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再次病倒,在静和大长公主的丧事办完,送葬之后,就再次把陈氏送到外头疗养去了,周家也关了门守孝。
周宝璐身子越来越沉重,现在基本不出门,除了九月里庄柔公主再生下一个儿子,她去公主府看了一回,就每天只在自己屋里养着。
肚子里的小家伙也开始活泼起来,每天午后就在肚子里玩儿,而且很喜欢隔着肚皮和爹爹娘亲打招呼,萧弘澄把手放上去,他必然要来好奇的摸摸看。
摸到那样的小动静,萧弘澄开始兴奋的很,过些日子就习惯了,每天都习惯的和周宝璐肚子里的小家伙打个招呼。
所以萧弘澄现在连午饭都回宫吃,就是为了不让小家伙失望(?)
周宝璐吃过饭,开始打盹,完全无视萧弘澄的骚扰,只是眯缝着眼睛说:“今儿早饭后我去后头园子里走一走,看到了一丛开的特别好的茶花,红的特别艳。”
萧弘澄与她一起躺着,手在她肚子上摸过来摸过去,和小家伙偶尔碰一碰,有点儿漫不经心的听她说话。
周宝璐一向爱红爱花:“我在路那一头瞧见了,就走过去看,然后我就发现,有两个方向走过去的路,路上头都有油。”
周宝璐困起来,眼睛都睁不开,说的迷迷糊糊的,也不管萧弘澄听到没听到,只是含糊着说:“一个小丫头踩在上头摔了一跤,我已经打发人报了尚食局,拿了点儿白药给她。”
然后周宝璐就睡过去了。
萧弘澄手搁在半空,想了想,就起身出去了。
到了院子门口,吴月华正在等着他,她柔声细气的说:“娘娘跟太子爷说了没有?今儿咱们后头园子里,有人在地上泼了油。”
萧弘澄站在院子里那颗高大的木棉树底下,那是周宝璐进宫之后才栽的,几年下来,已经长的不小了,此时木棉花正是时令,高高的绽放在树上,红的火一般。
萧弘澄背着手,目光冷冽的点点头。
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吴月华如今向萧弘澄回话倒不大像以前那样战战兢兢地了,颇为平和淡定的道:“六月里,宫里满了二十五岁的宫女都放了出去,又进了一批新的来,这是每年都有的,咱们宫里也出去了六名,尚宫局便补了六个来。”
然后她补充了一句:“不是咱们去挑的,是尚宫局做的主。”
萧弘澄十分公事公办的说:“查到了吗?”
吴月华道:“那个时候娘娘只吩咐查一查背景,并没有别的吩咐,且当时没有查到什么,只是妾身嘱咐了人,也瞧瞧她们的做事举止。就不为别的,也要瞧瞧能不能放到主子身边服侍。”
她看萧弘澄点了点头,才继续说:“六人中有一个,叫圆锦的,身家瞧着原也是清白的,确实查不出什么来,但今儿的事,就是圆锦做的。这是刚才洪良娣与妾身说的。”
吴月华管家算得一把好手,查人之类就不行了,负责东宫安保的,一向都是洪良娣。
萧弘澄道:“既如此,此事不用你处理了。”
吴月华应了,又问:“娘娘那里呢?”
萧弘澄略一沉吟:“不要紧,我看她已经很小心了。若是有事,自然会吩咐你去办。”
吴月华明白了,这便袅袅娜娜的退了下去。
这样的周到和小意,不是她心热,实在是她现在已经明白,她已经实实在在的陷在了这里头,开弓没有回头箭,若是东宫倾覆,她唯有死一条路。
而东宫稳固,今后能更进一步,自己自然也就是水涨船高了。
幸而东宫这两个主子都是好伺候的主儿,不是那等刻薄寡恩的人,能看得到前程。
不过天下没有真的查不到来历的人,无非就是资源的多少罢了,圆锦已经做出了这样的事,当然不能掉以轻心,到了第二日晚间,就已经查的一清二楚,交到了萧弘澄手上。
来历上毫无问题,这其实已经在萧弘澄意料当中了,他把这资料拿给周宝璐,周宝璐随手翻了翻,也并不表示诧异:“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又不是一定要在来历上与贵妃娘娘有什么关系的人才会替她办事,贵妃娘娘受父皇宠爱,又掌六宫事,收拢几个奴才还是做得到的。”
萧弘澄表示同意,问周宝璐预备怎么办。
周宝璐笑道:“有什么好办的,拿到一个就处罚一个,宫里的规矩也不是摆设。”
既然只是个单纯的被收拢的奴才,没有牵扯到其他,萧弘澄和周宝璐心中都轻松了些,周宝璐又道:“不过贵妃娘娘成日里找事,也真是有些烦人,上回父皇打发人给她搭棚子,这才完工呢,她又有空了不成?”
这种事没什么杀伤力,偏又层出不穷,就如同夏日里的蚊子,总在耳边嗡嗡的飞,冷不丁的咬一口,总要痒一会儿。
萧弘澄安慰的摸摸周宝璐:“如今只能且防范着,你暂且忍耐。”
萧弘澄在旧年就给周宝璐透过底了,贵妃受宠,不安分是意料之中,但不仅胆子越来越大,而且前朝的有些人见贵妃有宠,也有人在逐渐的投靠了过去。萧弘澄的幕僚团认为,不能再姑息此事了,贵妃晋位已经五年,再往后就越发牢固了,这个时候,应该是重新捧另外一个人的时候了。
新的贵人,没有班底,就算有心不安分,但要生儿育女,搭建班底,收拢势力,也需要一个过程,需要时间,而且在这个过程中,因为太子爷势力早已不比当日,太子妃娘娘又在宫中主持大局,或者能够在这个过程中进一步控制后宫。
这也就是最终的结论,后宫到了需要改变格局的时候了。
周宝璐既然知道,当然也就明白萧弘澄的意思,便笑道:“我知道了,就是有点儿烦,贵妃娘娘总爱动手动脚的,偏又没本事叫人伤筋动骨。”
萧弘澄笑道:“要办这件事,还要着落在文蔚身上,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怎么筹划的,许久没有动静,唉,回头得想个法子催催他才是。”
周宝璐噗嗤一笑,萧弘澄这话说的真有趣,好像人家是他手下似的。
不过,从萧弘澄那里听过些文蔚的轶事,周宝璐对他十分的好奇,这个人做事精明能干是不消说了,算无遗策也是得了证明的,且胆大心细,做事滑不留手,最有趣的是他居然和周宝璐有同样的爱好,一旦想什么事,就去祸害花草,听说因为这个,他书房的案头摆的不是雅致文玩,而是一排四个长形的花盆,种的是辣椒!
“辣椒!”好有趣,周宝璐笑道:“可惜我不认得他,不然我可以分他番茄的种子,这个可稀罕了,回头我种出来果子,请你吃!”
萧弘澄毫不留情的说:“得了吧,人家可不像你,没事就去弄死一颗两颗的,我听说那盆里的辣椒长的极好,看起来还颇有雅趣。”
周宝璐倒不在乎萧弘澄看不起她种菜的本事,横竖她自己也知道她没那本事,只是对文蔚的书房辣椒好奇,这萧弘澄到底安插了些什么人,居然连人家书房里的辣椒长的好不好都知道。
周宝璐笑道:“哼,看不起我,我决定了,今后在你书房里种番茄去!”
萧弘澄失笑:“罢罢罢,随便你,我记得库房里有几个方的玉盆,回头叫人搬出来,装了土给你种番茄吧。”
两人说话常常就是从正事开头,然后这样奇诡的偏向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向,在今后两人一生中漫长如长河一般的对话里,无数次的重复这一现象,只不过两人都并不在意。
这一晚的谈话,萧弘澄还没来得及问周宝璐被卫贵妃弄烦了之后要怎么样,就被周宝璐带到了辣椒番茄里头去了,两人兴致勃勃的研究用玉盆种什么最好看,当然,前提是周宝璐先要能种活。
反正都没有什么大事,萧弘澄过了近半个月,才知道周宝璐干了什么好事!
周宝璐逮到了东宫被卫贵妃收买的圆锦,倒也没处以私刑,照足了规矩,命人把圆锦送到了慎刑司,说清楚了理由:圆锦把油撒在路上,意图谋害太子妃。
但慎刑司的司正霍如贵是卫贵妃的亲信,第二日就把圆锦放到了尚工局去了,并遣人回复东宫:“慎刑司审问之后,认为圆锦只是端着菜从那里经过的时候,不小心洒了,回去拿工具,还没有来得及收拾的时候,太子妃娘娘正好从那里过,便以为是有意的。是以慎刑司认为圆锦无大过,只是不够小心,也不好再在主子跟前伺候,所以调到尚工局去,并罚一个月的月例。”
意思居然是东宫小题大做。
这真是摆明了不给太子妃脸面呢,周宝璐面无表情的听完了,半句不驳回,只点点头让人回去。
看来卫贵妃掌宫日久,已经彻底把后宫当成她自己的地盘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女人脾气比较大,或者是周宝璐已经知道无需再让着她了,周宝璐决定不再忍气吞声,以前都只是在别的事上找补一下,或者,想办法让父皇做主。
这一回,她打算自己出马,当面就要抽回去。
周宝璐考虑了一下,去找了沈统领说话,太子妃亲自前来,沈统领自然很吃惊,可耐不住周宝璐一口一个沈叔:“如今我受了委屈,想请沈叔帮我一个忙。”
沈容中现在觉得他最怕的就是周宝璐,太古灵精怪,比大公主难缠一百倍,偏身份在那里,又拿她没办法,这个时候,也只得道:“娘娘受了委屈,可以奏于太子,或奏于圣上,圣上定然给娘娘做主。”
周宝璐笑道:“父皇日理万机,我这一点儿小委屈,哪里好去烦父皇呢,也未免太不懂事了,我也不过是想出口气,只要沈叔肯帮我这个忙,就足够了。”
对着这样的小姑娘,沈容中最为束手无策,只得道:“请娘娘示下。”
周宝璐笑道:“宫里的侍卫由沈叔统辖,请沈叔吩咐下去,每日正明宫宫门口护卫的几位侍卫,在每日卯时的时候见到我宫里的一个叫铃儿的小丫鬟,都当瞧不见就行了。”
她见沈容中的神情,又补充了一句:“沈叔放心,她决不会踏进正明宫一步,行不行?”
沈容中犹豫,确实如周宝璐所说,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她身为太子妃,这样吩咐虽说奇怪了些,却不算很出格。沈容中掌控大内,当然知道周宝璐走的路被人洒油,卫贵妃又给她没脸的事,倒是有点儿好奇周宝璐要怎么办。
终于还是答应了。
周宝璐笑起来:“多谢沈叔,回头我告诉太子,请您喝酒去。”
周宝璐的花样其实很简单,既然照着规矩不行,那就破掉规矩就好了!横竖她也没打算让卫贵妃在这件事上伤筋动骨,她只是吃不下哑巴亏,一定要这个亏吃的人人皆知才好。
于是,她安排了一个叫铃儿的小丫鬟,每天清晨卯时,提了油壶,往正明宫的门口倒一滩油去!
卯时,宫里已经清扫过了,而宫门未开,正是好时机。
作者有话要说:特别要鸣谢lan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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