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与白蛇岭土匪大战之后,村民们的日子就变得一天天好转了起来,眼看着又到秋收时节,家家户户五谷丰盈,银两充足,吃喝不愁。
张大山虽在分银的时候吃了亏,但却得了林万财的大力栽培,名声同时传遍了周围十里八乡,这老张家的日子更是蒸蒸日上,红红火火,并隐约有超过猎头家而成为前山屯第一大户的苗头,引得村民羡慕不已。
时维九月,瓜果飘香,田地里沉甸甸的麦穗弯下了腰。
是夜群星璀璨,和风徐徐,宽广的庭院之中,张大山赤裸着上身,将一对磨盘大小的青石举起,不停地做着蹲身、起立、挺举的动作,浑身汗如雨下。在循环往复的动作间下,他身上遒劲的肌肉突然鼓起,又突然垂落,一炸一收显得极有规律。
约莫重复了数百次后,张大山终于达到了自己的体能极限,哐当一声将磨盘掷在地上,暗想:“以我现在的身体素质,光凭肉体力量就可以击败张彪教头了,总算是有了自保之力!”
这时,屯中忽然响起了急骤的马蹄声,在一团极速飞驰的火把下,现出了林家庄大教头张彪得身影,其神色忧虑,隐现不安。
一见到他,张大山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急忙将他请进了新修葺的大厅之***手问道:“这么晚了,教头前来所为何事?”
“奉庄主之令,请大公子立刻前往山庄,不然迟则生变!”张彪拱手道,神态十分凝重。
张大山见他神态严肃,浑然不似已往,便知庄中有大事发生,也不多问,立刻翻身上马,与张彪一同往山下疾奔。
此刻林家庄灯火通明,庄院各处都燃着粗如儿臂的香烛,将整个庄子照得莹白如昼,纤毫毕现。而在庄院内,则有手持刀兵的护院在四处巡逻,其脸上神色俱是凝重无比,而且在庄院四个角落的箭塔上,此刻人影晃动,显然也有庄丁在居高临下巡视。整个庄院里,隐约透着一股风雨欲来的压抑气息。
张彪领着张大山一路穿越了戒备森严的外院,只往最中心处的大厅走。
此刻大厅里白绫飘荡,香烛排列,在大厅的正中央摆放了一具漆得黑亮的巨大棺木,棺材前是一个白绫扎成的花圈,上面写着两个龙飞凤舞的黑字。
祭!奠!
在花圈下,正跪坐着一名身穿白衣,不断往身前火盆添着纸钱的中年男子,正是仅隔几日未见,却看起来已苍老了几十岁的庄主林万财!此刻他脸色惨白如纸,形容枯槁,没有半分血色,神情更是悲痛欲绝。
白发人送黑发人,世间惨剧不外乎如此。
看到眼前这幕凄凉场景,张大山深吸口气,快步上前,轻声道:“舅舅,我来了。”
林万财似没听见一样,没有答话,过了半响才抬起头来,神情恍惚:“大山,你来了?去见见你弟弟吧,他下午刚回来。”
“嗯。”张大山应道。
棺材里躺着一名十四五岁的英俊少年,面色惨白如纸,双目圆睁,似是不可置信,又似是死不瞑目。
在他的颈上有着一道细痕,张大山翻开其衣襟一看,只见一道极细极深的刀痕从其颈上蔓延开来,几乎将整根脖颈都切断了,只剩一丝皮肉连着头颅与躯干。
“一刀毙命,脖颈几乎一刀斩断……好狠!”张大山眼睛一眯,旋即伸手轻抚,将少年圆睁的双眼轻轻掩上,随后走到林万财面前,道:“舅舅,节哀顺变!逝者已逝,生者坚强,当今之计是为表弟报仇!”
听到报仇,林万财眼中忽然焕发出神采来,但很快又暗淡了下去,呢喃道:“报仇!报仇!可要报仇谈何容易……大山,你可知凶手是谁?”
张大山摇了摇头,道:“不知。”
林万财深吸口气,缓缓道:“杀我儿者,乃广义郡十大家族之一的黎山望族,王家少主王元!你可知晓王家?”
张大山再次摇头。
“王家祖上几代皆是黎山望族,经营多年,势力极深,如今更是在当代家主王武的掌舵下实力倍增,已稳坐黎山豪门第一把交椅,威震数县。便连广义郡郡守来黎山县办差,都要拜谒王家,给几分薄面。”林万财缓缓道来,语气里隐约透着绝望。
一村地主与一县望族,不管从哪方面来比较都是天壤之差,云泥之别,根本无法望其项背,也难怪林万财会如此绝望。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道理比天大。别说那王家只是黎山望族,就算是皇亲国戚又如何?舅舅放心!我定为表弟讨回公道,让他在九泉之下得以瞑目!”前世,张大山以一己之身搅动华夏风云,做下建国大案,举世骇然,区区一县望族又岂会被他放在眼里?
“好!我果然没看错人!你可知我为何深夜叫你前来?”林万财双眼猛地一亮。
“此事虽知一二,但舅舅尚未定论,外甥如何能胡乱猜测?”张大山道。
“我姐姐有福气,生了一个好儿子!”林万财看着张大山,继续道:“你刚刚要是说已经知道了,那便是心浮气躁,沉不住气,就算给了你家产,你以后也斗不过王家,反而害了你,还不如不给。你若是说完全不知,那便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口里不一,就算你日后有能力为你表弟报仇,也不一定能指望得上。与其陷你于不义,也不如不给。”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舅舅不必担心,做哥哥的,定会为弟弟讨得公道!”张大山道。
“你尽力就可,不必勉强。”林万财摆了摆手,忽然躬身道:“请大师傅为我等做个见证!”。厅中忽然转出一人来,正是坐镇黑风镇,被朝廷册封的后天圆满境武宗,伍寒。
在伍寒的见证下,林万财立下了把张大山作为林家庄接班人的遗嘱,包括一切田契、房产、庄丁、牲畜等动产不动产在内的所有遗产尽数留给张大山,接着立下了官府文契,三人按了手印后,伍寒直接拿着文契奔回县城,在官府留下备份,将此事彻底坐实了。
且说林万财安排好了一应事物后,突然往后栽倒,口中血泉喷涌,面如金纸。张大山上前查探,只见其胸口处印着一个乌黑的手掌印,竟跟其刚苏醒时,胸膛处的手印一模一样!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张大山眼睛一眯,瞳孔中凶光乍现。
他立即将林万财扶到床上,唤了村里有名的大夫来,接连换了几个,都是摇头不已,表示自己素手无策。果不其然,等到了第二天下午时分,林万财便在痛苦中死去,将林翠花哭得死去活来。
而林万财一死,他所有的财富按照遗嘱落入了张大山手中,包括庄院、奴仆和地契等。虽然这是一份大礼,但同时也极其烫手,毕竟身为黎山望族的王家岂是易与之辈?
张家村三面环山,地势险峻,唯有南面相对平坦,有一条约莫两三米宽的村道羊肠而出,村民平日里的生活采办、人情往来、农商驿道皆由此进出。在群山环绕下的中间开阔地,则是村寨所在的位置,依稀散落着几百栋房屋。
林万财的庄院恰好修建在蜿蜒而出的村道口,扼住了进出村寨的咽喉,好像水壶的壶嘴一样,地势险要至极。
君主丧之,则朝纲混乱,国家动荡。族主丧之,则百病齐生,兄弟纷争。家主丧之,则根基虚浮,人心惶恐,若家无男丁,更有绝户之危。故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
林万财刚咽气,张大山便令张彪及其他两个护院武师将庄子封锁起来,严禁任何人出入,以防老庄主去世的消息流传出去,让别有用心的宵小之辈趁虚而入。同时频繁露面走动,与庄丁们闲话家常,对庄里大小事情都事无巨细,亲自过问。不过一两天时间,张大山与庄丁们的感情就变得熟烙了起来,同时也对庄子的情况也有了大概的了解。
庄子占地面积足有二三十亩,到处种植着合抱的杨柳、桂树、桑树等,也有几垒奇石堆砌的假山异景、凉亭小桥、四五亩精耕细作的良田、两三汪鱼塘、一处可容两三百庄丁训练的靶场、几十头壮马的马厩、鸡舍、狗窝、牛栏、猪圈、磨房、铁器房、酒坊、粮仓等。假山上藤蔓缠绕,田地里麦穗沉沉,鱼塘中鱼虾肥大,靶场兵器罗列,马概骏马嘶鸣……真是应有尽有,种类繁多。
庄院房子非常多,足有近三十间,都是清一色的上好实木,漆了红亮红亮的桐油,显得宽敞而亮堂,这些都是庄丁及奴仆居住的地方,那五六间主厢房更是云纹浮现,通体散发着沁人的清香,全是名贵香木搭建,常年蚊蚁不生。
庄院外围是一道高约两米,通体用厚实青砖垒造的坚固围墙,墙上种满了铁蒺藜,防止夜晚贼人攀爬。
在庄院的四个方向,有或是用青砖建造,或是用石头堆砌的瞭望台,可以远远望见外面的情景,更可以居高临下用劲弩射击来犯之敌。有了这几个箭台,就算是碰到了饥荒年月,百姓暴动,土匪借粮,只要派上几十名会射箭的猎人,怕是数百人都攻不进来。
像这种简单实用的防御工事,一般家底殷实的大户人家都修建了的,就是为了防止土匪抢劫,灾民暴动。
这个庄院的陈设乃是典型的古代农庄了,除了盐之外,柴米油酒肉及谷物兵器等,几乎全部可以自给自足了,便是被围困了,断水断粮,也能坚守个两三年甚至更久,当然,前提是别人打不进来。
即便以张大山的眼光来看林万财这处亲手打造的庄院也不禁心生敬佩,感叹其谋略长远,考虑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