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赵构大为反对,此举不仅下降了自己部下的重要性,最关键的是,不可避免影响到物资的调配。只是京畿路未稳,应天府那边李纲还不愿意让出权力,赵构只能暗地里指使御史们上诉,指责朱胜非三人做事不行;这自然遭到了唐重等人的还击,大大降低了朝野对汴梁变动的关注程度。
景王赵杞是坐山观虎斗,他苦心经营的是洞庭湖地区的鼎、澧、潭、岳、辰等地,对于东边的形势插不上手,江南之争谁输谁赢都没有关系。果然宋徽宗这一次没有理睬赵构,全盘接受了朱胜非的方案。
金国的正使高庆裔就在这个时候出访大宋,来商议宋金议和的细节,宋徽宗君臣商议后决定,谈判的地点就在汴梁,康王赵构与汪伯彦、张浚、杜时亮负责和谈,谈判的底线就按照杜时亮汇报的那个结果,赵构没有到达之前,一切由张浚负责。一纸诏令到了汴梁,让张浚很发愁,他明白其中的微妙,自己就是准备替赵构背锅的人。
开封府通判吴若和兵部员外郎陈充走了进来,他们原本都是张浚的门客,现在也是张浚在开封府和中书省的耳目;张浚吩咐两人坐下问道:“现在还有人往陕西运输物资吗?”
吴若陪笑道:“大人,商人逐利,这样的事是防不胜防,他们到了华州就不再是我们的管辖范围,连长安都不需要到,直接坐船过黄河便可交易;再过两三个月黄河一旦结冰,连船钱都省了。下官以为,陕西四路都在高原山地,人口稀少,盗贼如麻,又和西夏接境,少不了争斗;我们其实只需要等,等定北军钱粮耗尽,自然可以看见他们求我们的那一天。”
张浚毫不掩饰自己的看法:“那块地对于别人来说,无疑是一个烫手山芋,但是赵开认为,杨志为人谋定而后动,肯定会另有手段。一旦定北军改变了自己的困境,最紧张的反而是我们,因为我们将不得不跟着定北军去做,就象屯田一样。”
张浚原来不想做这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比很多人清楚,杨志也是在太行山屯田,经过长期积累经验,才有了几年以后的从容;但是在颖昌府的赵鼎,还有润州的户部不肯放手,坚持要按照杨志的做法,在京畿路维持屯田。这让张用等人与王庶产生了很大的矛盾,王庶的意思就是李贵等人继续回颖昌府屯田,这和张浚当时给张用、李贵的承诺完全对不上。
好在西军中还有一个赵哲,原来环庆路的兵马都监;赵哲的两万人被安排去了颖昌府,赵哲改任屯田指挥使,总算让李贵闭了口。只是这个安排让西军和其他军队产生了隔阂,张浚只能暂时地视而不见,以后想办法,一点一点弥补这个缝隙。
吴若在脑子里将张浚的话细细地推敲了一遍,忽然明白张浚的心里恐怕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张浚可是军中的主战派,假如负责和谈,一旦出现偏差有可能英名尽毁;但是以张浚现在的位置和康王的原因,张浚连推辞的理由都没有。吴若试探着说:“大人最近身体怎么样?”
张浚立刻懂了吴若的意思,那就是称病;看到张浚脸上现了了然的样子,陈充呵呵一笑说:“吴大人,大人现在正是为国家出力的时候,身体应该无恙;对于和谈,可以放手给杜时亮去做,留守司只起一个上传下达的作用。江南的做法更不需要担心,和谈成功,我们在最繁华的地带;退一万步讲,宋金再次开战,江南的军队越来,我们可以要求的援军就越多。”
吴若心中一惊,陈充的看法完全比自己高明,毕竟张浚要是称病,很可能激怒康王赵构,断了自己的前程;见对面的张浚脸色自若,正饶有兴趣地等着陈充的下文,吴若不由脸色微微一红,自己还是心态不够好。但是陈充下面的话让张浚极度震惊,因为他发现,自己与吴若光是听了都处于两难之中。
陈充的看法很犀利:“康王前来汴梁,绝不是康王的本意,毕竟这样的协商,怎么谈都是一种割让土地的结果,是百姓和读书人不会认同的结果。况且金人的诚心值得怀疑,谁能保证日后金军不再南下,一旦出现那样的情况,这次参加和谈的人都脱不了干系。所以大人尽管放心,康王会比平时一万个小心,只要我们不怕麻烦,每天上报就行,和康王一起保守者秘密。”
“大宋的机密?”张浚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感觉黄梨木的椅子把手还是和平时一样舒适;陈充微笑道:“事关国家大事,我们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我相信,金人既然主动促成和谈,和谈本身不会有什么难度;不过很可惜,到现在也不知道金国这么做出于什么原因,北面没传来一丝消息。”
陈充还在楚州的时候,就模仿定北军开始向北面派遣细作,现在也是小有规模;张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可康王未必这么考虑,我们必须从康王的角度出发,对定北军要有所注意。”
吴若和陈充大不以为然,张浚毕竟不是杨志,还是担心自己的官职;能做官做到张浚这个地步的,谁不是自信到了极点的人物,可惜,张浚不是;或许这正是为什么定北军发展成一个庞然大物,康王这边的军队看上去一次次重建,但实际上到现在为止仍是一无所获。吴若问道:“杨志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说来难以相信,当初杨志他们结拜的时候我就在场,杨志没有邀请我结拜。”张浚回忆着那夜的场面,悠然地说:“现在看,杨志会不会是认为,我和他终究不是同路人。”
吴若两人微微色变,杨志要是真有这样的本事,对他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杨志的师傅王老志是这方面的半仙,难道杨志也学到了不少这方面的技能,但愿是张浚无聊的臆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