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勒死了。
全身的鲜血都被吸血蜂吸干,他的尸体横在地上,干瘪得就象一个风化的干尸。
这是宫浩第一次亲眼目睹有人死去。
无论过去的世界,还是现在的世界。
而且死法是如此凄惨。
他想吐,内心深处强烈升起想要作呕的感觉。
可他只能站在那里看着,强忍住那种恶心感,象个没事人一般。
躺在地上的比勒睁着大眼,即使是在临死前也想不通为什么吸血蜂会攻击他。
安德鲁的脸色也有些阴沉。
他望着那铁笼里面的尸体,然后拿起那瓶趋虫水嗅了几下。
眉头深锁,安德鲁说:“是这瓶药有问题,好象是被人兑了水,降低了药效。”
“药剂是比勒从撒克那里拿来的。”宫浩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撒克。
发生这样的事,安德鲁都来了,两个仆役长更不可能不过来。
撒克怒叫:“格莱尔,你不要胡说!我怎么会给他有问题的药?我看是你害死了比勒还差不多。别忘了出事的时候只有你和他在这里。”
“撒克,我并没有说是你给药加了水。我只是说比勒是从你那里拿来的药剂,这一点没错吧。所有的资源都是由你和西瑟负责看管的,其他人根本没有资格保存和接触这些东西。你认为比勒拿来药剂后会看着我向他的药里兑水吗?”
“这……”撒克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他望着笼子里的尸体,心中的恐惧不断加大。
安德鲁看着撒克:“告诉我,撒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撒克心虚地低下头:“安……安德鲁大人。”
“告诉我实话。”安德鲁的声音越发严厉起来。
“大人,我真得不是故意的!”撒克大叫起来。
一听到这句话,宫浩不由长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年纪小,面对死了人这样的情况,撒克还没有学会在这样的心理压力下承受大人的盘问。
事情其实很简单,撒克不小心弄洒了趋虫水,失去了半瓶药剂。由于城堡对药剂的使用与看管很严格,撒克不希望破坏自己在安德鲁心目中的形象,所以就自作主张给药剂兑了些水。在他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麻烦,经过稀释的趋虫水依然有趋虫效果,这一点他可是试过的,只是效果差一些罢了。但他没想到还是引发了如此严重的后果。
少年人不负责任的天性在这刻显露无遗,用一个错误去掩盖另一个错误,从而造成更大的错误,这几乎是每一个少年在成长过程中都会出现的情况。
然而问题是……这里是炼狱岛。
这里并不是可以允许犯错的地方。
安德鲁看撒克的眼神就象是在看一个死人:“撒克,你让我很失望。”
撒克吓得发抖。
安德鲁冷冷道:“从今天起,你不再担任仆役长的职务。这个月结束,我会带你离开这里,去一个新的地方做你的工作。”
“是……是的大人,我知道了。”撒克无奈点头。
宫浩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自己从此以后都不会再看见撒克了。
尽管刚才撒克试图把罪名栽赃给他,但那只是一个孩子在发现闯祸之后心慌意乱,推卸责任的表现。这种表现或许应该被狠狠打一顿屁股,但绝不该是从此失踪。
“修伊格莱尔。”安德鲁冷酷的声音再次响起。
宫浩收回心神:“大人。”
“从今天起,你接替撒克的位置,出任仆役长。西瑟主要负责仆役进出送货,人员安排和管理,而你主要检查仆役们的工作进度,并做出态度总结。我知道你经常帮其他人做事,你的工作表现也一向出色,我想这个位置很适合你。”
宫浩微微有些楞神。
让自己做仆役长他到不奇怪。仆役长和仆役其实本来就没有太大区别,这一点只要看看撒克的遭遇就知道了,都是卑贱的下人,只不过下人中的头而已。
但是负责检查仆役工作进度……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如果谁的工作表现不好,那么自己就要将他记录下来,然后呈报给安德鲁了?
换句话说,未来少年仆役们的命运,将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宫浩连忙低下头说道:“是,安德鲁大人,我会做好我的工作的。”
“很好。”安德鲁满意的点点头:“西瑟,四十二号区域少了一个人,你负责安排一下,看看谁能过来负责这里吧。在下个月来人之前,必须有人能顶上。”
宫浩说:“大人,四十二号区域就交给我吧。”
“你?”安德鲁有些诧异:“你已经在做很多事了。”
“相信我,大人,我能做好的。”
安德鲁欣赏地点点头:“那好,就交给你吧。哦对了,我听说你把血腥兰培育出来了,这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下个月起,你就不用再专门负责13号区域了,除了仆役长职责工作外,你可以去各区域自行决定工作安排,我希望你能象培育血腥兰那样做出更多的贡献。我会让自由号多带一名新人过来接替你在13号区域的工作。”
“多谢大人栽培。”
“还是谢你自己的努力吧。西瑟,你去重新拿一瓶趋虫水,先把那个小子的尸体给我拖出来。”安德鲁指指尸体道。
“是。”西瑟立刻去拿药剂。
宫浩心中突然一动,对安德鲁道:“大人,我和比勒的感情很好,他的死让我很难过。就请您允许由我来将比勒的尸体安葬吧。”
安德鲁立刻摇头:“不,这个事你不用管。他的安葬问题我会亲自解决。”
宫浩的心脏一阵剧烈狂跳:“好吧,大人,那么是否可以由我来陪伴比勒最后一程呢?”
安德鲁古怪地看了看宫浩,想想道:“可以,先把尸体拖出来,然后你背着他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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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寂凉凄清。
行走在荒野间的小路上,除了那沙沙的踏破落叶的声响,再听不到别的动静。
炼狱岛的夜晚永远黑得深沉,浓重的雾气将月色阻挡在天外,四周漆黑不见五指。
魔法灯的光线在结界的作用下,不逸出一丝一毫,使得一步踏出城堡之外,顿时陷入那一片黑暗之中。
一点小小的光亮从手心中升起,那是荧光虫发出的微弱光线。这点光线不会传到太远处为人所察觉,却已经可以帮助宫浩隐约看清脚下的道路。
即便如此宫浩也已不知道摔倒了多少次。
如果不是他修炼了斗气,林地中锋利的草叶或许已经将他划割得遍体鳞伤。
不过如此漆黑的夜晚也有好处--这使他的行动更加安全了。
宫浩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什么如此执着。
其实他早猜到了这个岛上正在发生着怎样的恐怖事实,但或许是出于对生存的渴望,他希望自己是错的。
然而无论是对是错,都必须有一次亲眼目睹的经历以证实结果。
为此他不惜甘冒大险,在这个夜晚悄悄溜出来一探究竟。
白天,他背着尸体跟随安德鲁走了一路。
方向是东。
东边有个山谷是禁地,是同样不允许仆役们进出的。
跟着安德鲁到了山谷后,有两个傀儡武士把守。安德鲁让他把尸体放下,就叫他回去了。
这一路并不好走,在通向山谷的道路上有几条分岔路。白天宫浩故意走错一次,结果被安德鲁大骂:“你想死吗?看好路跟我走,你这白痴!”
宫浩立刻明白,所有的岔路都是陷阱。
“左。”
“右。”
“中。”
“左。”
这里的岔道多如牛毛,看来帝国在布置这里时颇费了一番苦心。只是安德鲁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只是走了一趟,宫浩就已经把地形记住。
当走到第十四个岔道口时,宫浩停下了脚步。
他记得很清楚,即使是走在正确道路上,同样也有机关。
那是一个声音陷阱。
一旦踩在路面上,重量只要高出70磅,机关就会发出警报。警报声并不大,在白天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刻,这声音就告诉负责守卫的人,有人在夜晚潜入山谷了。
这是一个无法避免的陷阱,任何人走上去,都会发出警报,简单,却有实效。
只要过了这个岔道口,就可以进入山谷了。
宫浩凝神静气,他开始尝试着将体内的气全部运转到脚下。
兰斯洛特教过他如何将斗气运用于手臂力量,尽管这只是斗气运用的无数方式的其中一种,但是很多东西道理是相通的。就好象你学厨师,可能只练习了切生姜,可只要你能把生姜切得如头发丝般细,那切其他的东西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能够将斗气运用于手臂,自然也能运用于双足,这一点宫浩早已熟练掌握。
唯一的问题是,这一次他不是要通过斗气的外放来提升自己的进攻防御能力,而是尽可能的将身体重量减轻。
不同的需要就有不同的运用方式,宫浩用心体会着。
是了,斗气的外放,其实就是把斗气集中在外部肢体上,是一种力量集中的体现。如果把这种方式简单的运用到双脚上,那么自己就不是减轻体重,而是增加体重了。
应该是内敛,宫浩想到。
斗气的外放与内敛,是武士使用自体力量的最基本的运用方式,尽管兰斯洛特没有教过他后者,但是他有一点说得没错,一理通,百理通。
宫浩很快就明白了这其中运用的奥妙,那么自己是否可以将斗气外放需要的过程逆转来进行呢?
他凝神静气,尽量将力量凝于心腹与双腿之间,斗气在体内运转,尝试着向上带动他的身体,使得自己整个人有了一种奇妙的漂浮感。
他知道,那是他成功了。
再不犹豫,宫浩迅速向岔道口冲去,就象是一阵风。声音陷阱果然没有被触发,宫浩顺利地达到了山谷口。
如此的顺利,连宫浩自己都觉得有些诧异。不过想一想便立刻明白。
当初自己在学习斗气外放时之所以如此困难,一来是他初入门,完全不懂得把握体内斗气流向,不会控制。二来则是别人教的东西,永远比不上自己领悟到的深刻。
斗气的内敛,在控制方式上其实与外放毫无差别,只是运用手段截然相反。他既然是自己体悟,那后果要么就是白费劲,要么就是一次性就成功。
而且宫浩一旦明白了如何内敛自身斗气后,其对内敛的运用熟练度,甚至更高于斗气的外放程度。
因为这完全是属于他自己体悟到的,是真正的用身心去理解的东西。
这个发现,令宫浩惊喜非常。
尽管武士的道路还很漫长,不过有了这一次的体验,他相信即使没有明师指导,自己也可以走出一片光明天地。倘若世界人人需要明师才能有所成就,那世界便无法进步。
真正的强者,总是在前人基础上走得更远……
山谷口的两个傀儡武士,一如既往地忠实守候在谷口。
摸了摸胸前的那枚徽章,宫浩微一咬牙,义无反顾地向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