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绵绵却相反,她同刘氏一起生活不到半年,通常连结的也是一般的姑嫂关系,要说情绪多么深沉真的谈不上。
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想欠亨,刘氏嫁进郭家这么多年,为什么还会如此偏着自己的娘家。
她自己倒无所谓,大约刘氏以为如此亲上加亲也不错,可她千不该万不该和议娘家对鲲鲲的合计,只能说刘氏对鲲鲲所谓的好太不对实,便算有两分至心也不足以抗衡自己的私欲。
郭林留意着妹妹的表情,见她好像并不相信自己的话,仓促地回答道:“叶儿,二哥晓得这件事儿让你二嫂伤了你的心,你二嫂也有不得已的……”
“二哥,你别说了!”郭绵绵烦躁的打断了郭林的话,面上却很清静看不出肝火:“我倒是不晓得刘氏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能让她昧着自己的本心同她的娘家合计我和我的儿子。”
见妹妹连“二嫂”也不喜悦叫了,郭林内心咯噔一跳,本想继续为妻子脱节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这个口。
木氏等人见状,急的团团转。这好不容易没让兄妹俩生出间隙,现在又闹僵了,这可如何办!
有心想劝和几句,可一个是亲生女儿,一个是儿子的妻子儿、孙女的娘亲,木氏又不晓得从何劝起,恐怕伤了女儿的心。
郭绵绵却不忍心爹娘兄嫂担忧,她强忍着诘责的冲动,脸上露出一丝牵强的笑容:“事儿毕竟如何或是等刘氏回归了再说吧,现在她不在我也不可以平白的委屈了她。”
这话一出,木氏和郭老实大大的松了口气,暗背后冲二儿子使了个眼色,让他圆几句话。
郭林内心苦笑,愧疚的看着妹妹悄悄的下了决心:“叶儿,无论咋说,是二哥和二嫂对不起你,你安心便是,这件事儿二哥会给你一个叮咛。”
看着二哥认真的神态,郭绵绵内心逐渐恢复了清静了,点了点头说:“我信你。”
“嗯嗯!”郭林几乎又落下泪来,他抹了一把脸,重重的点了点头。
事儿临时告一段落,买到牛的欢乐仍然没能缓和冷凝的空气。一家人围着桌子默默地吃完晚饭,各自洗漱后便早早的睡了。只是这一晚,除了不知事的孩子们谁也没能睡个平稳觉。
翌日,郭家等了一天也不见刘氏回归,郭林也不喜悦去刘家接人,倒是不明真相的村民们纷纷上门贺喜,祝贺郭家买了牛,日子胜过越红火之类的。
郭家人不得不打起精力招待这些同乡们,还将小批酸言酸语、上门哭穷的人挡了回去。那些哭穷之人中,便有早已经跟郭家分居的郭家大房、郭家三房。
只是眼下郭家里面发现了问题,谁也没有心思理会那些奇葩亲戚。别说没有银子可借,便算有也不会借,所谓的情份早在多年前便耗的一尘不染了。
郭家人的日子过的不舒心,几乎致郭家兄妹反面的罪魁罪魁刘家人倒是康乐的很。只是过去了几日,始终不见郭林接刘氏回去,不禁也泛起了嘀咕。
还想再等两天,刘家的儿妻子田氏不是个能容人的,见二姑姐母女俩在自家白吃白住好几天,刚刚生下儿子自以为翻身的她便开始摔盆子敲碗、指郭骂槐起来。
一贯重男轻女的刘母看在孙子的份儿上,对田氏这个儿妻子倒是对女儿还看重,一时光也看女儿种种不悦目。因而抽了个空,她来到刘氏暂居的房子里,讲话赶人:“翠兰,你今儿个便回去吧,真相有婆家的人了,待在娘家也不像话。”
刘氏正在给刚满月的侄子做针线,闻言心神一晃一针扎在了手指上,顿时疼的皱紧了眉头。
“行了行了,这肚兜你也别做了,沾了血的东西不吉利,可不可以给我的孙子穿。”刘母也皱紧了眉头,却是嫌弃刘氏笨手笨脚,不等刘氏说话又硬邦邦的加了一句话:“别忘了娘以前叮咛你的事儿,娘可报告你,这件事儿如果办不太好,你以后也不必回归了。”
刘氏猛地抬起头看向一脸淡漠的娘亲,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脑海里皆丈夫拜别前那瞪眼自己的眼神。
刘母见刘氏呆愣着不说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掐在她的胳膊上,高声谴责道:“你是耳朵聋了或是哑了,老娘跟你说的话呢你究竟听进去了没有?”
胳膊上的剧痛刹时拉回了刘氏的神智,她看着呶呶不休的刘母,无端的生出了几分怨怼,忍不住回嘴道:“以前你半子的反应你也看到了,我如果敢开这个口,改明儿便会被休回娘家,到时候你们会要我回归?”
“……”
刘母一阵语塞,随便破口骂:“你个没用的东西,嫁到郭家这么多年,还拿不了自己的男子,老娘咋便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儿?别说郭家还没有休你,便算休了你也禁止回归,我老刘家丢不起这个脸!”
刘母无情的话语像是一记耳光,狠狠的甩在了刘氏的脸上。刘氏神态悲悼,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她的亲娘的嘴里说出来的。
“你看啥看?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莫非老娘还说错了不可?”
看着红了眼眶的刘氏,刘母毫无所谓的在她的心口上又插了一刀,脸上没有一丝愧疚,更不以为自己的话有哪里不对。
刘家一贯重男轻女,刘母更是此中的“佼佼者”。在生下好几个女儿,哪怕继续生养存在着极大的凶险,刘母坚持要继续生下去,便为了生出一个带把的好老刘家的秉承香火。
并且一个儿子还不满足,恨不得生出七八个才好,惋惜刘母在生下唯一的儿子后已经不可以再生了,她只好勉力跟大伯子一家打好关系,尤其是对待几个侄子,的确比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还上心,仅仅希望儿子多几个助力,不被外人陵暴了。
正因为如此,这一次刘母才会不遗余力的为刘氏“出谋献策”,不仅劝阻刘氏过继鲲鲲,让她过继家道拮据,快吃不上饭的小女儿的幺子,还说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鼓舞刘氏说服郭家人,让郭绵绵改嫁到刘大伯家,嫁给刘大伯丧妻的小儿子。
如此的女人,可怜可恶又可悲!
“娘,我是您的女儿啊,您咋能如此,莫非刘家的脸面比女儿还紧张吗?”刘氏捂着快要喘气来的胸口,心存很后一丝梦境高声的诘责着刘母。
“你这个死妮子干啥呢,想吓死老娘是不是?”刘母吓了一大跳,又是一把重重的掐在了刘氏的胳膊上:“女儿便是赔钱货,哪有儿子孙子紧张?你如果被休回娘家,你弟弟的脸往哪儿搁?你侄子有个被休弃的姑姑,以后谁家姑娘肯嫁给他?”
另有些心虚的刘母越说越以为自己有事理,嗓门也越来越大,看着敢诘责她的女儿,只以为格外碍眼。
“咋能如此……咋能如此……”刘氏像是没有觉得到痛,她泪雨婆娑的看着尖酸狠戾的母亲,像是在问刘母,又像是在问自己。
“没用的丧门星,老娘还没死呢,你嚎丧呐?”刘母非但没有安慰自己的女儿,还再一次破口痛骂起来:“老娘报告你,赶紧滚回去把老娘叮咛的事儿办成,否则老刘家没你这个女儿。”
说罢,早便被哭的不耐性的刘母回身便出去了,顺手拿走了刘氏给孙子做了一半的围兜。
看着晃悠的门帘,刘氏悲从心中来,一下子瘫坐在了床上。
哪怕晓得母亲重男轻女,哪怕晓得她们姐妹几个加起来也不如弟弟在母亲内心紧张,乃至还不如大伯家的几个堂哥,现在连刘家的颜面也不如,让她如何不悲伤?
自从生下女儿后,多年未有生养的刘氏内心早便做好了被休弃的计划,这些年她在郭家当心翼翼,便怕婆家看自己不悦目,以无子为由把她休掉。
不怪刘氏有这些念头,自幼发展在重男轻女的人家,耳闻目染之下不自发的会看低自己,变得重男轻女起来。同柳母唯一的不同是,刘氏心疼唯一的女儿,并未因为女儿不是儿子便不稀饭她。
这些年来,刘氏到处奉迎娘家,手头上有好东西也是第一时光送到娘家来,乃至在刘母提出让她说服婆家,把婆家的小姑子嫁给并不是良人的堂哥时,内心涌起的第一个念头不是否决,而是窃喜。
一来奉迎了娘家,便算遥远真的被休了,她另有娘家这个很后的退路;二来郭刘两家亲上加亲,她被休掉的大约性便小多了,乃至过继了妹妹的小二子,她在郭家便完全站稳了脚根。
对娘家的依附和梦境,在这一刻,一切被自己的母亲亲手打碎了!
想到这些年自己对娘家掏心掏肺,连丈夫和婆家也获咎了,却换来这么一个结果,刘氏又痛又悔,把脸埋进被褥里号啕大哭起来。
当天下昼,刘氏连饭都没吃,便带着女儿郭枣离开了。已经对娘家完全无望的她,很清楚被她获咎的婆家才是她的依靠,如果连婆家也不肯承受她,她便完全没有生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