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有下人在,加上心中有事,进了屋二人都沉默下来,一餐饭吃得食不知味,君亦衍自己不吃,只不住给未夏布菜,容色轻松如常,只微蹙的眉心隐隐流露出倦意,见未夏放下筷子盯着他看,柔声问道:“怎么不吃了?”低了头才看见她碗中食物已堆如小山,还有不少溢出碗外,掉到桌上。
未夏倾身覆上他的手:“我自己吃饭就好,药也会按时服用,你去做事吧。”
“不急,在等亦习,到了会有人来报。”他翻手回握一下,将她的碗推到一旁,取自己的碗添了几样菜,递到她面前道:“多吃些,我喜欢你胖一些。”
未夏一愣,这话好熟,以往他也是这样哄她吃饭,心又暖又满:“好,我会努力长肉,努力吃饭,就从……下一顿开始。”
君亦衍顿时扬眉:“为何是从下一顿?”
未夏看着面前的饭菜,再垂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叹了口气,可怜巴巴地瞅着他道:“我被马车垫得反胃,现下真是一点胃口也没有……”说着还作势揉了揉:“我想休息会儿在用饭,正好还可以与相公再说会儿话。”
“要不要请大夫瞧瞧?”君亦衍蹙眉,搁了筷子。
“不用大夫,相公就好,”未夏马上阻道,往他旁边挪了挪,咬唇笑道:“相公给揉揉就好了。”
他一愣,止不住笑了起来,应道:“好”,干脆将她抱到腿上,一手揽着她,一手在胃肚处轻轻揉抚,未夏乘势搂住他的脖子,挨在他肩上。
半阖上眼,舒服的想要睡觉,揉到一半,忽听君亦衍轻轻喊了一声她的名字,懒懒地应了一声,他反又不肯说话了,过了一会儿才听他犹豫着问道:“未夏,秦世子……你是何时认识他的?”
“一晗?”未夏睁开惺忪的眼,说道:“我跟他……认识很久了,相公问这个做什么?”
“是从小就认识吗?”上次问,她是这样说的。
未夏张了张口,却不知如何解释下去,望着君亦衍投过来询问的眼神,垂下眼帘,轻轻点了点头:“是有许多年了。”
这番欲言又止和沉默全落入君亦衍的眼中,并非怀疑什么,只是想要弄清楚而已,他总觉得这件事情透着一股不寻常,秦一晗不对,她也不对,而每每他提到这个问题,二人第一反应都是愣一下,似乎回答这个问题,还想率先想一想才行,而给他的答案往往又含混其词,让他越来越疑惑不解。
叹了口气,君亦衍抬起她的脸,指轻柔触上眼眶:“告诉我,今日为什么哭。”
“今日一晗与我……我与他……”未夏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来。她知道关于一晗,君亦衍会有疑惑甚至怀疑,可是这猛然间,她着实想不出该怎么说才合适,不能说实话,那太荒谬,也不能撒谎,她从来瞒不过他的……可是她更不想他误会什么,刚才一晗抱着她的时候,吟姝的慌乱和其他人的惊诧,让她意识到,这里观念不同现代,一晗现在是个男人,拥抱这样的举动太过亲密。
果然,君亦衍叹了口气,说道:“方才在府外,他抱着你……”虽然很没有风度,虽然连他自己都觉得这话题酸得掉渣,但跳下马的那一瞬,如果那不是永卿,如果永卿不是他尊敬的结拜兄长,大概他就要毫不客气地直接冲过去抢人了,他的女人,只有自己才能抱得,他不喜别人触碰她。
他轻轻地叹,轻抵上她的额,四目相对,仿佛要看进彼此的心里:“你喊我相公,那夫妻之间,还有什么不能与相公说么?”
他耐着心地哄,未夏却一声不吭,只咬着腮帮子看他,清澈的眼睛瞪的圆圆的,终于,在她的沉默之下,君亦衍眼中渐渐浮现出一丝失望,满心的挫败,不愿逼她,可不问出来,自个心里又难受。
见他如此,她还是不吱声,安静的脸上反开始浮现出笑意来,咬着唇故作惊讶地问道:“相公,难不成你竟在吃一晗的醋?”
“是,我吃醋。”他立即点头,干脆地承认下来。此刻,他毫不怀疑未夏对自己的心,也不想在她面前掩饰醋意,没错,他就是吃醋了,很严重,在路上时一言不发,便是在等着她说点什么,偏偏她坦然到完全意识不到。
他耐心地碰了碰她的鼻尖,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听过一句话,让相公吃醋的妻子不是好妻子……你呢,想不想当个好妻子?”
未夏傻傻地愣住,他便作势要来咬她的鼻尖,偏头躲过,忍不住扑哧一声彻底笑开来,她搂着他的肩膀乐得东倒西歪。
他也觉得那句胡诌来的话有些好笑,但现下不是笑闹得时候,应该生气才对。他想做个生气的样子,偏偏对着她便一点气也生不起起来,只是撑着面皮故作严肃。
“相公!”她笑得都有些喘了,好一阵才止住,用手捧着他的脸,呼出来的气息都带着笑意:“傻相公,一晗是我妹妹!”若只是吃醋,倒是很好说的,只要他不问得那么清楚。
“妹妹?”这个答案倒是他打死也不曾想到的。
未夏自知失言了,连忙吐吐舌头,笑道:“说反了,我是说我是一晗的妹妹,他是我的哥哥!相公,你说哥哥抱妹妹,可是抱得?”
君亦衍却没有笑,反复咀嚼她的话意,震惊道:“你们果真是兄妹?”若是如此,许多事倒是很容易解释了,秦一晗对未夏的多番照拂,未夏对秦一晗的维护。
“嗯嗯嗯嗯!”未夏学着他方才耍赖的样子,一连点了四下头,笑得得意开心:“如假包换,童叟无欺,比悟空从西海抢来的定海神针还真!”
他的表情更加震惊了,好半晌才吸了一口气,道:“你是秦皇的女儿,秦国公主?”秦一晗的身份是西秦太子,那她,便是秦一晗的皇妹?
未夏呆了一呆,连忙摆手道:“不是的,我不是什么公主。”他怎么会这么想……
“噢,”君亦衍点头垂眸,忽地又抬起头来,道:“那是秦皇的……”私生女儿几个字在喉中滚了滚,及时咽了回去,换了个词道:“遗落民间的女儿?”所以与一晗是兄妹,却不是公主?
未夏被噎了一下,呆呆道:“不是的……相、相公,我跟秦皇没有关系的。”又不是还珠格格,他怎么会想到这么离谱的可能,不过似乎,真相比这个还要离谱……
“噢,”君亦衍低应一声,又垂眸陷入苦想,样子就好像一个好奇宝宝,兀自沉思片刻后,只见他眼睛一亮,又问道:“那你是秦平康王的女儿?”与一晗是堂兄妹,所以她是个小郡主?
未夏被他的发散性思维弄得傻眼,摇头兼摆手,哽了半天,磕磕巴巴地道:“也、也不是,相公……你为什么会这样想?”是从哪里得来的结论……
“噢,”他脸上的疑惑更重了,若有所思,蹙着眉,喃喃道:“莫非是表家兄妹,秦皇一生只皇后一妻,那……”
未夏憋得脸都红了,早知就不跟一晗攀亲戚了,见他仍是一副埋头苦思,不搞清楚不罢休的样子,连忙阻断他道:“相公!我不是公主,也不是什么郡主,我与一晗确然是兄妹,但……但我与秦国皇室没有任何关系,相公……我就是个普通人而已。”
他抬起脸,疑惑不解地看着她,未夏圈住他,认真道:“并非我想瞒着相公,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不过,一晗的的确确是我的兄长,这点我保证没有撒谎,相公……你可不可以不要问了?”
也对,母辈父辈们的事,她一个小丫头也不可能知道得太清楚,秦皇可以瞒住天下,将儿子藏在平康王府,在其他地方多藏一个女儿,也没什么奇怪。反正不管她是什么人的女儿,总归是他君亦衍的女人就是了。他碰碰她的额头,歉然道:“我信你,只是一时好奇了些,往后,我再不问了。”
“谢谢相公!”未夏不知他还是想歪了,心中轻舒一口气,直觉谢天谢地,不用再纠结这个问题了,等以后他自己想起来吧,到时候他就会知道刚才的那些猜测有多离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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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互相拥着,合了会儿眼,不多时书房那边就来报君亦习到了,君亦衍应了声,将未夏放到凳子上,站起身来细细嘱咐:“我与亦习在书房商议事情,完了便歇在那处,用过药你早些睡,别等着我自己不睡觉,今晚外间留个人,夜里若是饿了,就着人去弄些吃食,别忍着饿。”停了一下,又补充道:“药膏收在妆台的第二层,睡前记得叫丫鬟给你抹上,不光额头,手腕也抹。”
“我知道。”未夏点头答应,也站起身替他整理衣袍,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如果没有转圜,芳慈王妃……会怎么样?”想到当日柔妃宴上见过的娃娃脸小王妃,她怀中抱着的挑食小娃娃,和宠溺妻儿的年轻丈夫,多么幸福的一家三口。
君亦衍蹙紧眉,攥紧拳,深吸一口气道:“明日皇后会下诏认子,先给亦习嫡子身份、改封号为北谦王,其他的……待与北祁联姻之事明朗后再说,若确认亦习为北祁驸马,父皇便会下旨撤去芳慈正妃名位,改嫡妻为妾妃,如若不肯,便直接……”休妃二字竟是怎么也说不出口,见未夏脸色发白,君亦衍不再说下去,闻声劝道:“你别担心,还没到那一步,定会有转圜。”
未夏点点头,拉住他的胳膊勉强道:“若是能帮,若是有办法,相公,一定要帮亦习推了这婚事,”见他神色一僵,她白着脸,慌忙解释:“不是那个意思,我……我知道决不能让安王世子娶北祁公主,但……但今日萍姑姑说,芳慈王妃才怀上身孕两个月,若是给她知道了,若是那样,太可怜了,太可怜了……”她喃喃重复,神情不忍。
他心中一痛,怜惜道:“我知道,我知道,亦习是我的弟弟,芳慈是我的弟媳,未夏……”他喊她的名字,说得无比艰难:“当初没有保下你,这次,我一定不让亦习再保不住芳慈!”
他嗓音里的痛意,让她一慌,连忙摇着头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相公,你知道,那件事我没有怪过你……”
“是,我知道,”他拥住她,把下巴搁在她的发顶,圈住她,却不让她太吃力:“我知道你没怪过我,是我怪我自己,未夏,我很后悔对你做了那件事。”
她圈住他的腰身,头贴在他的胸膛,布料之下,那里一笔一划深深印刻着她的名字呢,嘴角微微上翘,她浅浅地笑:“有你这句话就够了,相公,我从来都不在乎别的,他们当我是你的小妾就小妾,我自己当自己是你妻子就好了。”
他俯□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沙哑道:“我也当你是妻子。”
“我也知道,”未夏抬起头来望着他,四目相接,她弯起唇角,慢慢地说:“相公,我常常会祈祷,希望天下有情人都能幸福圆满,相公知道为什么吗?”
她浅浅地笑,与他十指紧握:“因为,我与相公也是有其中一对啊。”
心中感动,他抚着她的眉目,低声应道:“从现在起,我也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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