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武想了想道,
“总要离开这里远远的才好,前头爆炸时,我瞧见鞑靼人的马全数被惊散了,大多都往西面去了,我们追过去瞧瞧,若是能寻到一两匹马代步,总比光靠着磨脚底板走路更好吧!”
朱厚照点头,
“就这么办!”
二人便一路往西跑去,待得远离了桦门堡的地界,远离了鞑靼人,才缓下脚步,一步步往前走,只脚下是越走越慢,越走越走不动了,此时二人才觉得肚子里空落落的仿佛有只猫在肚子里抓心挠肝的难受,下头两条腿跟灌了铅似的,是一步都挪不动了,这时节回想起来,才想起来他们已是整整两天水米未进了!
前头处在生死关头,这肚子里空落落的却是毫无所觉,待到现在远离了危险,身子立时便顶不住了!
朱厚照走着走着便眼前一黑,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卫武忙上前将他拉起,
“快走,这里四处一片荒原,无处觅食去,倒是说不得鞑靼人的马上有吃的,我们还是快走吧,这里不是久离之地!”
虽然鞑靼人往大同方向去了,但大军出动,斥候探哨在四处活动,他们一个不小心便要遇上,届时只凭着两把捡来的钢刀是根本抵挡不了的!
“我……我走不动了!”
“走不动也得走!”
卫武也是饿的两眼发花,脚下打晃,却还是咬牙将朱厚照拉了起来,
“我估摸着快寻到马匹了,陛下……快走!你可要想想皇后娘娘、太子和二殿下,你还有偌大的江山呢,若是你死在这里,别指望那帮子朝臣会寻回你的尸体,将你埋进皇陵里!”
想当年土木堡之变,大臣们为了大庆的气节和面子,宁肯换一个皇帝都不肯退让一步,若是知晓今上自己跑到边境作死,还丢掉了性命,依着大庆百官的尿性,多半就是报一个皇帝暴毙,然后弄一具假的尸体放进皇陵里,至于真皇帝死得那般没面子,那尸体都干脆不会要了!
朱厚照听了不怒反笑,
“卫武,你倒是对朕的朝臣们十分了解!”
卫武哼道,
“我好歹入锦衣卫也有几年了,那些朝臣们私下里是甚么德性,我比你清楚!”
朱厚照笑着点头道,
“说的极是……”
这厢在卫武的扶持之下,跌跌撞撞往前头走去,二人又往前走了不知多久,直到卫武都觉着要撑不住了,这才远远见着一处小小的山丘之下,有近百匹战马正聚在一处安静的吃着草,卫武见状大喜,
“马!”
朱厚照抬头一看,立时来了精神,
“我们过去,说不得马匹上就有吃的!”
鞑靼人擅骑,能换马不换人的奔袭千里,即是要靠着天生的马上功夫,也是要靠着长年在马背上必备的**与肉干,鞑靼人在夜里都不会将这些东西卸下,为的就是能即走即战,来去如风。
二人这厢运起最后的力气往那群战马跑去,战马久被人驯养,见着二人跑来虽稍有惊慌,倒没有跑动只是站在原地,瞪着大眼看着他们。
二人到了近前,放缓了脚步过去,拉住其中一匹马的缰绳,伸手抚了抚马颈,待得马儿安静下来,这才伸手去马背上的袋囊掏摸,
“哈哈……有了!”
朱厚照从里头果然掏出了个皮囊,正是鞑靼人的马**,打开仰头就灌了一口,卫武也是如法炮制,这些战马身上十之八九都备有主人的储粮,二人先自己吃了个饱,歇息一会儿有了力气,二人便坐在一处商议,
“看这样子大同多半是回不去了……”
朱厚照想了想道,
“出来时我倒是瞧过大同地图,若是继续往西走,有大同右卫、玉林卫,往东走有阳和卫、高山卫、万全卫,现下鞑靼来犯,我估摸着玉林那边必也是鞑靼攻势所在,要不……往东走?”
卫武想了想应道,
“倒也成……”
他身上带着锦衣卫的腰牌,大同城现在鞑靼人攻打,去不了大同,往东去万全卫只要寻到无有鞑靼攻打的地方,便可想法子回去。
二人商议一番便打算先去阳和口,看看鞑靼人有没有去那里!
二人这厢便将所有的战马聚到了一处,清点一番过后,竟是有一百二十八匹战马,将马背上的东西全数收集起,一路过去便不怕饿肚子了!
朱厚照笑道,
“不如我们把这些马全数赶上,一路之上还能换乘,就不怕马力不继了!”
卫武想了想对朱厚照摇头道,
“我们这一路过去必定会遇上鞑靼人,虽说我们衣裳换了鞑靼衣裳,但却不通他们言语,两下照面只怕会漏了馅儿,带着这些马声势太大更易让人发觉!”
朱厚照点头道,
“我不过随口说说,我们也不是那常年驭马的鞑靼人,一两匹倒还罢了,若是多了,我们也是驾驭不了的!”
卫武点头,二人动手将所有东西都收集到了一处,放在四匹马的身上,二人再骑上两匹,总共六匹这便够了!
这厢也怕被人发觉,便等到天黑之后再赶路,一路小心翼翼却是远远离开大同城往万全卫方向赶去。
鞑靼人这次大军来攻,先是攻大同,见攻不下又转而去了太原,之后又转攻大同,两军激战之处便在太原与大同两地,因而这鞑靼身后却是有大片空白之地,即便是斥候也只是活动在大同一带,倒是让卫武与朱厚照二人钻了空子,二人一路夜行晓宿,远远见着鞑靼人便立即避开,却是过阳和口、虎峪口、白羊口都见着鞑靼人的踪影,便不敢入,一路又往瓦窑口,远远见得那高高矗立的城堡不由的是欣喜若狂,到了这里总算是一片平静,终于不见鞑靼人的身影了!
朱厚照当下便想拍马过去,卫武却阻止道,
“等一等,先瞧瞧再说!”
二人便在附近寻了一处可以藏身的小山包,看了看天色,便商量着先在避风的地方睡上一宿,明日再想法子进堡,二人这厢取了马上的毡毯铺在地上,合衣睡在了上头,这一睡也不知睡了多久,许是因着眼看着归家有望,二人都有些放松了警惕,第二日待到脸上被一样冰冷的事物,紧紧贴上时,卫武才从睡梦之中惊醒过来,刚要起身耳边就听有人用汉话道,
“别动!”
卫武睁开眼便见着眼前是一队大庆官兵打扮的人立在面前,不由大喜,
“你们……”
他身子刚一动,便被人持剑抵住了咽喉,为首的持剑之人,一身盔甲,面容肃杀,
“鞑靼人的奸细?”
一旁的朱厚照也被惊醒了,翻身坐起来,
“甚么事?”
刚要起身便被人一脚踹在肩头上,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鞑靼奸细,杀!”
那人上来便挥剑就砍,吓得卫武忙大叫道,
“不是!我们不是鞑靼奸细!”
那挥剑之人手上一缓,卫武借机就地一个翻滚,躲开剑锋大叫道,
“我乃是大庆锦衣卫千户卫武是也,我有腰牌为证!”
对方闻言一愣,卫武忙伸手入怀将自己的腰牌取了出来,往对方面前一扔,
“你们瞧瞧!”
对方将那落在地上的腰牌捡起来看了看,仍是将信将疑,卫武看了一眼朱厚照,心知多说浪费口舌,便索性就地一坐,将双手往上一举,
“你们若是不信,便将我们锁入堡中,派人查问便是了!”
如此这般,二人便被五花大绑,推推搡搡押入了大庆瓦窑口的城堡之中,二人回头看着那城堡厚重的大门被砰一声重重关上,却是互视一眼,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那头皇帝陛下失踪于大同城外的消息,却是由锦衣卫八百里加急给送回了京师,夏后打开密报,是一目十行,看罢之后一张脸立时惨白如纸,呆坐在那里半晌不语,一旁的青砚见状不由疑惑问道,
“娘娘……娘娘……可是……出了甚么事儿么?”
夏后霍然回神,冲着她勉强一笑道,
“无事,本宫就是……就是气不过陛下出去逍遥快活,倒将我们母子给忘记了……本宫这心里不是气不过么!”
顿了顿吩咐道,
“去……宣了卫夫人进来见我!”
青砚闻言看了看外头,
“娘娘,这天色可是不早了,待得卫夫人进宫,天就黑了!”
这宫门落了锁,便没有人进出了,外臣妇可是不能在宫里过夜的!
夏后恍然笑道,
“即是如此,便由本宫出去见她吧!幸得她如今搬了家,离着宫里也近了!”
当下便换了衣裳,急急出了宫,夏后端坐在马车之中,一路虽是力持神色镇定,只紧紧交握的双手,指甲都几乎深深陷进了肉里。
待到了卫府,韩绮闻讯出来迎接,见着夏后神色,心头便是一凛,
“娘娘!”
夏后笑道,
“瞧我这见风就是雨的性子,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儿,便定要来见过你之后才安心!”
说罢上前去紧紧拉了韩绮的手,韩绮一触到她冰凉并还在微微颤抖的手,不由的心头更是一惊,忙笑道,
“那……娘娘请进来说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