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兰简直惊呆了,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侍女和男仆在一个院子里,还让男仆帮着抓她,现在还说要男仆帮她洗澡,她嘴里忍不住喃喃:“变态……”
“姑娘莫怕。”关续让人把秀兰放了下来,开口安慰她,“我等皆已净过身,不算是男子了,姑娘想是不惯有人在旁伺候,那不如你自己沐浴如何?”
他一说完,那侍女就动了动嘴要说话,关续却立刻使了个眼色给她,她也就闭口不言了。此时的秀兰则是完全傻住了,净过身是什么意思?是她想的意思吗?寻常官宦人家会有太监吗?难道这里是某个王爷的外宅?
她之所以猜是外宅,是因为这地方看起来很精致,屋子里的装饰又偏向舒适奢华,近处还有水声,完全没有雍容庄严的气度,肯定不是王府的建制,倒像是私家园林。
那侍女看她不再挣扎只是发呆,就让其他人先出去,自己留了下来,劝秀兰:“姑娘就别拗着了,到了这里的人也只能认命,你也不用打着逃跑的主意,奴婢实话说与你听,出了这楼前的院门,往外走十丈还有一道门,门口有一班守卫,再往外走更是处处皆有人把守,你是走不出去的。”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你们主人是谁?”秀兰到这时也有些绝望了,但犹不死心,还想问个究竟。
侍女叹息一声:“姑娘看见我们还猜不出么?关续他们都是内侍,奴婢等皆是宫人。姑娘快别耽搁了,一会儿夏大人回来看,若是您还这样子,我们里里外外这些人可都是要受罚的,姑娘发发善心,就当是可怜我们吧。”说着话扶着秀兰到一边坐下,又伸手给她解衣带。
秀兰本来还在消化她说的话,等到她的手伸过来却又警醒了,身子往后一躲,说道:“我自己来吧,你能不能先出去?”
侍女点头,指了指旁边的屏风:“奴婢在后面等着姑娘。”起身走到屏风旁边,忍不住又回头说:“姑娘万事想开些,若是服侍得好,以后自有好日子过。”
原来是怕她寻死,秀兰叹气:“你放心,我不会寻死的。”等那侍女到了屏风后面,她才慢慢伸手解衣衫,心里却还不甘心,在想有何对策。如果真的是个王爷,想来家里必定妻妾成群,美人无数,怎么会看中她强掳了回来呢?有没有可能只是下边人动的手脚?
他们一直在提夏大人,这个夏大人又是谁?王府的幕僚?她心里想着事情,手上动作也很慢,冷不防那侍女的声音又传来:“姑娘?再等水可就冷了。”
秀兰无奈,应道:“知道了。”把身上穿的鹅黄布衫脱去,又解下腰间的藕色裙子,这套衣裳是她上个月生辰的时候刚做的,一共没穿过几次,因为今日刘二河来帮家里干活,想着晚间他会来吃饭,她娘特意让她穿上的,谁也不曾料到,中间竟出了这样的变故。
想到刘二河,秀兰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他们两家一直是邻居,刘家儿子多,能干活,家里境况比他们王家好一些,可是秀兰她娘张氏还是不太愿意把秀兰嫁给二河,因为二河是刘家最憨实的一个,不及老三机灵,也不及老大闯实,可秀兰还是觉得他挺好,男人么,只要老实本分贴心,可比那些能干但有花花肠子的好多了。
秀兰有点想哭,强忍着眼泪,把身上的里衣脱去,然后踩着凳子进了木桶,里面的水温正好,撒的花瓣也很香,可是秀兰更想哭了。
侍女听见水声知道她进了浴桶,就说:“姑娘,奴婢过来帮你洗头吧。”
秀兰想骂人:嫌老娘脏干什么把老娘捉回来?可是她也知道这不关那侍女的事,只能低低的应一声,然后自己伸手把头上的两支木簪拔了下来,握在手中。
侍女走出来到了秀兰身后,帮她散了头发,沾了水,用梳子一点点疏通,然后又拿了皂角给她细细的洗,却始终一声不吭。不一时侍女给她洗净了头发,又拿了篦子来给她篦头,等都收拾好了,就叫秀兰:“姑娘,水冷了,奴婢伺候你穿衣吧。”
递给秀兰干布,秀兰接过来,又站起身裹住了身子,然后扶着侍女的手出了木桶,侍女帮她包好了头发,擦干净了身上,又拿了备好的衣服来给秀兰穿。
“我要我自己的衣服。”秀兰看着自己的衣服说。
侍女笑着安抚:“姑娘别担心,奴婢拿去洗干净了,再给姑娘送回来,可好?”
秀兰这才穿了她们准备好的衣服,上面是一件银红交领上襦,绣着缠枝花卉,秀兰也说不上名堂,下面配的是一条水绿色妆花缎裙。穿好了衣裳,侍女就扶着秀兰出去,其他守在门外的侍女一起上前,簇拥着秀兰上楼,秀兰还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
身边的侍女安慰她:“姑娘莫担心,奴婢洗干净了,就给你送来。”
“多谢你了。”秀兰低声说,又问她的名字,“不知姐姐怎么称呼?”
侍女一笑:“不敢当,奴婢香莲,姑娘小心脚下。”扶着秀兰一路上到二楼,进了一间屋子,送她到了妆台前坐下,就有别的侍女上前来给秀兰擦头发,还有的转到秀兰前面要给她画眉上妆。
秀兰像个木偶一样,呆呆的由她们折腾,手中一直攥着的木簪却不敢松,她趁众人忙活不备,将簪子塞进了袖子,才略略安心。
过了好一会儿,她的头发干了大半,就有人过来给她梳头,那个侍女手十分的巧,秀兰看着她左翻右翻,不一会儿就梳好了一个发髻,秀兰透过铜镜去看,见头上结了一大一小两个鬟,然后用金簪簪住,余下的头发则在脸颊边束住,自然的垂在脸边,似乎是垂鬟分肖髻。
此时她脸上的妆也已经画完,眉毛被侍女画的弯弯细细,脸上也上了粉和胭脂,显得她比平时白净了许多。秀兰一直呆呆的,也不表示满意,也不表示不满意,众侍女只能围立四周。
最后香莲上前说道:“姑娘也累了吧,要不要歇一歇?”看秀兰点头,就上前扶着她起来,出了房门,到外间让她坐在榻上,又给她送了茶来,“姑娘喝点水,歇一歇也就该吃饭了。”
秀兰听了这话一惊,抬头往外看,果然已经红霞满天,她都已经出来这么久了,却没有人找到这里来,心知要么是家里人找不到,要么就是惹不起,一颗心越发沉重,该怎么办?秀兰微微闭了眼,想把泪意忍回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楼梯响动,有人送了饭上来,香莲打开食盒,将饭食在秀兰身前的小几上摆了,还跟她介绍:“这糖醋鱼用的就是咱们湖里的鲤鱼,新鲜的很,姑娘尝尝。”
秀兰默默看了两眼,有鱼有肉,有汤有菜,大大小小碗盘足有七八个,却全无食欲,只喝了半碗老鸭汤,喝完本想说不吃了,可是又怕吃不饱没力气反抗,还是又吃了一碗饭。香莲以为她想开了,心里高兴,趁着撤饭菜的功夫,出去和关续说了。
吃完了饭,侍女们又端了茶来,秀兰懒懒倚在榻上,也不说话也不动,侍女们也不来吵她,就这么慢慢看着外面天黑下来,屋子里也掌了灯。四下里一片安静,秀兰正开始打呵欠,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下面却忽然有了骚动,香莲也从楼下快步上来,将她扶起,给她重新拢了头发,整理了衣襟。
秀兰心知是他们主子来了,悄悄握紧了拳,香莲却没注意,只嘱咐她如何见礼问安,刚按着她照着行了一遍礼,楼梯再次响动,有人走上来了。秀兰心里砰砰乱跳,眼睛盯着门口,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心里也越发紧张,手心都出了汗。
很快门边帘子一动,有人从外打开帘子,一个身穿褚色袍服、头戴翼善冠的青年信步走了进来。身旁的侍女忙拉着秀兰行礼,秀兰却在看清他的服色时就呆住了,盘龙补子,她虽然不太会分辨,可是也知道这必是皇族才能穿的服色,心里那一点侥幸也随之消散的无影无踪。
旁边的香莲急的不行,却也不敢乱动,只能拜倒在地,进来的青年却似乎并不在意,打量了秀兰几眼,问身边的人:“这是刘家坳那个女孩儿?怎么瞧着不像了?”
秀兰如梦方醒,顺势一看,那人身边那个白白胖胖的家伙,可不就是抢她回来那一个?只听胖子答道:“正是,想是换了衣裳,有些变了样子,陛下,您今日出去一天,想来也累了,让这王姑娘伺候您安歇吧,臣先告退。”
陛、陛下?!什么情况?秀兰晕乎乎觉得有五道雷直接轰击了她的头顶,她完全不能思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