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修雅致的客厅,木质矮茶几整齐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茶具,贺显沏好一杯茶夹到面前精神铄然的中年人跟前。
“舅舅,来尝尝这茶”
男人拿起来闭上眼闻了闻轻轻抿了一口放下茶杯笑着对贺显说:“果然是好茶啊”
贺越之,高讯集团董事长,也是贺显的舅舅。
贺越之年过六旬但身体康健,注重养生之道,平时没什么别的爱好,但对茶是爱到了骨子里。
贺显说:“一直想着给您带什么礼物,托人寻了好久才打听到这庐山云雾”
贺越之满意的说:“那真是巧了,我早些闲着的那阵子还念叨着去找人搞来这个,后来给忙忘了,这可不,你就给送来了”
贺越之说到茶兴致很高和贺显聊了好一会儿他之前收藏的那些珍贵茶叶
什么武夷山母树大红袍、明前西湖龙井、凤凰水仙、君山银针和这庐山云雾,说到最后贺越之叹了口气:“要说那最可惜还是那金瓜贡茶,这辈子是连味儿也闻不到喽”
贺显跟着贺越之多年,深知贺越之是个茶痴,也对茶叶了解不少每次来总能和贺越之聊很久。
直到了饭点两个人才算聊完,贺越之对吃穿用行都讲究,这点贺显也是受贺越之的熏陶。
贺越之是贺显的舅舅,贺显从13岁开始就跟着贺越之,贺越之没有子女,对贺显的培养很是用心,从说话做事到谈生意,一言一行都仔仔细细教导贺显,可后来贺显去学了法律,成了一名律师。
贺越之也从没说过阻拦的话,当时对贺显说:“我不干涉你,你选什么道儿都是你自己走,以后常来看看我这老人家就行”
“唉,你和昭平那孩子都不常回来,我这孤家老人一个,实在难熬啊”
贺显问:“昭平没回来吗?”
贺越之哼笑了一声,眼神却是满满的宠溺说:“那孩子刚回国就野疯了我看他是越来越不受管了”
“当初就不该一时心软让他出国,这倒好,学了一脑子知识都不记得回家了”
贺显没接话,给贺越之盛一碗汤,汤底微黄乳白有淡淡中药味道。
饭吃到半饱,贺越之沉吟了一会问贺显:“听说城景那边最近很乱啊”
贺显点点头回道:“嗯,最近姜凯东动作很大,看那意思是要下狠劲儿了”
贺越之笑道:“这是要提前了生前事了啊”
“这老家伙和我斗了半辈子,从他出了事就没再见过几面”
说完啧啧两声感慨的说:“谁能想到啊”
想到什么,贺越之没往下说。
贺显垂下眼,金丝边眼睛遮住眼神。
贺越之说:“你在城景那里也待了几年,这城景没了姜凯东也不成气候,看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恩,好”
“姜凯东是不是还有个当医生的女儿?”
贺显慢慢放下汤匙说:“是”
贺越之皱着眉头沉吟一会说:“一个女人家又是个学医的怕是成不了什么大事”看向贺显问:“你和她有过交涉吗?”
“见过几面”
“觉得怎么样?”
贺显推了推眼镜说:“是个很称职的医生”
贺越之哼笑一声:“再称职也就是个医生,想顺利继承城景可就难了”
“还有昭平,见着了带句话给他,让他疯够了就回来”
“好”
到了晚上贺显照例在早就收拾好的房间休息,这是他少年时的房间。
虽然时常来探望贺越之但几乎只有每年过年这几天才在这里睡下。
贺显洗过澡,腰间围一条白浴巾出来,靠在床头从抽屉里随手拿了两本书翻看,翻了没几页,一张小小的,不规则的照片书页间掉下来。
贺显微蹙眉,拿起来看,眼睛像是钉在上面看了许久甚至有些出神,嘴角慢慢勾起,眼角细纹粘连延伸。
“呵——”
床头台灯灯光昏黄,映照在小小的照片上,照片上背景虚化但仍旧能看出是在秋天的校园,林荫小道中间站着一个身穿白蓝校服套装的女孩儿,黑长直发披在肩头,素面朝天却是白净皮肤,殷红嘴唇,仿佛天生带妆,只是眼神漠然冰冷微微蹙眉侧着脸看向镜头。
贺显眼神深远看了很久,手指抚上女孩的嘴唇细细摩擦,思绪渐渐飘远
**
这两天肖乘都和姜瑜一起住,偶尔出去接点零活去做,姜瑜默默看着肖乘接到电话就急忙收拾冒着寒风冷雪出去,晚上又是一身尘土的回来。
年初五的时候,姜瑜起床后没事就一直窝在沙发上看电影,肖乘中午出去没几个小时突然回来,姜瑜去开门,正看到肖乘人高马大的站在门前,肩上扛着个瓦斯罐。
姜瑜:“”
肖乘没言语直接进了屋,扛着瓦斯就往厨房走。
姜瑜跟上去,倚在门边看肖乘在那边捣鼓。
“干嘛呢你?”
肖乘头也不抬:“装煤气”
“你会做饭?”
反正她最多会烧个水,煮个粥。
“会”肖乘站起来打开水龙头洗洗手:“老吃外面不好,自己做健康”
姜瑜笑了:“你做啊”
肖乘把手擦干对姜瑜说:“当然我做你会吗?”
姜瑜撇撇嘴回答干脆:“不会”上去拍打肖乘身上沾到的灰尘。
肖乘笑了笑握住姜瑜的手:“想吃什么?晚上我买菜回来做”
姜瑜被她拉着往客厅走,一边打趣他“哟,肖大厨要露一手了,那我可点菜了”
肖乘笑:“嗯,你说”
姜瑜问:“你最拿手什么?”
肖乘想了想说:“都还行吧”
“还挺自信那不然我们包饺子?”
大过年的吃饺子应景吧。
肖乘说了:“好,想吃什么馅儿的?”
“素的,白菜的吧”
“行”
肖乘倾过身子亲了姜瑜脸颊一口:“我出去了”
“去吧”姜瑜把肖乘送到门口等肖乘离开,关上门姜瑜也没了看电影的兴致,在客厅转悠了半天也不知道要干嘛,最后干脆换了套衣服细细化了个妆出门。
车流稀少的街道,寒风凛冽,小雪簌簌下落。
街上一排腊梅顶着雪花绽放,黝黑清瘦的枝干向上延伸,玫红色梅花密密排列在灰暗的天空显出勃勃生机。
这是除去五颜六色的建筑物最为活泼的颜色。
初五的时候虽然商场什么的没开门但是街上的门市和小店铺陆续开始营业,还有一些小超市也开了门。
虽然年前置办了年货但也总有很多出来采购的市民,姜瑜的半张脸都埋在围巾里,只露出一双眼在外面活动。
转了很久也不知道该买些什么,最后走进一家运动品牌,姜瑜站在放满运动鞋的货架前,想着那人也快下班了,姜瑜直接拨电话给肖乘——
等了一会。
没人接。
连续拨了两个都没人接,姜瑜索性不再打,选了一双看着尺寸差不多的,付钱走人。
出去之后姜瑜在街上晃了一会儿,点上一根烟,掏出手机背过身去,吸两口等了一会——
这次“嘟”了两声就接通了。
“喂?”
那边的声音嘈乱一片,呼呼风声混在电话里,杂音不断。
姜瑜猛吸了一口烟,抖了抖烟灰。
“干嘛呢?”
“干活呢”
“哦什么时候下班?”
肖乘停顿了一会说:“应该六点吧”
姜瑜跺了跺脚,肖乘有所感应的问:“你出门了?”
“恩”
“冷不冷?”
姜瑜眯着眼又吸了口烟说:“还好,穿得厚”
肖乘“哦”了一声:“我得干活去了”
姜瑜把烟头扔地上撵灭提了提挂在胳膊上的袋子问:“你在哪儿?”
当姜瑜找到肖乘工作地点时已经快六点了。
地方还挺偏,打出租还转悠了半天才找到。
等姜瑜一下车站那儿肖乘就看见她了,倒不是碰巧,而是她一出现身边的同事们都开始议论。
女人,高个儿,长发,漂亮。
肖乘想听不到都难。
姜瑜还没下车就看到肖乘说的那个地方了,四面通风的红顶棚子,周边堆放着大面积的破旧的看模样像是汽车零件之类的东西,紧挨着红顶棚子的一边是个巨大的垃圾坑。
姜瑜有点后悔来这里。
再看肖乘身上挂着个半红半黑的破围裙冲她大步走过来,那一瞬间姜瑜是真的想扭头就走的。
肖乘走到姜瑜面前说:“等我一会就下班了”
姜瑜今天穿银灰色羊绒大衣,宽大腰带松松系上衬出纤细腰肢曲线,脚下一双过膝靴,手上提着一个大纸袋,高高的鞋跟和肖乘对立而站只矮了肖乘几公分,站在这破旧空旷的场地格外显眼。
“去买东西了?”肖乘问
姜瑜上下打量了肖乘一遍才开口:“您这是什么造型?”
修车还是杀猪的?还发这么个不伦不类的工作服。
肖乘低头看看身上的围裙说:“都穿这个”
姜瑜没听这话,逗他说:“搞笑呢你”
后面的同事看着前面的肖乘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肖乘有点不自在低声说:“别闹,我们一会就回去”
姜瑜看了看时间:“还有十分钟”
肖乘点了点头往回走准备下班,姜瑜在门口等。
肖乘一回去人都散了,肖乘把身上脏兮兮的围裙摘下来扔进箱子,个别两个跟肖乘关系还不错的凑上来小声问:“外面那是谁啊?”
“我婆娘”说完也不看那两个人的眼神转过身去洗手。
两个同事对视一眼暗暗的撇嘴结伴离开了。
姜瑜站在门口,每出来个人都装模作样的瞟上两眼,还有几个特别厚脸皮的嘻嘻笑着大刺刺打量,姜瑜一概视而不见,不生气也不理会。
姜瑜张望了一下,这个地段是真的偏僻,破破旧旧的几个棚子,姜瑜估计这不是个正规地方。
等了没一会肖乘也出来了,极其自然的握住姜瑜的手,姜瑜跟着他脚步走。
旁观的几个男人瞪着眼直到两人的身影走远,恶声唾骂一声:“小白脸”
说完没觉得有任何不妥心情极度不爽的走了。
这边因为偏僻所以很少有出租车过来,肖乘也刚来这里第二天但是也借来一辆摩托车。
和之前那辆明显的不一样,姜瑜接过头盔问:“谁的车?”
肖乘说:“朋友的”
“之前那辆呢?”
“那个是我的,卖了。”
“怎么卖了?”一边问,姜瑜跨坐上去戴好头盔抱住肖乘的腰。
肖乘随口答;“为刘申凑钱的时候卖的”
“哦”姜瑜表示了解不再问话。
脚下踩油门,发动机“嗡嗡”响,车轮在雪地轧出一串黑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