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俞顿了顿,吓了一跳,紧了紧怀中的背篓,如此说来小姑娘瞧得见面前的女鬼,不免心思陡寒,裹着布条的锈剑,顺势而劈,一道金芒略过,却被女鬼躲了去,所过之处,草木皆冰。
“你玩真的?”红衣女鬼怔了怔,断然没想到面前男子突然出手,杀机四伏。
“你怕个甚?我只想同你说说话,你何必刀剑相向,我虽是阴物,但从未有过害人之心,不然就你这小道尔,都用不了我一只手。”
庄俞目露精光,整个所在的位置,清辉愈加狂涌,周身数十丈范围莲子阵阵,竟是悄然布下奇门八数,灵力聚集,天然押胜阵中人,“不信,那你可以试试?”
可能少年自己都没想到,从钟元白哪里学来的本事,就这么排上了用场,暗改乾坤八数,加持己身,时时刻刻让自己处于最为有利位置。
红衣女鬼瞪大眼,看着少年周身愈加气盛,靠着阵法一时间无限拉近于自身境界,可战元婴。最让女鬼心寒的不是男子手中缠着破布的武器,而是衣袖下卧着那柄短刃,普普通通,确实危险至极,她相信只要稍加不留意,左手的短刃就足以打的她阴飞魄散。
就当她刚要开口,才发现周身有变化,行动迟缓。好嘛,不但押胜自己所属天地,还篡改了她所立之地,虽是相隔不远,却是两个天下,不断押胜持阵人,削弱阵中敌。
女鬼就有些心慌,笑了笑开口,“好了,奴家同你玩笑一翻,莫要生气,我半点不动弹。”
庄俞看了看女鬼,没有言语,毕竟初入江湖,谁知道如何。
“哥,放我出来,闷死了。”小姑娘不合时宜的嚷嚷道。
“就在里面,外面危险,有吃人不吐骨头的女鬼。”庄俞吓唬着小可,半点未曾松懈。
“小妹妹,我才不吃人,他骗你。”女鬼冲着背篓说道。
“哥,哪有什么女鬼,外面的红衣姐姐那么漂亮,咋个是女鬼哩,我要出来,快些,肚子疼。”
庄俞没得办法,放下了背篓,石小可跑了出来,很是好奇的望着对面红衣女鬼,年轻模样,桃李之年,生的不差,想必生前有副不差的样貌。
放下了手中锈剑,但周身一丁点未曾松懈,谨慎万分。
“可以去掉脚底这些个?”女鬼问道。
庄俞装作没听到,虽是撤去了周身意象,但仍就一缕气机,牢牢的锁定这些女鬼。
“你走吧,我不是什么降魔道士,这荒山野岭没个人户,也容不得你兴风作浪,早早去往轮回。莫要耽误,自有因果报应。”
“轮回?我一野鬼何来的轮回。”红衣女鬼突然嘶吼起来,面漏獠牙。
乱葬岗。
三百年前,山神娶亲,本是天作之合,奈何天意弄人,一山神灵,被夺去金身碎片,神灵气运皆碎,迎亲送亲陪护横死荒山野岭,魂魄皆碎,遍地孤魂野鬼。
而残魂又被莫名手段拘禁在了大山,不得轮回。红衣女子死前怨念冲天,化为红衣厉鬼。
庄俞不知如何同面前变了样貌的女鬼说着什么,怨念滔天,凶神恶煞,全然没有了刚才轻言轻语。
“怎么?难不成你打算超度我一番?”女鬼戏谑同他说到,在无半点好感。
石小可皱了皱淡黄的眉毛,“姐姐,你不要说我哥哥,他很好的。”
“我不晓得你怎样,为何如此。但你若是对我小妹有所图,纵使你是那好意,我也不会留半点情面。”庄俞说道。
红衣女鬼呆了呆,显然没想到少年由此言语,看来有所误会,她单纯的觉得小姑娘灵秀,特殊了些,断然没有加害之意。
女子生前是一个善人,大善。行医救人,虽谈不上悬壶救世,但真真是医者仁心。寻药误入悬崖,得山神所救,坠入爱河,竟寻得山上结契秘法,本该嫁亲神灵,舍去自身阳寿,化为山野鬼魅,附身神灵气运,共结良缘。却不料惨死于成亲当天,心郁难解,化为厉鬼,从未残害过一方生灵,因为其夫君本为正位神灵,功德一洲山河,神格算不得高却是很造福乡里,得人敬佩。
“你带着这总角小丫头做甚,不知道尘世险恶?天地下可没有我这样的阴物,你不知道,这些先天孩童在阴物眼中有多明亮,六根尘明,心灵清净,本就容易招的阴物,如今还穿了法袍,就相当于黑夜中的灯火,取下纱罩,炙盛无比,秉烛夜游一般,但凡有些眼力见的修行人士,都瞧得着,无疑是多此一举,画蛇添足,更是让人生疑,初心是好,但缺少了这个……”女鬼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庄俞将信将疑,思考一翻,石小可身着法袍是真,又聚灵之效,时刻不在滋养身体,“我怎么信你,说出你的要求。”
“我嘛,在这腻了,出不去,你带我走,出去后各自逍遥,如何?”红衣女鬼回道。
“出去?逍遥?留得你惑乱人间,人鬼殊途,你应当知晓。”借给如今庄俞个大胆,他也断然不愿,先不说会不会残害人间,万一被人打杀,不也是自己的罪过?还不如囚禁于深山老林,得过且过。
“你如何信我?”
“如何信得?”
女鬼眼神幽幽,面前男子到底是滴水不进,“那这样我先帮丫头将法袍“脱”下来,重新“缝制”一二?放心,我做的……接触过法门。”
红衣女鬼缓缓往小姑娘跟前走去,庄俞犹如针毡,又一次从地上拿起那裹着布的宽刃剑,金芒大作,“你要是胆敢伤了她一根毫毛,我纵使拼了一身道行不要,也会拘禁你的残魂,你懂的,无关你生前如何。”庄俞死死锁定女鬼。
小姑娘反到丁点不害怕,还主动上前,居然触摸到了女鬼,“姐姐,你别同我哥哥吵架。”
女鬼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小脑袋,一件金丝流光的法衣从石小可身上剥了出来,正是钟元白亲手送的,如今整叠放在女鬼手中,金芒大作,先天压制阴物鬼怪,所以放在女鬼手中半点不轻,宛如一洲山河,竟压的红衣女鬼身形佝偻,终是有些大意。
女鬼刚往前倾斜少许,离小姑娘太近,这才发现一把锋锐的短刃正死死抵住眉心,毫无半点感情。如今小姑娘没了法袍保护,就实打实的站在女鬼跟前,少年不得不如此。
女鬼再是拿不动手中法衣,金丝流淌,天然威压,不免扑倒在地,生生咳嗦起来,气息萎靡,五指飞速挑动,剥离法袍金丝,却是尤为吃力,金丝镶入血肉,整个手掌血肉模糊,十指连心,疼痛难忍。
庄俞在一旁有些沉默,无冤无仇,何来如此,为求得自由,又何故?稍稍收回短刃惊砶,但气机仍不曾松懈。
红衣女鬼将整个法袍上暗金法丝通通抽离,重新”剥茧抽丝”后,变得暗淡无光。又用自己残魂凝为“针线”,重新“缝制”法袍,呕心沥血,身形竟是削弱几分。
“好了。你检查一翻。”红衣女鬼虚弱的把法袍递给庄俞,十指血肉模糊。
少年一翻沉默,接过法袍,眼神流光溢彩,丝丝点点看遍整个法袍后,递给小姑娘。
石小可接手后,法袍自主于身形化为一体,遁入身躯。在无之前的聚灵效果,真真变成一件防御法袍。
“你要不要紧?”
“……?信我了?”女鬼应道。
庄俞回道,“行走江湖不得不妨,你我终究有别。”
“江湖?你行走江湖?”女鬼嘲笑道。
庄俞没有回答。
“你喜欢打打杀杀?行走江湖?”
“打打杀杀?江湖并不只是打打杀杀,还有其他的人,比如我这样的人………”
“你?你怎样的人。”
“我,像我这样的好人。”庄俞回道。
女鬼狂笑起来,全然忘记腐烂的手心,剥出来的金丝全部消散,准确的是全部散入了她的手掌,削磨着她的阴神。
“好人?这天下还有好人?……”
庄俞没有说话,看着神色落寞的女鬼,虽然狰狞的狂笑却是泪流满面。
“姐姐,别哭了。我们真是好人,哥哥不会打你的。有我嘞。”石小可看着年前红衣“姐姐”,手掌血肉模糊,心疼的很。
庄俞悄然抹去周身十丈内的阵法,生死倒逆,竟引得地脉深处丝丝阴气冲洗红衣女鬼。女鬼先是一惊,异样的望了望少年,盘坐下来,疯狂吐纳最为纯净的地煞阴气,比得天地之前浊气污化的阴风舒适不少,片刻功夫,恢复得七七八八。
“你这小金丹,可以哈,不说你左手门道,就单单精通乾坤八门,逆得八数,就强了不止一点,时时压胜。”红衣女鬼如今修的阴神,现了形,就有了那鬼道身躯。
“你可得记住你答应的事。”红衣女鬼盯着庄俞。
庄俞顿了顿,才想起之前和女鬼的约定,带其出山,回想起来就有些头疼。
“你为何要出去?为了报仇?”
庄俞猜到一二,女子身子一哆嗦,往事历历在目,不免嘶吼起来,阴风阵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