立即会考虑结婚的。”

“……”

容凤猛地抬起头,用一双大眼睛望着尚雨。她的眼睛仿佛蒙着一层雾。

她的眼睫毛乌黑细长,在微风中颤动,非常动人。

“您……”

容凤还没觉到,天不知什么阴了下来,飘起了小雪。这一点,连尚雨恐怕也没有察觉到。

“下雪了。”

听容凤这么说,尚雨放眼向四周看了看。雪花果然在飘落。雪松伸着绿枝子,绿色在白色的天地里很鲜明。

“看上去好像是雾。”尚雨自言自语道。

“没关系。我带雨伞了。”

说着容凤从小包里拿出了折叠伞。

“下得这么小,应该没事的。再说,雪再大,也不要紧的。”

“雪花落满了肩头了。”

容凤撑着伞,望着尚雨。

“不要紧,随它吧!”

“我给你弄一下吧!”

说着,容凤用空余的手帮尚雨拍了拍肩头,雪花簌簌飘落。

“谢谢。”

尚雨低头一看,地面的脚印越来越模糊了。

“冬天真是变幻莫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飘起了雪花。”

容凤用眼睛痴迷地望着远方。

“今年的雪似乎格外多。”

“是啊!前场雪都盖过停车场的栏杆了。听说好些车都因为看不到栏杆撞到了上面。今年不仅雪多,而且雨水也很多。”

尚雨蓦地想起来那位同事的话:今年是多雨的一年。

看来是真的,无论是雨水还是雪比往年下得都多很多。

“世界看起来越来越蒙胧了。”

容凤收回目光,仰脸看着尚雨的脸。

“天和地越来越难分了,好像合到了一块。”

尚雨以悲哀的语调说。

容凤的眼睛露出激动的神色,但她仍那样望着尚雨。

“风似乎变大了,你冷不冷?”

就在尚雨低头的那一瞬间,容凤也慌忙转回了视线。

“一点都不冷。”

有一股暖流,正从她的身体里流出来。

沂山是不是也下雪了呢!还有思嫒所在的西藏,又是怎样的天气呢!

“正月十五我们去赏花灯吧?”

容凤欣喜地说。

“正月十五?不是还早吗?”

“先约定好嘛!新年的时候还不一定有机会见面。”

正月十五的赏花灯节,尚雨已经有好些年都没去了。虽然一出门口就可以看到,但尚雨往往呆在家里。

各条街道,无论是大街还是小巷,两侧都挂满了红灯笼。有的挂在商店门口,有的挂在树枝上。灯笼下面系着大小不一的中国结。那一天外出看热闹的人顶多。

期间还会燃放烟花,从傍晚刚擦黑,一直到深夜,都有美丽的烟花燃放。

在冷冷的大街上走一圈,到饭馆里或者露天小摊上吃上一碗汤圆,身体就会暖和了。

哪一条街上有花灯。有什么式样的花灯,尚雨最清楚不过了。不过,近几年没去,花灯式样或许有了很大的变化,甚至挂花灯的地方也说不定换到别处了。

一想到灯笼,尚雨又想到了红灯笼照耀之下肖雪似虚似幻的脸。

远处好像传来了鞭炮声。那地方似乎是郊区。

走到雪松下时,从高大的雪松上掉下一撮雪花,正好落在尚雨的额头上。

“哦!”

容凤用胳膊夹着伞,一面从包里拿手绢。

“我帮你擦擦。”

“我自己来吧!”

容凤将手绢递给尚雨。又用手拉上了小包的拉链。

雨伞蓦然在她的身上形成一道暗影,尚雨的心无端地跳了一下。

走到北门的门口,尚雨停住,对容凤说:“趁道路还好走,就此告辞吧!”

“哦!”容凤施了个礼,“雨伞您拿着吧!我家离这儿近。”

“不用了。”

尚雨朝着容凤笑了笑。

两人又默默地走了一段路。

车站上等车的人不多。兴许在下雪之前人都走光了。

“那么,再见了。”

“再见。”

容凤转过身上了车,在车门口,她收起了伞。

不过,尚雨看到,容凤的眼眶中似乎噙着泪珠。

在雪天里,她眼角的泪珠似乎闪着亮光。

汽车消失在他的视线中。可容凤的身影却显现出来了。

尚雨仰起头看了看天,自言自语道:

“恐怕一切都要幻灭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偶然间,他见西天放飞着一只风筝。

是只黄色的蝴蝶风筝,在雪天里飞翔着。

“那不是肖静送给自己的风筝吗?”

“该不会是幻觉吧?”

然而,这并不是幻觉。风筝越飞越高了。

“在雪天里还可以看到蝴蝶飞翔……”

尚雨突然变得心情激动。

“冬天的风筝呐!冬天的风筝呐!”

尚雨反复重复道。

肖静似乎还没有从沂山回家,莫非她真的打算一辈子再也不回来了吗?

“生死又有什么区别呢!”想起肖静在沂山说的这句话,尚雨的额头冒出了冷汗。

而思嫒,似乎还在遥远的西藏。

尚雨拿起手绢来才脸,可是越擦汗却越多了,脖颈上也冒出了汗。

他猛然想起这块手绢是容凤的,忙塞进了口袋里。可是身上也在这时冒出了汗。

从西边的天空中,他望到一个女人的形象。但不是肖静、肖雪,也不是思嫒、容凤,而是一个绝对的女人形象。

2005.7—2006.5(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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