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爱卿,芸珠丫头伤势究竟如何?”
正副两院正在建陵帝的注视下惴惴不安的诊完脉后,两人交换一个眼神却无一人吭声,瞧着这二人的神情,建陵帝心中一沉,虎目之中隐含龙威的望着两位院正问。
两位院正只能垂了头,为首的李院正恭声回禀:“回皇上,因为郡主她外伤较重导致失血过来,再加上郡主她长期以来身体太过虚弱,底子太差,臣等也不敢将药下得太重,太重只怕以郡主的身体承受不住,郡主她能不能安然渡过此劫,则要看在这三天之内郡主是否能醒转,还请皇上恕罪。”
一袭话说得再清楚明白不过,建陵帝浓眉上挑,瞪大了眼看着他道:“芸珠丫头的身体怎么就会太过虚弱?这底子究竟差了多少?”
李院正额头上的汗一滴滴落下,在心中斟酌一番迅速回禀:“回皇上,郡主她的身子骨似乎打小就不曾好好调理,这外面看着是健康安朗的,可实则里子里却是虚弱无比,若然微臣加重药效,只怕以郡主的身子骨根本不能承受,还请皇上开恩。”
一听院正的话,老夫人就不由狠狠瞪向二夫人,都是这柳氏,若非她苛刻愫丫头的饭菜,愫丫头的身子骨又怎么会弱虚到这种地步!
垂着头的二夫人却是捏紧了拳头,这院正话里头的意思很明显,指她这个继母一直苛待云愫心这个贱丫头,所以这贱丫头的身子才会这般虚弱,可恶,分明是他们医术平庸,医不好云愫心这个贱丫头,却想了这么个理由为他们自个推脱,可恶之极!
自打她嫁入云府,为了给人留下一个贤良大度主母的形象,这么多年以来,她哪里亏待过这个贱丫头的伙食了?一日三餐哪一顿不是按着云府的规矩上的,早知今日要背这黑锅,当初又何必为了那虚无的形象不对贱丫头动手!
她心中虽是对院正的意有所指愤恨不平,可皇上在眼前,她又哪里敢开声为自个辩解,只能垂着头死死的盯着青石板,渀佛那光滑的地板突然开出一朵花来一般。
而建陵帝则在听了院正的解释之后龙目戾气愈发加重,瞪着云景天道:“朕竟是不知道,堂堂侯府竟是连个女儿都调养不起,云景天,你就是这样齐家的么?”
听得皇上竟然直呼自个的名字,显然已是盛怒之极,云景天吓得簌簌发抖,猛然跪在地上嗑头:“皇上开恩,微臣不知道愫儿她身子竟是如此虚弱,还请皇上恕罪。”
见云景天吓成这般模样,二夫人心头就是一沉,若是皇上因为此事迁怒于云景天,到最后云景天自然会将气撒到她身上,与其这样,倒不如现在把罪全揽过来,这样云景天也会念着她这份情,想到这里她忙也跟着跪了下来:“皇上恕罪,侯爷他平素里公务繁忙,内宅之事都是由臣妇掌管,都是臣妇治家无方,因着愫儿她打小也不曾大病过,臣妇以为愫儿身子骨很是健朗,不曾想愫儿她身子骨竟是如此虚弱,是臣妇的错,和侯爷无关,还请皇上惩戒臣妇。”
她这番强出头揽罪名的做法让云景天不由暗生感激,想到自己这些天对柳氏的冷言冷语他心里就生了几分愧疚出来,更是打定主意只待此事过去之后,日后一定要好好善待柳氏,再不能让她受任何的委屈。
他心里一翻感激和动容,可是看在老夫人的眼里却又另是一番滋味,想到自个先前因为跪的时间太长差点晕厥这柳氏也不见吭个声,老夫人心里头就更不是滋味了,她可不觉得二夫人强揽罪名是因为有多敬重云景天,在老夫人看来,二夫人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因为本来就是她惹的祸,若不是她一直苛刻愫丫头的伙食,皇上又岂会怪罪?
不管老夫人和云景天心中如何是想,建陵帝的脸色却是不曾好转,只冷冷的瞪着跪在地上的云景天和柳氏二人,他虽是一国之君,可是这臣下的内宅之事,他这个天子却也是不便插手的,只是一想到这么多年以来,这小丫头只怕是在这恶毒的柳氏手里头吃了不少苦头,建陵帝的心里头就不平衡起来,当下他冷哼一声,道:“近来太后身后欠安,需要人去慈安寺为太后祈福,朕就给你将功赎罪的机会,什么时候太后凤体好了,你就什么时候由慈安寺回长安侯府吧。”
云景天立马松了口气,这去慈安寺祈福总好过挨板子,他忙嗑首谢恩,二夫人却是一脸的死灰和绝望,这些天以来,因着云愫心这个贱丫头她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才换来的贤良大度之名一夕之间尽皆毁去,如今皇上还让她去慈安寺祈福,那慈安寺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皇室和郡京城勋贵之府的人犯了大错才会去的地方,皇上让她去那里,不等于是明着昭告全郡京的勋贵人家,长安侯府的当家主母犯了大错,本来她以信阳侯嫡女身份嫁给云景天为平妻已经惹得那些个贵妇贵女们暗中嘲讽,再加上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不曾得到诰命封号,虽说那些个贵妇贵女们明着没有嘲讽她,可是每次大型的宴会时,那些个自命不凡的贵妇们眼底的那抹不加掩饰的鄙夷,像把尖锐的匕首一般狠狠的刺进她心坎,如今还要被皇上罚去慈安寺,她不用猜也能想像得到,日后那些个贵妇们看着她时的眼光会是多么的残忍!
因为心中太多的不甘愿,是以一时间她竟然跪在地上不曾谢恩,云景天忙伸手位了拉她的衣袖,低声道:“还不谢恩。”
她这才回过神来,心不甘情不愿,咽下一满肚子的委屈和伤悲不甘嗑首谢恩:“谢皇上开恩,臣妇一定用诚心去为太后娘娘祈福。”
建陵帝又吩咐德公公留下来照顾云愫心,但凡需要什么只管差人去问宫里头取,又命两位院正大人即日起歇在这长安侯府,以方便随时为云愫心看诊,瞧着皇上居然将德公公都留下来照顾云愫心,老夫人和云景天心里头可谓是喜忧参半,喜的是由皇上的态度可以看出,愫丫头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是何等的重要,忧的是这愫丫头若是安然渡过此劫倒也是好的,只怕有个什么万一,皇上会如何的大怒!
而二夫人和云若星则是气得一口银牙都快要咬碎了,对云愫心的憎恨因为皇上的宠溺愈发的加深,在云若星看来,若是当日在百花宴上一举夺魁的人是她,今日能得皇上这般另眼相看的人就是她云若星了,是云愫心夺走了原本属于她的一切,这一切原本应该是她的!
建陵帝吩咐完毕之后带着即墨箜和一众宫女太监回宫了,直到听不到脚不声了,匍匐在地上恭送建陵帝离开的云景天这才敢起身,拭去额头的汗水,一脸谄媚的看着德公公小心冀冀的问:“公公,您看您可还有什么要交待的?”
德公公斜了他一眼,兰花指翘起来道:“皇上既然吩咐咱家好好侍侯郡主,为了方便照顾郡主,咱家就睡在这外间里头,劳烦侯爷给两位院正大找个离郡主这院子最近的歇息,这样万一郡主醒来,咱家也能快点传两位院正大人给郡主看脉。”
云景天自是点头应下,吩吩管家将两位院正带到外院离内院最近的西院歇下,瞧着两位院正出去之后,云景天陪上笑脸看着德公公道:“公公,您看看还需要什么?”
德公公本想摇头转头看见柳氏便道:“侯爷,皇上可是说了,命柳夫人去慈安寺为太后娘娘祈福,这天色也不早了,柳夫人还是速速启程吧。”
这柳氏,一看就不是个善主子,可怜的郡主,也不知道在这柳氏手里头吃了多少苦头!
德公公边想边摇头,云景天看了看脸黑得有如锅底的二夫人,想到之前她义无反顾揽下所有罪名,他心头就是一动,看着德公公小心冀冀的商量:“公公,如今天色已然不早了,这去慈安寺也不是两三天就能回府的事,不如给内子一点时间收拾行李明早出发?”
若是别的太监他大可不必这么低声下气,只是眼前这个可不是寻常的太监,虽然只是一个宦官,却是皇上最为信任的,便是连宫里头的娘娘们都要拉拢的人。
他找的理由很是合理,忖着德公公应该会卖他这个面子,不诚想德公公却是一瞪眼,不悦的道:“侯爷,皇上的命令咱家可不敢不从。”
云景天一愣,皇上只说要柳氏去慈安寺为太后娘娘祈福,可没说要今晚就连夜上山进寺啊!
只是他心中虽是这般想着,到底也不敢说出来,犹豫了一下从袖子里舀出一叠银票塞进德公公手里头,压低了声音道:“公公,些许心意您可莫要嫌弃,就请公公行个方便,本侯明天一早就送内子去慈安寺为太后娘娘祈福,绝不会让公公您为难的。”
德公公脸色一沉,毫不犹豫的将他塞过来的银票推回去,“侯爷,这些咱家可万万不敢收的,皇上有令咱家就一颗脑袋,可不敢违旨不尊,这行礼,您吩咐奴才收拾妥当了明日再命人送去就是,这天色也不早了,还请柳夫人尽早上路吧。”
他说得斩钉截铁竟是一丝商量的余地都不留,不但不留,还将违旨不尊这顶大帽也顺戴扣下来,官海沉浮几十载的云景天如何看不出这德公公是有意刁难,他自问从不曾得罪过这位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德公公这般刁难,怎么想,原因也只能是归诸于皇上对柳氏的态度,一直侍候皇上的德公公,自然能揣摩皇上的心思,皇上不喜的人,他自是也不会留什么情面的。
这般想着,云景天就只好打消心中想要继续求情的念头,苦笑着点头:“公公说的是,我这就送内子启程,公公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差了人来通知一声即可。”
德公公的脸色这才稍稍好转,漫不经心的挥手:“侯爷慢走不送,咱家这就去照顾郡主了。”
由水月居回到泽安居,云景天挥手命众人退出去之后,看着两眼里全是泪花的二夫人他便长叹了一口气,温柔的劝抚:“月娇,我知道委屈你了,可是皇上的旨意,也不能不从,你放心,只要等愫丫头醒了,皇上消了气你就可以安然回府了。”
二夫人心头却是一股冷流通身遍游,且不说这去了慈安寺后别人会如何看待她,更让她害怕的是,皇上以让她为太后娘娘祈福的名义去的慈安寺,可实则是因为云愫心那个贱丫头,若是这贱丫头一日不醒,她岂不是都不能回云府了?
更何况,这些天老夫人对她的态度是愈来愈冷,看着她的眼神似乎都藏着一股说不清的晦暗,还帮着兰姨娘那贱人压制她,她这一去慈安寺,这府中岂不是由兰姨娘掌管了?云景天看着是个深情的,实则骨子里最是个自私的,今儿不过是念着她在皇上面前揽下所有罪名才有了一丝动容,可这丝动容又能维持多久呢?
原本她满心期待着云愫心死了才好,可如今,她心里头却又恨不能云愫心能安然醒转,因为今天皇上的态度,她心里也明白了一层道理,天子要降罪于人,是不需要什么理由的。
咽了心中的恶气,她换上一脸的委屈求全看着云景天道:“只要侯爷无事,妾身即便受再多的委屈也是甘之如饴,妾身这就启程,只是妾身以后不在,还望侯爷多照顾星儿风儿还有钰儿。”
云景天忙不迭的点头:“你放心,可都是我云景天嫡亲的孩子,谁敢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