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我本已经不想再提。但既然你坚持想要知道的话,看来迟早都得告诉你。”
颜卿翡抿了抿嘴,显然是在做最后的挣扎。但是当她看到徐牧晋毫不犹疑的神色时,她便明白了,这些故事迟早有一天要说出来。
“洛儿的父亲很早就被查出患有先天的急性心脏病,加之她自己又得了那样的怪病。本来富裕的家庭一下便成了家道中落的没落贵族。先前她得病却没排斥是因为她有钱,可在没落之后洛儿就因为性格孤僻很快就成了众人排斥的对象。”颜卿翡每每说起这些话,总有些悔恨。
“她因为患病而无法上学,因此就在家里照顾她的父亲。几乎每时每刻,她都陪伴在他的父亲身旁。”颜卿翡顿了顿,“但是有一段时间我发现她有些奇怪。她常常喜欢往对面的小店里跑,我向小店的售货员打听了消息,发现她买的都是一些零食。但在我印象里,洛儿从小到大都没有吃零食的习惯……”
徐牧晋不禁皱起了眉,原来是她亲手买的吗?
“更何况自从没落之后,家里也没有再多给她什么闲钱。她几乎都是靠着卖画和四处投稿挣点不足以塞牙缝的钱来补贴家用。直到那天,我从她的书桌抽屉里翻到了一封信件,信件里的杂志社说已经录用了她的稿件,并且会连续不断地给她寄来不薄的稿费。”
“我很惊讶,洛儿从小到大绝不会瞒着我任何事情,更何况是这一等关系家庭生计的大事。”颜卿翡至今说起,眼里仍饱含着怒色。
“就在我准备质问她的前一天,却出了事。”
“那天洛儿不知所向,听邻居说是去了别的很远的地方。我开始也没有在意,毕竟她这样没有多少记忆的人,遇到陌生人和熟人都是一样的警惕,根本不需要担心她的安危。她从小到大也没有捅出过什么大篓子。”
“但是那一天她回来得很晚,对面小店的售货员后来告诉我,她看到洛儿在哭,一路哭着跑回家,还跌倒在了家门前。”
“可这不是最后的结局。在她跑进家后,便有一声凄厉的尖叫声传出来。我已经在赶回家的路上了,但听到邻居告诉我有尖叫声时,我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徐牧晋倾了倾身,“是她的父亲出事了吗?”
“对……”颜卿翡的眼角闪过一丝泪光,事情已经过去十年,可至今仍如刀割一般难受。
“在她不在家的时候,父亲病发倒地,送医抢救无效身亡……”颜卿翡泪如雨下,“对不起对不起,我实在是……”她话未说完,便跑进了她的房间,砰地关上了门。
徐牧晋呆呆地坐在客厅里。
所以,十年来……
白潇洛都在自责中度过吗?
灰暗的记忆里,他忽然记起了一些。
那天下着雪,她来到他的新住址找他的那个日子,是徐牧晋生父的“头七”。
那天,他的母亲哭得很伤心,几度晕厥。她听到有人敲门,便出门察看,以为是前来吊唁的亲戚,却发现只是一个小孩子。她误以为是来找徐牧晋玩耍的小孩,便歇斯底里地发泄出了她所有的怒火,一刹那完全崩溃:“他爸都死了,你还来找他玩?你要把我儿子也害死吗?你个丧门星,哪儿来的野狗滚回哪里去啊!”
他母亲骂得很凶,当时尚还年幼、正在哀悼的徐牧晋泪眼汪汪地望向门口,泪眼里他似乎感觉到那个小孩的目光和他的目光炽热相对。
但随即而来的是,他母亲愤怒得晕倒在了门口。一阵慌乱之中,呆滞得不知所措的徐牧晋隐约能看到那个小孩从雪地里仓皇逃离了。
之后纷沓而来的是更大的痛苦,他的母亲在两周之后服用安眠药过量身亡。而她服用安眠药的原因正是无法承受爱人不在世的痛苦。
徐牧晋一度陷入了低谷,每天沉浸在失去双亲的痛苦之中,直到继父母的到来。被悲伤冲刷过的年幼的他,早已不记得那个到访过的孩子。
祖母猝然离世,也是那年的事。
那一年对于年幼的徐牧晋,是无尽的黑暗,和摸不到边的悲伤痛苦。
那之后,他就在继父的指引下继续投入足球训练中。由于巨大的痛苦,这反而成了他的动力,成天无所事事地浸泡在球场里,连学业都几乎要荒废。
浑浑噩噩的日子持续了半年多,他才恢复了原先的状态,可却没有放弃足球。
他缓缓起身,站在落地窗旁。窗外星辰点点,在深不可知的夜里泛出幽幽的光芒。凉凉的夜色映在他清晰可辨的侧脸上,线条极美却也极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