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桌生意不错,写副字八个铜钱,自己拿纸五个铜钱,确实不贵。也有询问刻印的,但买的人少,邻近年关,大多都是问着对子,看着喜庆。
足足摆了三天,收货颇丰。
腊月二十九。
几人早早结束了摆摊,都背着背篓去往街上讨年货,这几天足足赚了八两多银子,艾学义硬是塞给庄俞三两,也就是三十吊钱。
少年给小姑娘买了一身红棉袄黑裤,很是喜庆,配上一双绣花小皮鞋。艾学义给小姑娘买了一只笔,陈白安送了些花皮筋,江满文峻就给买了些零食。然后各种瓜果蔬菜,装满了背篓,少年也给自己买了双稍大些的新布鞋,又从北城门那边讨来几张门神画。
城中好不热闹,红火朝天,喜气连连。
庄俞买了两条活鱼叮嘱艾学义陈白安等人,明晚一定来自家小院吃年饭,如此好事陈白安自然不会错过,满口答应下来,其实他们讨的年货也不少。
回了小院,已是很晚,偶尔有几声爆竹声响,不知道是那家熊孩子等不急,提前偷摸着点火。
庄俞点着油灯,坐到半夜,没有读书,呆呆的望着夜空,寒冬腊月很暗,有下雪的征兆。小姑娘有些累就早早睡了觉。
大年三十。
庄俞推开门的时候,屋外果然漫山白雪,一望无垠,满树白花,很美。
少年没由来又很伤感,慢慢的扫起了小院,那知天空又是一阵小雪,地上又是一层银霜。
早早叫醒了小姑娘,二两人忙忙的贴起了对联,正是那少年拜托艾学义写的一副很熟悉的对联,很长。
一片白云往来千里桥头斜折梅花开笑口
双骑黄鹤飘渺百花潭上高楼玉笛破尘心
横联:年年岁岁岁岁年年
庄俞贴罢后,离了好远,居中看着熟悉的对子,心底舒畅。
啊爷,如今我也家了,很好……
取来两张门神,庄俞不识得画上金甲神人为谁,直觉的怒目圆睁,活灵活现。比的书本大不得多少。
贴了对子门神总算有了些年味儿,大雪飘飘,红对子给有些孤单的小院,点缀了暖和的气息,异常显眼。
又赶忙收拾了屋子,毕竟今个大年除夕,旧的东西物件都要梳理一遍,找出一两件旧的东西除掉,盼的来年有好兆头。
庄俞寻出了一双很破的布鞋,小姑娘则丢掉了刚来长佑穿的那身麻衣,时间飞快,转眼都过年了。就这灶里大火,不愉快的事儿都烟消云散。
渐夕时分。
外面鹅毛大雪,庄俞就开始准备着年味儿饭,东西比较多,都要忙活。
小姑娘也不怕冷,就搁小院里堆起了雪人,时不时又跑到少年身边,馋一口吃的。庄俞也时不时的看着山上的路,看艾学义陈白安等何时道来,算不上早了。
小姑娘堆了两个雪人,一大一小,拉这手……
庄俞闲的时候就看一眼,就很暖和。
“庄俞,我们来了。”陈白安远远的喊了一句。
少年闻声赶忙起身迎接,大过年的迎个好彩头,陈白安艾学义江满文峻都提了不少东西,尤其是陈白安,提着一只大肥鱼。
“庄俞,这鱼刺少肉多,今天你把它给烧了,和前个一样…酸菜鱼…”小女子豪迈的说到。
进了门同小姑娘打了招呼,又从口袋里偷摸出一把糖果,偷偷递给了小姑娘,免得被少年发现,神神秘秘。
重新起了火,看着女汉子十足的陈白安,却连一天鱼都下不得手,闹的满脸通红,气呼呼的冲着庄俞喊道。
“你们笑什么笑,本姑娘不想杀生罢了……”
少年无奈摇了摇头,接了过来,手起刀落,很是娴熟。小时候河溪摸鱼,虽然没有这么肥美,但没少炸小黄鱼。
艾学义望了望少年贴了没多久的对子,虽说小屋不大,但有了对子也就有了烟火气儿,温暖几分,更多了些人间味道。两副金甲门神,是那先天应允而生神灵,亲于人间,用于镇门守宅,深受人间百姓爱戴,久而久之,就慢慢传了下来,虽然在某远古大战中被毁,但幸得一丝灵光遗留人间,香火未曾断绝,如今用来守得家门足矣。庄俞可能不清楚,但艾学义深谙其中。
进了里屋,艾学义就拿出书,不放过一丁点闲暇时间。
天渐暗了下来,雪花悉碎,小了很多,意境满满。
庄俞做了不少好吃,敞开大门,两张并摆的书桌就成了吃饭的桌子,碗筷满满,少年端来了最后一锅酸菜鱼,菜齐了。
屋外雪花纷飞,屋内几人都围着桌子做了起来,很是热闹。
庄俞拿起几个炮仗,让小姑娘远远的点着,热闹一翻,爆竹声中一岁除,有些道理。
落座前,少年冲着一众人到了句:过年好。满堂落座,欢声笑语。
陈白安最先拿起筷子夹起酸菜鱼,很烫,果然是肉多刺少,好极了。
艾学义同少年言语了一句。
“多谢款待。”
庄俞赶忙摇头说到。“大家不嫌弃最好,快尝尝鲜,今个儿酸菜鱼管饱,不够在煮,很方便。”
大门敞亮,夜已黑,但城中万家灯火,举城同庆。
只是万家灯火璨若星,却不知何盏为我明。
李景胜钟元白联袂而来,突兀的出现在小院,头发衣服上散落不少雪花,并没有以自身法术阻止,落入人间烟火。
极远处,一身形佝偻花白的老头,向着庄俞所在的院子赶来,手上提着一坛老酒,上了年纪,抵不住寒风刺骨,又紧了紧单薄的衣服,总感觉今年特别冷,优胜以往。
庄俞看到小院两位先生赶忙起身招呼,李景胜钟元白就坐后,少年赶忙去往院门前候着步履维艰的老人,到底是上了年纪,步子有些慢。
接过李老手中的酒坛,老人满脸皱褶,走了段雪路,有些累。
“啊爷,不着急……”庄俞扶着李老进了屋,靠着屋里最里处坐着,暖和些。
陈白安文峻江满同李景胜打过招呼,都拘谨起来,毕竟先生同桌,得有些礼貌。
“好了,你们该咋样就咋样,我也就是那凑凑热闹,别介意。”李景胜随意说着,大过年得喜庆。
陈白安依旧和钟元白不对付,总是用筷子去抢道士筷中食物,奈何总是夹不到,总是下筷就偏离的方位,小小的食桌,变成两人斗发斗智的战场。
庄俞又往锅里添了些鱼肉,将李老带来的那坛酒烫了一壶,放于老人手边,新加一副碗筷。
“山主,如今老身风烛残年,想在同先生喝上几盅?不知可以否?”
庄俞看着越发惫倦的老人,和他刚来长佑那个健步乐观的李老,判若两人。果真是时间太快,不知不觉脊梁背已经挺不起来。
“当然,我李景胜感谢李老爷子代管凡尘琐事多年,长佑郡井井有条,全是李老爷子的功劳,能陪一壶酒是我李某人的荣幸。”李景胜端起艾学义倒下酒水,一饮而尽。
老人风烛残年,大限不远。
“山主说笑了,如此小事不值得提,能得李先生一句肯定,老头我知足了。”李老爷子拿起酒盏,双手似乎都拿捏不住,颤颤巍巍,小盅酒水散了大半,才喂于口中。
“让李先生见笑了,老头最近太累了,打算狠狠睡上一觉,好好休息休息。”
李景胜没有言语,人之将死,自有天定,生死难逆。
庄俞等几个孩子也安静下来,英雄迟暮,太过悲伤。
“今个儿是大年三十除夕之夜,大家喜气一点,我唱个祝酒词热闹热闹,献丑了。”艾学义打破了淡淡伤感。
酒词婉转悠扬,抑扬顿挫,时而轻快,时而惆怅。桌上的人也都被气愤所染,好了起来。
“李老,来尝尝我做的鱼……”
“嗯,好吃是好吃,但还是没年轻我做的好,火候不行,那天我给你们露一手。”李老喝着汤,心里却是沉沉说道;酸菜鱼很好,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李老的调侃让桌子上孩子们又鲜活起来,都纷纷开始帮着夹菜,敬酒。
“恭喜你们,过了今晚又长大一岁。”李先生冲着几个孩子说到,眼神宠溺。
庄俞呆了呆,就这么过年了,比以往过年热闹太多,以往只有啊爷和自己,如今有了这满桌人。少年不知不觉,倒上一盅酒,一饮而尽,看着旁边安静吃饭的小姑娘,很知足。
酒水很烈,果然是老酒,庄俞还是咽了下去。少年开了头,然后陈白安就很不安分。
“庄俞?酒怎样?烈么?”
少年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陈白安不耐烦,抢过酒杯,狠狠闷了一口。
酒有些烈,瞬间憋的女子满脸通红,赶忙夹了一筷老酸菜,咽了下去,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庄俞,难得没有发脾气。
酒足饭饱后,李老拖着佝偻的身子沿着来时的路慢慢的往回走着,少年本打算一路送护送回去,艾学义拉了拉,摇了摇头。
步履蹒跚的李老摇摇晃晃像极了这些曾经还没有长大的孩子,两幅发白长袖,像极了曾经的少年时光……
风雪夜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