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辈衡瞬,拜见长辈。”
衡瞬的表现,让洛飞弛在旁暗自点头。虽然年少,面对挑衅,有礼,有据;不急,不躁。
“就是你啊。”衡天珪眼皮向上一翻了一下,根本就没兴趣看对方长什么样一般,“老夫我在孤山铁矿呆了七年,这处地方,夏热冬寒,孤苦烦闷,脏乱不堪,对于我这把老骨头来说,真是煎熬啊。我早就盼着有人来接替我主管这里的事务,直到现在,总算把你盼来了。”
衡瞬心中,冷笑一下。
“自从接到王府的文书后,我就赶紧收拾东西,就盼着你能早一天过来。这不,远远的哨卫望见你的车马过来,我就赶紧出来。本来矿上事也不多,想着路上交接就是了。”
事不多?路上交接?一个关押着近千名战俘罪囚的大矿,路上交接就行了?儿戏呢?还有,这十几车车里的东西,是什么?清点过没有就要带走?
洛飞弛脸上已经有怒色了。
可是,衡瞬脸上还是相当恭敬:“前辈说的是,一切从简为好。只是晚辈初来乍到,如何交接,还请前辈指点?”
“这些年矿上的帐目我都放在管事房里,还有主管印信。凡是矿上一应开支,书信往来,大事小事,没有主管印信盖章,是算不得数的。矿上的情况,都记在册上,一看便知。”衡天珪说着,又指向那十来辆货车,“这些,是本月矿上的原矿产出,是要运往南华城匠器房的。还有一车是我本人的私人财物。这些东西,都已经登记造册。小王爷可以仔细检查一下。”
其中必有猫腻,只怕这十来车原矿,真正能运往城中匠器房的,有一半就已经不错的。
为了顺利接管铁矿,衡天珏已经默然允许不追究衡天珪的责任,自然自己在这个时候,也不必为他多带了些矿上的财物离开多生枝节,给衡天玢造成口实。
不过,车内那两个帐房?好像听说,矿上一共才只有两个帐房先生。他全带走?那么记帐谁来?大大小小的各类帐目,难道要由自己一个九岁孩子来完成?
还有那六名灵士?矿上不是一共只有十名左右的灵士么?你一下子,带走六名?剩下的四名灵士,加四十几个凡人士兵,去看管千名战俘罪囚?
“既然帐目清楚,那小子就放心了。”衡瞬笑道,又指向车中两名帐房先生,“只是这两位先生,是矿上的帐房先生吧。这次是乘了长辈您的马车,回城里探亲?”
两名帐房脸有惭色,其中一人施礼道:“小王爷恕罪,矿上苦寒,我这身子骨风寒之症颇为厉害,已经写了辞呈,置于管事房内,辞去这矿上的差事了。”
另一名帐房先生也说道:“小人也是,受不得矿上之苦,已写辞呈。”
心中愤怒,衡瞬把目光转向车厢侧的六名灵士:“这几位大叔气蕴不凡,想必都是矿上的灵士了。有灵力在身,就不惧什么苦寒酷热的,想必是真的回城探亲了?”
几名灵士面带苦笑,其中一人说道:“小王爷,我们长年跟在衡主管身边,他待我们不薄。如今他要离去,我们不舍旧情,同样跟随离去,辞呈亦已经写好,同样置于管事房内。”
这什么劳什子矿上主管,还没上任,还在大门口,从帐房,到大半灵士护卫,都递辞呈不干了。
这是打脸,狠狠的打脸啊。任凭衡瞬如何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心情,他的脸色看上去,还是很难看。
不知道为何,看到少年人难看的脸色,从帐房,到护卫们,甚至赶车的车夫们,心底都生出一种深深的愧疚感。很多人都不自觉地低下了头,不敢直视少年人的脸。
即使是衡天珪,没来由地,也觉得心里阵阵发虚。
洛飞弛的忍耐已经要到了极限的,他准备出口怒骂,突觉心头一悸,却是衡瞬瞄了他一眼。这一眼中的意味非常明显,不要轻举妄动。
小土狗天亮还在叫,叫得比以前更急,方向正是冲着衡天珪的车厢之中。
慢慢将地心底的愤怒压下来,这时候,衡瞬才想到了天亮的异样。这小家伙,如果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好东西,它才绝对不会表现得这样着急。看它吠叫的方向,是对着,车厢暗处的,那一个人?
“车里还有一位长辈,不知道是何人,烦请一见。”衡瞬说道。
“车里?”衡天珪先是一愕,继而笑道,“哪里是什么长辈,也是矿上的一名普通的护卫,是个凡人。他也不想干了,就跟着我一起走。”
没有察觉到那人身上有什么灵力气息,确实应该是个凡人。不过,一个普通的凡人,值得坐在衡天珪这样华贵的马车里?随便扔在哪一辆货车不就行了。
“不会是个犯人吧。”洛飞弛终于忍不住了,出言说道。
“洛将军莫开玩笑。”衡天珪见洛飞池也关注了那人,略有一丝慌乱,可马上就镇定下来,“真的就是个普通守卫,他脚伤了,很是不便,也说不想干了。我发发善心,带他一路,回城找大夫医治。”
一个如此贪墨矿上公产的人,竟然当众说他如何发善心,实在是讽刺。他越是如此说,衡瞬及洛飞弛越觉可疑。
“我长在军伍之中,对外伤倒懂不少,不如让我看看。”洛飞弛说道,就要上前把车帘撩得更开。
“洛飞弛,放肆!”衡天珪拉下脸来,“你只是个外臣家将,我衡家人的马车,你也敢动?”
衡瞬制止了洛飞弛,再度向衡天珪施了一礼:“您是长辈,我们自然不会无礼。只是小子奉命接管矿上事务,所有一切,都须见到登记造册。您带走的东西,您也说了,已经登记在册。你带走的人,您也说了,已经递交辞呈。一切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是,唯有这人,你未有任何交待。也罢,既然您说他是守卫队的凡人守卫。我知道守卫队共分五火,请问他是哪一火的人?他姓甚名谁?我知道他的名字,去矿上之后,也好在名册上,把他的名字划去。”
衡天珪顿时沉默。他扭头看着那人。
这回,衡瞬看得更清楚些。那人虽然被一顶毡帽盖住了半个须,可从花白胡须来看,明显是个老者,下巴上满是皱纹,看样子比衡天珪年纪还大些,约有七十左右。
而且,在他的手腕之上,衣袖之下,隐然是戴着镣铐。
“衡大人,我请问,矿上的守卫队,什么时候竟然也有了年纪如此之大的守卫了?”洛飞弛也注意到了,高声质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