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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禄书院足球队跻身学界联赛八强。
八强的赛事要等下半个学年才开打,于是,球员们有充分时间作出准备。
在保禄书院里,举行一年一度的班际足球比赛,如往常般在保禄书院的标准足球场作赛。
中一至中六级的比赛分阶段开始,首先是中一级的赛事。
刘子亮和闻永豪坐在观众席上,欣赏学弟们的比赛。这让刘子亮联想起自己中一时的赛事,当时经过千辛万苦,总算赢得冠军,还把奖杯献给了温绮琪--当然并不是真的就把奖杯给了她,只是让她拥有一天,第二天即交还给了队友,由中一甲班保管一年。
刘子亮正在观赏中一级的球赛,觉得比起自己那时候的水准,并没退步,由于保禄书院属第一组别名校,兼且足球水准出色,遂吸引了不少个中能手入学,他们都是冲着学校的足球队而来。
如今,经过了五年时间,刘子亮的意识、体能和技术,更上一层楼,不过其独食的作风,始终未改。
经过了一轮比赛之后,进入决选的两支队伍,分别是中一丙和中一丁,这让刘子亮感到纳闷:现在的中一甲精英班,那些人可能全是书虫,跟我们那时候相比,足球水准应该较低。
然后,是中一级的决赛,刘子亮当然也属座上客,看毕整场赛事。跟当年自己相比,现在中一生的水平没有明显退步,惟进入决赛的是丙班和丁班,不再是中一甲和中一戊。
当年球场上的「柴娃娃」们,现在已长大成人了,中六级的比赛,更是一场实力比拼,当年在其他班别的学生,如今有的成为队友,有的仍是敌人,而跟刘子亮一同由中一甲升上来的队友,只有闻永豪一个,合作了六年之久,他俩已形成很好的默契。
结果,中一丁班胜出,捧走了奖杯。每年中一生封王的时候,人们总会提起当年刘子亮那大胆冲动,却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举动,就是把奖杯献给琪琪,要她做自己的女朋友。
再来,轮到中六级的赛事开打,这里只有文理商三班,很快便打完循环赛,结果还是由中一文科班胜出,当中刘子亮和闻永豪屡建奇功、居功厥伟,再一次成为班际王者。从中一级到中六级,他俩都囊括了所有冠军,想想也属自然,两人是全港学界的长胜将军,在学校里胜出比赛没什么好奇怪的。
再来,中六级冠军的中六文科班,将会跟老师们展开一场师生牙骹战,这亦是保禄书院的传统。
烈日当空下,中六文科班跟老师队正式开始比赛。
刘子亮和闻永豪两个是校队的中前场球员,一个矮,一个高,一个喜欢巴塞,一个喜欢曼联,一个喜欢独食,一个喜欢整体,踢球的风格迥异,却能六年来一直在同一个班别,于是形成很好的进攻默契,难得至极。
一如既往,老师队采传球打法,门将是号称老师门神第一把交椅的邓Sir,但有大近视,兼且有「屙蛋」纪录;中六文科班是以刘子亮、闻永豪作骨干的进攻组合,门神是校内第一人的胡绍铭,亦是校队的正选门将。
中六生采体力化打法,不断走动,消耗老师队的体力,双方均只有三个换人名额,然而老师队这边缺人,充当后备的只一人,体力渐渐不继。
终于,中六文科班以三比一胜出比赛,至于老师们入的那球,还是他们「放水」,好让老师队有个安慰奖,兼且留有颜面。
每年,每当胜出班际球赛,刘子亮即擅作主张地把冠军奖杯献给女友温绮琪,今年亦不例外,而且多了一个师生赛奖杯。
今年,他也把这个奖杯献给了琪琪,一共是两只冠军奖杯。在场的学生们当然也如往常般起哄。看刘子亮把奖杯赠给琪琪,已成为保禄书院里的另一个集体回忆,传为一时佳话。
5
三个多月后,保禄书院里爆发「聊天事杀人事件」。聊天室是指网路聊天室,一班学生闲来全聚在里面天南地北无所不谈。某个晚上,参加聊天室游戏当中的一名受同学们憎恨的男生,名字叫李志明,忽而当着其他人面前,发送出一段令人毛骨悚然的自杀预告,更要求其他聊天室参与者立刻前去他家。
众人赶至,断然发现他果真如预言一样,释放出煤气吞服安眠药,进行双重自杀之疯狂行为!他送院后惨成植物人……
***
张成勇一脸高兴地踏进校门,他像往常一样穿著整齐制服露面。
他是当年警方「一校一警」计划里派驻学校的警官,专责跟校方合作,打击校园罪行。
今天,高妙从大清早就一直等待着他,见到他来,急忙迎上前。
张成勇向高妙打招呼:「高老师早晨!」
高妙回应:「早晨。」
「咦,你的气息好象不大好,跟今天的天气有点不搭。」
「别胡扯了好不好?」
张成勇眼见高妙的语气如此强硬,连忙收敛起脸上的笑容。他着实感到诧异,虽然以前也曾领教过她的脾气,而且不止一次,可是,今天的她,看上去就像一个凶教师,这是他以前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高妙说:「今天有事相求。」
「哦?」
「李志明昏迷了。」
「嗄?什么?」
「李志明昏迷了!从上星期三起,他就一直昏迷不醒,而且,可能会变成……植物人。」
「植物人?这么说……他是自杀吗?」
「看上去确实如此,但是,我认为他根本不可能自杀。」
「怎么说?」
高妙把事发当晚的情形钜细靡遗地描述了一遍。
「不久以前他写了一篇文章,你看过后就会明白过来。」
说完,高妙三步并作两步走向教员室,拿来一本作文簿。张成勇很用心地看。
题目:我最爱的人
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遇上了一个女孩,那时候,她蓄着长长的孖辫,每当看到她,一颗心就会悸动起来,后来我才知道,这种感觉叫做「爱」。我们一直念同一班,害羞的我从不敢正面跟她说话,就这样,六年光景转眼便过,快要毕业了,快要分开了,也不知道什么力量驱动着我,终于鼓起勇气,主动问她要上哪间中学。我真的喜出望外,因为,我俩会上同一中学念书,也许,这是上天的恩赐!上到中学,我跟她仍旧同处一班,可是,感情上从来没有突破,也许是我的性格使然。她身边不绝出现追求者,「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她的温柔最动人。从小学到现在,她很关心身边的人,也许因为一直患病,使她更懂得珍惜其他人,完全没有我们年轻人自恃青春浮现出的傲慢。和她一起,即使不说话,也会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可是,我感到我俩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我开始讨厌身边的人,讨厌身边的事,性情变得暴戾,而她却是如此地珍惜其他人,对生命充满热诚。不知不觉间,站在她面前的时候,我会感到自卑──一种在其他人面前从未有过的自卑感。每次看见她,小学时候害羞的我就会还原回来。我一直默默守望着她,默默爱她。
那一次的事,改变了我对人生的看法,琪琪临终前的话,给我希望。学校旅行的时候,琪琪主动找我。我们单独坐在可以看见蓝天碧海的大石上,能够这样,我已感到无比幸福。意想不到的是,原来她很了解我,在这十一年里我们一起成长,她看透我的内心世界。琪琪对我说:「不要被眼前的事困扰,人生相当漫长,只要遇上爱你及值得你去爱的人,生命就会变得有意义、充满生趣、色彩缤纷。请耐心一点等待吧!她终有一天会出现。」我实在好想说:「你不就是那个人吗?妳正是我的生命!」也许我的眼神给察觉到了,琪琪本来就是一个聪慧的女孩。她温婉地说:「我不是那个人哪,再多等一会吧,她会出现的!」
缠绕琪琪的哮喘病是只可怕的恶魔,随时无声无息现形。突如其来的病发,令琪琪痛苦万分,她的呼吸有了哮鸣声。她颤抖的手指着背包,那时我真的慌了手脚,匆忙打开她的背包;因为夜里不能入睡,我有吃安眠药的习惯,过分倚赖安眠药的功用,导致双手间歇性地不听使唤。琪琪哮喘病发的时候,我替她从背包里掏出舒张气管吸入剂,可恨的我竟然让瓶子滑落,滚到山下去。光秃秃的山头异常陡峭,我实在提不起勇气往下爬。琪琪的呼吸越显急速,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她比谁都更珍惜生命,比谁都更不想失去生命,我可以感受得到那一刻的她,内心如何地恐惧,如何地害怕!我简直是世上最可恶的人!刘子亮他们认为我是故意的,我也没能耐去辩驳,毕竟是我杀死琪琪,是我!
如果当时,我没有看见琪琪给我的一个眼光,就真的会去找死了;那时候,琪琪温柔地看了我一眼,那一个鼓励性的眼神,好象在说:不要怪责自己,这只是意外。
回想起琪琪的一席话,没错,我要耐心地等待。为了自己,也为了不辜负琪琪的一番心意──虽然她已离开这个世界──我要等待爱我及值得我去爱的人,那时候生命就会变得有意义!
***
张成勇默默看完李志明的文章,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他不断思索,不断推敲着各种可能性。
良久,他问高妙:「这篇文章是什么时候的?」
「上星期一的堂课!」高妙焦急地回答。
「嗯,那么说,它的确可以说明一切。高老师,我同意你的看法,李志明不是自杀,起码自杀的动机不成立。」张成勇很严肃地说。
「太好了!你能够明白,真是太好了!」高妙眼中带着泪光。
「他的文章帮他洗雪冤情,李志明一定不会想到吧!事态严重,这是一桩处心积虑的谋杀案,我管定它了!」张成勇斩钉截铁地说。
6
程思嘉拍了拍刘子亮的肩膀,他并没有回过头来,只管静静坐着,望着窗外的景物发呆。
程思嘉说:「不要这样吧,琪琪一定不想看到你现在这副模样,打起精神来。」
刘子亮没有任何反应。
她皱了皱眉,语气变轻松道:「今天的球赛要加油啊!」
刘子亮一声不响地站起来,头也不回走出了课室。他走进洗手间,扭开水龙头,水「哗啦哗啦」地窜出来,他双手掬着水浇到面上,不知不觉连衣袖也弄湿了。
今天,很多人留下来不走,他们正期待着一场足球邀请赛的上演。足球场的观众席座无虚席,楼梯转角处和花园边缘都站了很多人,望得见足球场的地方都挤满了人。
「喂,今天的对手是谁?」
「温灵顿国际学校。」
「要对外国人吗?」
「对啊!他们身材高大呢!」
下午四时半,两队球员经过一轮热身操练后,球赛正式开始。烈日当空下,手臂佩上队长臂章的刘子亮目露凶光,温灵顿国际学校的队长保罗.钟斯,连忙收起准备好的善意微笑,两人握手。
上次两校的比赛,在温灵顿国际学校的球场举行,当时保禄书院以三比二胜出。
其后,温灵顿国际学校矢志要向保禄书院报却一箭之仇,再次向他们约战。
两队均已杀进了学界联赛八强,要是在八强赛获胜,他们便会在四强相遇,到时必再有一番龙争虎斗。
两队均被喻为最有机会问鼎冠军的球队,实力相当,现在,正是两队球队的前哨战,双方均起用最佳人脚,虽说只是友赛,双方踢来必很认真。
随着球证的哨子声响起,保禄书院对温灵顿国际学校的足球比赛正式展开。
刘子亮一下子铲下对手的脚下球,随即作出个人突破;他推球向前,敌方的队长保罗.钟斯拦下去路,他的个子很高,挡在刘子亮面前有如一堵墙。面对如此魁梧的人,刘子亮使出一记「通坑渠」(胯下突破),使皮球穿越对方两腿.之间,同时闪身掠过对方身旁。盘弄过对手的队长,刘子亮把握机会起脚射门,他拔足狂.抽,三楼的同学接下这球。
同学笑着大力一甩,球回到操场上。
刘子亮气喘如牛地跪下,他感到力不从心,他看不见观众席上的那个身影,那个一直全心全意支持着他的人。
「没有了温绮琪,你果然不行呢!」队友道。
刘子亮感到生命之火变得黯然,三个月前,女朋友琪琪的辞世,确实令他遭受到莫大打击。从前,每逢比赛,琪琪总坐在观众席那儿,静静为他打气。最可惜的是,她的身体不容许她过分兴奋,太剧烈的喝采动作会导致哮喘病发,她只能一直无言地支持着刘子亮。虽然听不到她的喝采声、叫喊声,可是那时候的刘子亮,比谁都还要出色,成为了队中的灵魂人物、足球场上的英雄,总能够凭一己之力改写整个球赛的结果,队友们很佩服他。
「哔哔──」球证长笛一鸣,保禄书院以五比零落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