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4)(1 / 1)

才入宫门,她便有了感觉。那种死气沉沉和阴气森森的氛围,就连空气,都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皇帝的妃子们各个雪肌云鬓、灿然华服,集全了全盛京最权势最美貌最才德的上上女子,女子无才便是德,王若离并不认可,一直到真正接触到这群宫妃,她才算勉强有了体会。生得太过貌美,那么样貌从一出生便是属于男人们的,而才德……那不过是禁锢妇人们的手段罢了。

陆公公身为太监总管,一年四季无论何时,但凡在嘉盛帝方圆五米内,你都可以看到他的影子。嘉盛帝坐在紫檀木椅子上,面前的桌上摆着数叠分门别类的厚厚的奏折,两边的蜂蜡蜡烛散发着橘色的光芒,将表情严肃冷凝的他都照得柔和起来。

“怎么才回来?”皇帝发问,他头也不抬,手中的朱笔转动,陆公公连忙上前为他研磨。“外面这么好吗?”

“圣上统治的太平盛世自然是好的。”王若离眨巴眨巴眼睛,带着点狡猾的说。

嘉盛帝放下笔,侧脸瞅了一眼陆公公,他便将桌上的茶杯和剩下的点心放在木盘上,弓着身子退了出去。“你倒是会说话。”他似笑非笑地说。

“都是皇上教导得好。”

“和碧落的皇子皇女们出去,有什么收获吗?”

王若离咬下嘴唇,苦思。“行月公主和岚王关系很好,岚王看起来很温和但其实……深藏不露,而行月公主外表精明,可其实却有些……像孩子。”她努力措辞,将心中激进的词组换成温和。

“观察得仔细,但行月可不是像你说的孩子,的确她存在某些缺点,但她也有她母皇的手腕,可惜却是一个女子,注定了内心始终需要一个依附,而且目光短浅,甚至太过感性,一味地追逐不能触碰的,自以为藏得天衣无缝,可其实早被人看穿。”嘉盛帝掀开上嘴唇,扭出一个讥诮的弧度来。

听到人贬低行月,她应该开心的,可是王若离却闷闷不乐起来,只因为他那句‘可惜却一个女子,注定了内心始终需要一个依附……’她想宣布,并不是所有女子都需要的。‘你的确是你父亲的女儿。’这一句话听到时她欣喜若狂,可喜悦还来不及沸腾,就被自己冻结起来。因为我是父亲的女儿所以优秀,还是因为我优秀所以才是父亲的女儿……

她知道,无论再如何比较也无法赢过王若即,她生得太晚,注定那些正统的女子教习上只能活在姐姐的阴影中,真正拿得出手的,能够将所有贵女都比下去的,只有她的骑射了吧。剑走偏锋,她的骄傲,却为她们不齿。那是她最引以为傲的,特别是当教头们夸奖她的时,王若离简直控制不住地想要大声炫耀起来,可是她不行,一切只能偷偷摸摸地和蔚抹云分享,一直到后来多了一个温君。

之后,她不知道是哪里暴露了,明明已经很小心的掩饰了,但毕竟女子和男子的差别还是很明显的,那廖家公子知道了,联合平日与他要好的几位将她堵住,而那一切恰好发生在王若离意图一箭射穿他后。当时,所有被牵连的人都余怒未消。王若离冷冷地注视几个黄毛小儿。“有事?”

廖家公子邪笑道:“有事,哪里敢有什么大事能来劳烦您啊,不过小爷一直很好奇,你是蔚抹云的远方亲戚,蔚家可是人丁单薄啊,从来不听过有什么亲戚的,唯一一个亲戚还是嘛……”他用手摩擦着下巴,身后几个跟班和狗腿子跟着笑了起来。“听说那王首辅还亲自来书院了哦?那……我究竟是称呼你什么呀,小小姐?”他说着,边目光放肆地在王若离的胸脯上扫视。

胃部一阵恶心,她想一口唾沫吐到对方那令人作呕的脸上。“既然猜到我是谁,那么如今这个仪驾,可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呀。”

“呸!”对方干出了她想做的事,一口唾沫吐到了她鞋子上,王若离低头看,嘴角抽搐。她的声音静得吓人:“你吐到我鞋子上了。”

“下次我会吐到你脸上。”他扯开衣襟,露出一道正在愈合的丑陋伤疤。“这是你给的,小爷会把这个当成荣誉的伤疤,等着吧,别以为这事就算了,小小姐,虽说王首辅是你家亲戚。”他还算有点脑子,没有把这事告诉他的小跟班们。他狰狞地道,“但是……小小姐扮成少年混在男子书院,还放箭伤人,意图杀人,不知道这罪名咱们首辅大人但不担得起咯?”

“担不担得起不是你说的算,你算什么东西,”她浅笑,注视对方像蜈蚣行走一般蜿蜒的伤疤。“而至于这荣耀嘛,信不信我让你再光荣一点呀。”她右手下垂,冰冷的钢铁随之触碰到掌心,温热她飞速抽出,拉开泛着冷光的刀子,廖家公子等脸上惊慌可见。

“你父亲似乎让你以为是自己是个男人了。”他扭曲着脸猖狂大笑。

“很显然,”王若离看了一眼鞋子上的唾沫,盯着对方眼睛,缓缓地道:“你父亲也犯了同样的错误。”

这下子,跟班们一个一个哄堂大笑,他恼羞成怒,“够了!”他怨毒地嘶笑,“王首辅就是这样教导他的女儿们,小小姐?”

这句话是真的惹恼了她,王若离可以容忍别的,但惟独这个不可以。“你胆敢?”她问,“你胆敢?”她边说,手中的匕首抛起,脚步是教头们教她的那般,轻盈快速,在所有人出神和发笑之际,她业已移动到他面前,直视他的眼睛,嗓音是女孩特有的轻柔,王二小姐质问:“你胆敢?”冰冷在手中消失,素白的衣裳开出了鲜艳的花朵,一阵刺耳的尖叫和呐喊充斥了她的脑袋,叫人战栗不安。

“今日的功课还没完成吧?”

“噢……天。”王若离做出夸张的表情,一副听天由命的表情,把嘉盛帝给逗乐。“朕该把那句话收回来的。”

“什么?”

“你是你父亲的女儿。”

“为什么!”话语冲口而出。

皇帝没有在意她的礼数,用长辈对待晚辈的口吻道:“古灵精怪的,可是一点也不像你的父亲。”

父亲就像一座山脉,可以让人安心依靠。父亲就像是一个巨人,每个小姑娘的心目中总是希望有那样一个父亲或者哥哥来保护自己的。她把想法说给陛下听。嘉盛帝点头:“他做事沉稳老道,任何事都追求完美,无法忍受瑕疵。当年,教导朕的先生就告诫朕,一定要让王首辅留在朕身边做事,他和朕可以说是互补。”

这不是第一次嘉盛帝吐露出关于他对王首辅的感情了,王若离没有全然相信,也没有全然否定,毕竟父亲和他相识多年,少年伙伴,青年君臣,那感情不是其他人能比得上的。

“多谢皇上夸奖!”

“朕夸的是你父亲,可不是你,何来夸奖一说。”

“您之前不是说了吗,小女是王首辅的女儿,那么便是夸赞小女身上也有乃父之风,而且……夸奖小女的父亲,小女与有荣焉,岂不是要多谢陛下的夸奖嘛?”

嘉盛帝哈哈大笑起来:“听那些传闻,可是不觉得你是个那么伶牙俐齿,古灵精怪的孩子,也不知道王首辅是怎么教导你的。”

怎么每个人都对她父亲怎么教导她那么感兴趣。“父亲常告诫小女,真相不在于人们的舌尖,而是在于自己的眼睛。虽然有的时候眼见不一定为真耳听不一定为虚,但那个时候眼睛真正的作用才发挥出来,需要一个人使用自己的眼睛去探查真相,而不是对事实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说的不错,可惜太多人白白有一双好眼睛,却从来不用了。”皇帝说罢,不再开口,闭目养神起来。王若离呼了一口气,轻轻地从殿中出来。

陆公公见到她出来,如临大赦般地叹气,迎上来,道:“王二小姐,你今天可是吓死人了。”

“陆公公,你不用这样吧。”王若离也颇为无奈,“您老动不动就说我吓死您了,其实你也才要吓死我了。”

“哎!”陆公公重重叹气,“小姐啊,你要离他们远一点,陛下可不希望自己身边的人离他们哪一个太近了。”

这是说谁呢,碧螺使团还是沈蕴那帮皇子。“陆公公放心,我会的。”

“首辅特意叮嘱咱家照顾您的,王二小姐也别太客气了,若没有王首辅,恐怕咱家也活不到现在了。”

意思是自己可以相信他吗,怎么说呢,难道父亲对他有恩吗?“好,我知道了。”看来嘉盛帝是真的很相信父亲呢,可以接受一个受过父亲救命之恩的人在他身边贴身伺候着,而且那次使者团觐见,他支开了自己,也不曾支开陆公公。

夜晚凉如水,皇宫一片寂静。王若离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只有一点点的线索,可是偏偏无法捕捉。她直觉认为陆公公指的是南离使者团,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陆公公受过父亲的恩惠却不直接提点呢,还是他认为我已经知道的,但凭什么他认为我已经清楚呢……

她决定了,如果能再遇到沈蕴,她就去问个清楚。就这样,她才纠结着坠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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