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见到那个孩子了?”
衡天珏回到王府寝室,夫人林芸一边服侍他更衣,一边问道。
“见到了。”衡天珏的心绪有些不宁。
“那孩子,是个怎样的孩子?”林芸似是很随意地问。
“呃。”衡天珏也不知道应该去怎样形容衡瞬,有些无语地说道,“他,挺懂事的。”
“你说过,他今年九岁是吧。”林芸问。
“是九岁。”
“瞳儿十七,眩儿和眕儿十五,便是睎儿,也有十一了。他,排行最小。”林芸说道。
衡天珏不知道应该怎样接下话去,跟自己的原配夫人,去谈他和另外一个女人生的孩子,这种尴尬,不比刚才与衡瞬会面时的尴尬来得要小。
“王爷放心,我会好好对他的。”林芸的声音有些幽怨,但还算通情达理地说,“他的母亲,对于王爷,毕竟也有救命之恩。若不是他母亲,只怕现在,我们一屋子,已经是孤儿寡母了。他没了母亲,心中想必是很难过。”
“我对不住你,也对不住他母亲。”衡天珏惭道。
“事已至此,这些话就别说了。”林芸说道,“把他从南华客栈接回来吧。住在客栈也不是个事,落在别人眼里,还以为我这王府正室,心胸有多狭隘,连个没了娘的孩子,也容不下。”
“过两天吧,这两天,先让他心里有个准备。”衡天珏说道,突然又想起一事,脸上堆起苦笑,“夫人,还有一件难事,得和你商量。”
“王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林芸笑了,“你我夫妻半生,还这么生分。”
“这确实是个难事。”衡天珏苦笑,“我想,从府库里支用些钱。”
府库,是王府的银库,主要供王府上下用度,来源于王府下属的各项产业收入。府库之外,另有郡库,主要用于南华郡的各项内外支用,来源于郡里的赋税。
一为私库,一为公库,泾渭分明,从不混淆。
府库,由林芸主管。长年以来,她把这府库管理的井井有条,也使王府内的用度,始终处于大有盈余的局面中,从不向公库伸手多拿一个金元。
“王爷要用钱,这算什么大不了的事,还难事。”林芸笑了,“府库就是王爷的,尽管用就是。”
又问道:“不知王爷要用多少,我就去取。”
衡天珏有些为难,终于,还是一咬牙说道:“先取一千金元用度吧。”
林芸愣住了,一愣之后,勉力笑笑,说道:“王爷可能有段日子没过问府库用度存余了,现在府库里的钱,只有不足两千金元。这还是王府上上下下三百来口人,包括下人仆役以后的薪俸开支和各项用度。王爷一用,就要用去一大半?”
衡天珏对府库里的钱,大概还是有数的。他当然知道这一下子取出大半钱财来,后面数年,如无大项收入,王府的日子将变得极为紧巴巴的。可是,想到那个可怜的孩子,还有他可怜的母亲,他这个九年来从未负过责的父亲,还有什么话说。
那个孩子,想要些钱来用,他这个负疚在心,九年来心里一直像压着块大石头的父亲,还有什么话说?
“钱不够,以后就紧着用一些罢,这一千金元,我急用。”衡天珏不敢去看林芸的眼睛。
“王爷说要急用,那便用罢。”林芸没有多问,她走出房间。过了一会儿,捧着一个木箱子回来了。把木箱子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十排用油纸包裹的圆柱形的钱柱,每一个钱柱,都包裹有一百枚龙纹金元。
“王爷从不让动用郡库里的钱用作府库私用。府库里剩下的,就是全府上下的人,所能动用的全部钱财。我刚刚清点了一下,只有七百二十来金元了。”林芸说道,“这些钱,估计只够半年用度。这还是在,没有其他意外要用钱的前提下。”
“到时候,再想别的办法吧。”衡天珏更加惭愧,他的手按在箱子之上,低着头,不敢看林芸的眼睛。
终于,他抱起钱箱,就要出门。
“这些钱,是要给那个孩子的吧。”林芸突然说道。
衡天珏愣住了,没有回头,只是长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我欠他们母子的。”
“欠的情,不一定要用钱,才能弥补回来。”林芸说道。
“孩子既然已经说了,那我这个做父亲的,就没有回绝的理由。他既然需要,那就能弥补。”
说完这句话,衡天珏一咬牙,就大步出了门。
林芸站在原地,呆呆站了一会儿,满腹心事。
“母亲。”一个天色可人的少女,十一二岁,梳着双髻,明眸皓齿,从侧房蹦了进来。
这是衡天珏和林芸的女儿,衡睎。
“睎儿,你来了。”林芸从刚刚的思绪里回过神。
“母亲,听说,我要多了一个弟弟了。”衡睎说道,“我终于有弟弟了,总是喊衡瞳衡眩衡眕他们哥哥,他们也总说我最小,老是欺负我。现在,我终于有一个弟弟了,我也可以欺负他了!”
林芸抚摸着她的头发,强笑道:“嗯,他一来,你确实就不再是最小的了。”
“母亲,他是父王跟别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对不对?”衡睎刚开心没几下,想起这事,又撅起了嘴。
“恩。就算是别的女人生的,也是你父王的骨肉,也是你的弟弟。那什么欺负的话,说说也就罢了,可不能真的欺负他。”林芸嘱咐道。
“那个女人,是个坏女人吗?”衡睎忽闪着长长的睫毛,扑在母亲怀里问。
“不是坏女人,是一个好女人,一个救过你父王命的好女人。”林芸怜爱地搂着女儿,“也是个可怜的女人。这九年来,我们在王府里锦衣玉食,她却受尽了很多的苦楚。所以,你们不能欺负他。”
“父王为什么要找别的女人,他不爱母亲你了吗?”衡睎有些不明白地问。
“男人嘛,尤其是些功成名就的男人,都是耐不住寂寞的。何况,你父亲,还是个郡王。”苦笑一下,林芸说道,“这么多年,在府里他只娶了我一个,在外面,只有那一个,而且春风一度之后,一直也没领回家来。我已经很感激,很满足了。”
她摸着女儿的头发:“睎儿,对他好点,明白吗?”
“哦。”衡睎似懂非懂地点着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