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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里,星光渺渺,寒风恻恻,教柯启明和柯太太一路走,一路像踏着鬼魅般的悚惧。
他们已离开了柯家,那个不称职的丈夫、父亲,就像垃圾一样被他们唾弃了。不是他不要他们,而是他们不要他,实在给了太多次机会给他了,可他依然故我,就算再能忍,也不可能再忍下去的了。
刚才,启明替柯太太一下子斩断跟柯松山的关系,也许是最好的结果。纯良如启明,也接受不了父亲的暴戾,决心跟母亲一走了之。而柯太太本身也愿意。于是,两人便逃离了这个地狱一般的家庭,皆因这里有一个如恶魔般的男主人。柯太太亦已彻底死心,从柯松山再次掌掴自己的一剎,她已决心和他脱离关系,不再是柯太太。
惟当下的处境,教母子俩进退维艰,走出了柯家的大门,何处才是容身之所?
「启明,我们现在去哪?」柯太太显得仿徨无助,开口问启明了。
「阿妈,不用怕,我想我知道现在应该去哪。」启明信心十足地回道:「我们就回和谐之家去吧。那是个老地方,可不是么?」
「但那里如今已没有我们的宿位了啦。」
「别担心,阿妈,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就去那里,真的不用怕!」小小的启明道,快九岁的他,一夜之间,已由一个小孩蜕变成一个懂事的大人了。亲眼目睹父亲的恶行、母亲的不幸,一直默默承受一切的他,刻下已塌下了心,誓必逃离那个恶毒男人的魔爪,跟母亲相依为命。
在月光的带引下,他俩来到了和谐之家--再次来到了和谐之家,这个熟悉的、愿意收留绝望者的老地方。
社工一见到两人,便紧张地问明原委,柯太太尽管一万个不情不愿,还是把刚发生的家暴如实相告。驻院社工劳姑娘皱起了眉头。
「别害怕,柯太太!你做得很对。」劳姑娘轻拍了柯太太的肩膊几下,然后抚摸着启明的脑袋:「你好勇敢喔!启明。」
这晚,母子俩就在劳姑娘的安排下,住进了一个房间,再次在和谐之家里住了下来。虽然又要住在这儿,可是这回柯太太怀着的是截然不同的心情、一颗感激之心。
从前每次入住和谐之家,柯太太都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只因自己好象成了垃圾,要寄人篱下,须知道这里收容的,俱是家里出了问题的人,自己在这里住,无疑是一种耻辱。如果可以的话,她宁可住进深山野岭,不用给人知道本身的家丑,不过为了启明,她仍硬着头皮住了进来。
然而这回,她终于察觉到自己的无知,住进来是没办法,是为了暂时栖身,根本不用介意些什么,况且,当下她已是走投无路,这里毋庸置疑就是她和启明的避难所。
柯太太亦不再介怀于给社工知晓她的处境,即使家丑不可外扬,但环境逼人,她终究把发生在她和丈夫之间的问题,再次原原本本地告知社工劳姑娘,柯太太明白劳姑娘是真心想帮到她,不只是为了一份薪水,社工就是无助者们的北斗星。
社工听完了忆述,明白到柯太太的处境堪怜,替她安排跟进事宜,接着让他们暂住这里的院舍之中。
就这样熬过了差不多无眠的一夜,第二天一大早,跟进个案的另一位社工曾姑娘,便来到院舍探望柯太太母子俩。
三个月之后,柯太太和柯启明,获得恩恤安置,住进一个二百多平方呎的公屋单位。从此,两人开展人生新的一页,彻底与可怕的家暴事件绝缘。
6
柯启明继续每天上学,柯太太魏茹珊则在积极寻找工作中。
他们经社工申领综援,总算解决了经济上的燃眉之急。母子俩经过家暴事件的洗礼,现在算是能够较安好地生活下去。柯启明说了句「车到山前必有路」,而广东人通常说的「船到桥头自然直」,有异曲同工之妙,对于这两句说话,他俩有较深的体会。没错,所有事情皆没绝对,即使所有门口全关上了,上天仍会为你预留一扇开启的窗口,没有什么事情值得害怕,对于家暴,更应该零容忍。
启明回到学校,同学们并未察觉他的改变。现在,启明已是个没有父亲的孩子,不是说他死了,而是启明不再承认那个男人是父亲,他只有母亲。
他终于把所有事情,一字不漏地说给最要好的同学--车伟雄知道了。他们一起升上了小四的同一班别。车伟雄对于好友的苦况,深表同情,但不知道怎去帮他。孩子间总是容易忘记伤痛,当启明愁眉不展,车伟雄跟他作游戏,并找来其他同学和他们的班主任,边玩边唱,就像幼稚园的唱游课一样。如此,启明总算是暂忘了家里的事,跟其他孩子尽情玩乐,弥补前半生不快乐的童年。
至于柯太太,她很积极地出外找工作。或者现在,我们都不应再称呼她柯太太,而该称呼她魏小姐,只因她已决定和柯松山离婚。
但柯松山不肯离婚,好象是对魏小姐余情未了。但魏小姐已彻彻底底地死心,亦不再对柯松山抱有任何期望,即使柯松山不愿离婚,可魏小姐跟他已成分居之势,只要再等一年,两人在法律上自然离异,正式结束一段不愉快的婚姻关系。
这天,魏小姐到某中型公司见工,应征的是一份初级文员的工作。十年前怀启明之前,她是一位办公室文员,后来有了启明,柯松山信誓旦旦地说会独个儿承担养妻活儿的使命,叫魏小姐辞职。结果,一晃便是十年光景,社会在急速变化,而文员的工作也更困难,性质更多元化。从前多数的工作是打字入数,但现在更依赖电脑软件,魏小姐在职场有十年的空白期下,电脑软件她真的不是很熟。而且,人事部负责人在见她的时候,问她怎么十年也没有工作过。魏小姐把实情说出,说是怀了孩子,所以辞职,之后一直在家中当主妇。
负责人对于魏小姐的工作履历,不是十分欣赏,但还是给了她一个second-in.的机会,三天后,魏小姐假如在工作测试中表现良好,就有机会获老板接见,挣得一个初级文员的职位,月入八千。
这对于魏小姐来说,无疑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她对自己说,一定要得到这份工作,以后不用再领取综援、仰仗别人施舍,而是靠自己双手去奋斗争取。
于是,魏小姐恶补电脑,三天以来,她都到和谐之家学习电脑软件应用。魏小姐仍未有钱在家中添置电脑。
「劳姑娘,是不是这样?」魏小姐边按键边问身边的社工。
「没错,就是这样。你都学得好快喔!」社工劳姑娘赞她。
「哎!想不到现在的办公室软件这样复杂,又多变化,相比起我们从前那个年代,现在的电脑软件,功能确实强大太多了!」魏小姐好不感叹。
「可能吧。不过你现在不是学得很快么?你有办公室软件的底子,很容易就上手了。软件的发展尽管越来越复杂,却趋向用家亲和,介面也益发简约。这三天以来,你已掌握到文书和试算表软件大部分的实用功能了。」
「嗯,希望是的。」
「那,就祝你见成那份工作啦!」
「谢谢你,劳姑娘。你真的帮到我很多。」
「客气什么?我们早已是朋友关系了,对不对?」
「是的,太谢谢你了!」
魏小姐满怀自信地离开和谐之家,回到家中悉心打扮。她穿得光洁整齐,神清气爽,准备待会儿就去市区见工。她的心跳得很厉害,为即将来临的自我表现场合紧张万分。
门铃忽然响起。
魏小姐心里嘀咕,现在是晌午过后,这个时候谁会来找她?知道他们母子俩新地址的人,应该不多,会是谁呢?
又或者是启明提早放学回来吗?
魏小姐打开木门。
是前夫、柯松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