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童天君没有过多和龙虎山掌教师兄言语,独自一人破开龙虎山禁制,回了中州祁云山地界。
张鸿卓叹了一口气,这掌教当的敢怒不敢言,龙虎山大大小小事物,就没一个省心的。
作为龙虎山掌教,张鸿卓所背负的不少,看似表面风光无限,君临天下的十四境修为,确实为龙虎山祖庭立了一块绝世的牌坊,别人不晓,张鸿卓却深知这天下并非他一人独大,修的至高,更是能明白藏于各州山河的大修士,不算少了。
龙虎山有今日因果,张鸿卓自然有错,但就如同那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作为龙虎山掌教唯独自己不能说出来,好在这苟且的了千余年的外宗,今日被不喜世事的老六提了出来,自然极好。
自然而然顺水推舟,革除外宗,清洗内门,都是当下重中之重,而掌教张鸿卓自始至终也都是一句话,龙虎山从来不缺什么狗屁天才,狗头天师,缺的是如同年一般的人心。
龙虎山天师,宁缺毋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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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邵山,百花宫。
醉心于梦中的少年仍是不愿醒来,正处在莲青所在的莲台修道场,石小可也呆坐一旁,不知为何庄俞为何刚醒来不久,又昏睡过去。
莲青则在一旁细心照料。
“姐姐,我哥哥咋回事……”
“这……太累我……想多休息些吧……”莲青随意说道,定是不能让这小姑娘知晓此事,不然不得伤心死了。
石小可眉毛一皱,眼睛咕噜噜打转,似笑非笑,“姐姐……你和我……哥哥睡觉了……”
莲青不知如何答复,脸色绯红,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
“嗯……看来那放牛娃,还是有些眼光,你这么待见我哥,放心,你在我这里过关了……”
莲青尴尬一笑,什么时候还得这个小祖宗允许,赶忙说道,“可不能喊什么放牛娃了,那可是长生的天君……”
“天君?很厉害嘛……”
“当然……”
“啊……那十个哥哥打不打的过……小姑娘扬起小爪比划到。
“不……能……”
“那一百个呢……”
莲青摇了摇头,这能用数量算得吗?
“算了,那我也喊他什么天君吧……那个书上说男的女的睡在一起,就会生娃娃的……姐姐你什么时候……”石小可好奇道。
莲青一个趔趄,差点没栽入水塘,咳嗽几声。
“这个……姐姐现在……境界不够……不能凝出血肉之躯,还不能得……”
石小可习惯的抓着脑袋,“啥意思……”
莲青一时间语塞,咋个解释嘞,不得不说带个孩子有些累……不晓得这唤作曹郎的少年如何经得住这十万八千问……
事实却正好相反,庄俞不在的时候,小姑娘确实是个话唠,没完没了,但少年在身边,就会收敛太多,什么话该说不该说,都会斟酌一翻,偶尔扯个舌根,一旦哥哥不喜,就会下嘴抿的很紧,再是不吭声。
如今,庄俞正自己闷闷不乐坐在自己那处心湖,天地出了黑白二色构成山水墨画,在无其他。很不起眼的一个角落里,就是少年那心心念念的小家了。
少年如今很孤单,那莲花小人似是有感,不远万里也来到心湖,陪伴少年独坐,轻轻拍了拍庄俞的大手,坐在一边,晃悠着细小胳膊,指指点点,好似并未因先前之事,不高兴。
庄俞看来,想着自己如今都元婴中期修为了,这莲花小人都没一身像样的“衣裳”,不免有些自责,还被自己困在人身许久,畅游个锤子天地。
莲花小人似是知晓庄俞所想,不知从哪里摸索出一张金色符箓,递给他,让他自己选择。
庄俞呆了呆看了眼这道家天人所赠符箓,一时间就有些不平,他不怪龙虎山天君如何,怪的只是那青童为何不给他于白姐姐一个言语机会,难道真的如同蝼蚁?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那么这个天下人间没得救,龙虎山也不值的尊崇。
罢了,都是好处,世道如此,那有我一个狗屁不是的元婴管得了?有好处不要白不要,光明正大的拿,往后少管闲事,多多问己。
得了庄俞的想法的莲花小人哈哈大笑,那符箓又化作金丝铠甲穿在起身,好不威风。爬到少年脑顶大喜,好似也再说。
天下恁多的事儿,恁多的人,管个锤子,爱咋咋地。
庄俞微微一笑,退了心湖,悠悠醒来。
正看到小姑娘和莲青都呆坐一旁,想着心事,却未曾注意少年醒了过来。
“公子……”莲青细致入微。
庄俞罢了罢手,小姑娘赶忙起身。
三人在莲池内小待了一会儿,庄俞熬不过这所百花宫是非,就匆匆下了山。
夏东流等人在山脚侯了许久,亲自递给他那副《百鬼夜行图》,庄俞随意打开,好在看到了白依然完好如初,这才放了咫尺物当中。
想来那道号青童的天人,好歹给了她一个言语的机会,听了进去,不然真说不得包括他再内的两人早已经灰飞烟灭,那似如今这般。
庄俞明明记得当时整个所谓的人身小天地溃堤不已,如今却好似大梦一场,果然超越圣人的手段,揣测不得。
青童天君早已回了红邵山,唯独不见身形,如今更是躺在云端上,不知如何同少年言语。
花白老翁和黄紫老者见到庄俞下来归来,也是一阵神色尴尬,不出面肯定不好,说到底最后还得他二人出面收拾烂摊子。
“小友宽心些,莫要同那天君计较,你所求的一切他以知晓,也包括那白姑娘因缘,至于多余话,我也不方便讲,想必你也会亲自去往龙虎山,到时候自有定论……”
“青童天君很少插手人间事,这次也算不差了,龙虎山自会给你说法,至于这世俗人间到底如何,我二人和你说不得清,天地如此,唯独希望小友心境四季如春,莫要因为一趟不愉快的路途,就觉得不值,倘若此事搁在外面,尚不知如何……”
老翁老生长谈,着实说了一翻好话,庄俞也都听进心底。
龙虎山有错,会认,就这么简单。
“我知晓小友想些什么,世间弱肉强食,物竞天择,小友倘若还纠结天君没有给你等言语的机会,那就该用心去修行,将来一巴掌也拍翻他,想必到那个时候,就该明白些所谓的道理……”
黄紫老者看那少年撇了撇嘴,知晓说的话有用,便赶忙添柴加火继续说道,“我早就看那天君不顺眼,今个他不在山头,小友敞开了骂,不分青红皂白,断然有错,只是世间之事并非我等修道人能插手的,人间百姓之事,自有王朝统瞎,山上仙门暗地干预一翻,互相约束罢了,说白了还是如今皇帝老二儿治国差了些,小友真以为修为无止境,就能手伸的老长,去管人间百姓?龙虎山所做,皆是重在约束世间规则,再多谢也是以辅佐身份干预人间,只是如今狗屁的儒家又退隐,世间确实少了些读书人,治世冶学,出谋划策,苦了黎庶,而他州山河修行修道人,又多是莽夫,痴心登高,书读的自然不多……怪不得的……”
“就拿老朽来说,也就勉强能识得字而已,书能看得大概意思,你要是同我谈论古今,治世冶学,文章道理,那只会是无聊至极,对牛弹琴罢了;倘若你要同我谈论些术法,如何修炼道法之类的调调,我能不吃不喝同你说上三天三夜,不带重复的……问道无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此道理而已……”
夏东流则是闹心不已,咋个回事嘛?
行走江湖都拿我夏氏王朝说事儿?青年瞧着那黄紫老者看来过来,赶忙停下心中想法……
庄俞停了好久,才幽幽说道,“两位圣人自有道理,有些事自然如此,但你龙虎山只修道,不讲理的?……”
黄紫老者神色一惊,这后辈油盐不进,难不成在教我做事?
“这么个大问题,等你将来去了龙虎山,亲自过问掌教真人吧……我解释不了……”
老者越看这小子越是不顺眼,不会来事,自己都事先表态了,又骂了天君……差不多了,那知晓这后辈不依不饶,揪着问题不放……
庄俞硬气回道,“这是自然,他日有了机会,自然亲自过问道庭掌教真人……”
老者捋了捋胡须,眯着眼,笑着说道,“甚好……”
实则心中很是讥讽,真以为人人都似青童天君这么好说话的?实则龙虎山九位上五境修士中,除了新晋升的剑仙张无极,不知喜好外,青童天君真是最好说话的了。
大天师张鸿卓掌教真人,看似嬉皮笑脸,实则最是无情,说一不二,真要认真起来,足够天下任何人喝上一壶,估计没人能挨上几巴掌……
“先前青童天君伤了你等,自然会出面补偿于你等,包括那阴物也是如此……”
庄俞神色一寒,“不用,你们多补偿一下你们口中的阴物就好。”
他很不喜阴物一词,白依然也一样,更是讨厌自己,沦为时间最为唾弃的厉鬼。
“关于白姑娘,天君自有定论,宽心些,不会差的……”老翁也是悠悠开口,好久都没开口了,被这黄紫老者始终说了好话道理,自己做了恶人。
“希望如此……”
庄俞转身离去,实则肚中饥饿万分,着实饿的慌。
老翁见那庄俞走后,眼色一斜,“老狗,没看出来哈,就你还能扯出一翻狗屁道理,见了鬼了?就你肚中那点术法?说你不懂文章,我信……但你个狗日的还自吹自捧,来……把你肚中那些道法调调,给我讲讲,还能说上三天三夜?不重复……就你?”
黄紫老者老脸一红,“老狗看不起谁呢?我这不是为了说服那后生,不连诓带骗?咋个收场?小人行径又咋个?管用……”
“真他娘的丢脸……”老翁掏出一口酒水,狠狠的抿上一口,心里还是蛮难受的。
作为龙虎山一份子,少年那句“只知道修炼,不讲理的”,着实让他不好受了。
龙虎山为天下做的不少了,不谈三清祖师,就拿镇守此处天幕的三位龙虎山修士,那个出了仙门,不是一方豪强?
对于龙虎山十境圣人来说,屁都不是,他山十境炼气士都是称宗做祖的玩意,傲游天下好不悠闲,而入了龙虎山就得遵守祖师堂安排,镇守监司天下各处,一坐就是千千年,是个人都会被憋疯了。
而千年前叛出龙虎山的那位十二境,就是不拘一格,实在受不了无形中的条条框框,才有了后来的百无禁忌,疯狂报复抹黑龙虎山。
其实两位十境圣人很是心累的,倘若此生无望跻身上五境,而这红邵山往后只会成为其落寞之地,无望离开,也不允许擅离职守。
三位龙虎山真人,降格此处,当然不仅是为了千年前掌教所谓那“草木皆春”的禁制,暗地里更是为了镇守整个中州地下的一条万年之久的龙脉,外人只知龙虎山看中红邵山百花宫,实则却不知晓天下大事,并非而已。
镇守百花宫,也是为了人间山河的花花绿绿,同样是大功德了。
坐镇于此两位十境圣人来说,早已记不得所求为何,不知岁月几许,宛如行尸走肉罢了,也好在哪兰花娘娘知晓些不易,才会经常接济这两位确实劳苦功高的圣人,天君还两三百年一轮,他们没份儿……
虽说百花宫莺歌燕舞,万紫千绿,仙子居多,又有类似兰花娘娘一类的主花神,十二位花主,当然如今上算上新晋的花主莲青,就是十三位了,但对于百花谱而言,远远不够,任重而道远。
要想真真到达如同远古天庭般的百花齐放,根本不是时间的问题。
老翁有时候也会想,为何那读书人突然避世,自命清高?也不太像啊……只是时间少了读书人传播道理,入得朝野治世冶学,他还是佩服的,只是万般不该,独善其身啊,天下不光该有一座修道之人的圣地,那读书人的圣地更该有的……
龙虎山做的不少了,但做的却很难。
如同他这般的十境圣人真的算不上值钱了,中土天下何处不有龙虎山掌教圣人?
那坐镇中土与西方净土的天门的两位圣人才是真孤单,积年累月见不到人影,最是无趣;坐镇北海的四位圣人还好一些,偶尔还能有几回出手的机会,偷偷拍上几巴掌畜牲,解解闷;而老者这也算好的了,每日都是莺歌燕舞的小仙子花主,只是亲不得骂不得,那怕有些想法,也是有心无力……
在老者看来那么心境透彻的道理,这么懂事的少年,却不知,他就很伤心了,到底是行走江湖太小,没吃过亏……
龙虎山再不好,也真的不欠人间什么了。
龙虎山先有的九位上五境天师,皆有重职在身,轻不得。
大天师掌门人张鸿卓坐镇整个中土神州天外天,法相常年坐于星空天外,遥遥护住整个天下。
二天师,虽是从掌律一脉出身,千年尤为自责,卸了重任,常年累月镇守祖地。
三天师,坐镇鹏北海,与北妖境遥遥相望。
四天师,坐镇北海以北的北九州。
五天师,坐镇远古战场。
六天师,青童天君百年前才东海极深出的三处归墟抽身,如今任职中州百花福地。
七、八天师坐镇南极海。
九天师,年龄最小,尚不知去处。
如今虽是人间看似安宁,但天外如何?相信跻身上五境的修士都知晓……
少吗?不少了……龙虎山大可不做,但倘若龙虎山不做,那么整个中土大大小小的仙门更是无人。
所以龙虎山还是挺喜欢总和自己时不时争端一翻的儒道学宫的读书人。
那时,天下还有读书人分担一份,说说话,讲讲大道理,扯扯狗屁。
如今,真就扛在龙虎山一人身上……
龙虎山做的不少了,老者悠悠叹息,为何那么好的少年不明白……
作为道门之地,上有三清,下有先任掌教真人,那个不是大功德?任职的现任九大天师,真就亏欠人间?
人心难测,世人将我龙虎山吹捧上天,却真不知高处不胜寒,才有了龙虎山掌教真人那一句。
有苦说不出,哑巴吃黄连。
太难。
“行了,说到底还是个孩子,你和他计较什么……”黄紫老者看了一眼,知晓这陪了自己千百年老友心中所想。
“到底不过黄毛小儿,空有一翻热血,到底是修行不足,如此之事还溃了心神,不该啊,这些他不能想不到……”老翁摇了摇酒壶里的酒水。
没了……
又得去往山上找宫主讨要。
“他总会知道的……”
“希望如此……”
世人只知龙虎山,高高在上,却不知那个中苦楚,龙虎山大可孑然一身,可那样,人间还不真就烂了套,还算人间吗?
山下苦楚,山上更是如此,星空域外,大战又何曾休止,连西方净土那帮秃驴都能明白的道理,中土之人,却是不晓。
龙虎山自始自终,负重前行,从未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