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五十分,陆浅提前十分钟到了城北客运站,刚到就收到一条短信,让她去客运站附近的一家招待所。
招待所位于车站背后的一个小巷子里,小小的弄堂将繁华的城市和萧条的老城区隔开。这地儿看起来一点不正经,前台坐着个五十来岁的老大姐,约摸一百五十斤左右。吊带网袜紧身裙,外面还套着一件仿貂毛的豹纹大衣。她手里夹着一支香烟,吊角眼像X光线一样把陆浅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遍,问:“陆浅?”
“苏明怀呢?”
老大姐抽了一口烟,吐了陆浅一脸,“302。”
陆浅往楼上走,走了两步又倒回来,夺过女人手里的香烟,捻灭在吧台上,“什么劣质烟,难闻死了!”
老大姐:“……”
上了三楼,陆浅看到302门口站着两个男人,一左一右,都套着头套,毛线织的那种,只露出两双浑浊的眼睛,一看就是接头人。
陆浅被二人压进屋内,她把箱子递过去,问:“我妈呢?”
绑匪把箱子扔到床上,捏着嗓子命令:“打开。”
“一手交人,一手交钱。”陆浅态度强硬。
绑匪拉来一张椅子,让陆浅坐上去。陆浅看着绑匪肩上的那捆粗麻绳,明知他们要把她捆起来,也没有反抗或者挣扎,反而是双手插兜,老神在在的自动坐在了椅子上,还用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说:“大哥,都是谋财的吧?轻点绑行不行?”
“……”绑匪二话没说,动作干净利落的把陆浅绑成了大粽子,并搜走了她的手机。
“把我妈放了,让我妈给我打个电话,我把密码告诉你们。”陆浅努努嘴,看着手提箱,说,“看到箱子上的志了吗?廷生科技有限公司,知道吧?高科技。没密码打不开的,除非你把箱子炸了。我个人不建议你们这么做。为什么呢?因为箱子炸了,钱就没了啊!那你们不白绑了么?”
“……”两个绑匪走到门边,交头接耳的讨论。
距离隔得有点远,陆浅依稀听到“咱谋财又不害命”“当然是钱重要了”“怀哥应该马上就上车了”“把她妈放了,把她关着也行”……
陆浅没耐性,像个挺尸的木乃伊一样蹦跶了两下,问:“商量好了没有?”
权衡利弊之后,高个子绑匪使唤身边的大胖子,“给老四打电话,把人放了。”
差不多五分钟左右,陆浅的电话就响了,绑匪帮忙按下接听键,只听到电话那头传来雷廷生激动的声音,“浅浅,你妈在城北公安局,我马上就过去。”
陆浅问:“确定是公安局来的电话?”
“是是,你人在哪儿?”
“咔哒”一声,绑匪把电话挂断了,拿着匕首拍着陆浅的脸,问:“密码多少?”
钱和命,当然小命重要。
陆浅没食言,把密码说了。
绑匪试了密码,果然打开了。
陆浅抬头:“兄弟,松个绑行吗?”
两个绑匪对陆浅的求救声充耳不闻,拎着手提箱就开溜。关了门不说,陆浅还听到了房门反锁的声音。
陆浅当了很多年消防战士了,遇到过的绑架案,没有十起,也有八起了。这种既没节操又没智商的绑匪,她还真是第一次见。从绑匪的讨论中,她听到了一个重点,那就是……苏明怀要跑。
也不知道乔深那边什么情况,她得赶紧给他通个信!
等到房门落锁,绑匪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陆浅才把一直藏在裤兜里的手伸出来。她掌心躺着一把折叠的军工刀,这是陆卫留给她的遗物,和陆浅形影不离。卡片式的刀子携带很方便,陆浅按下小按钮,刀片就弹出来。她三下五除二,割开了粗麻绳,迅速从椅子上挣脱。
她拽了拽门把手,发现这锁是刻意反着装的,人从外面落了锁,里面有钥匙都打不开。这十来平米的破房子空荡荡的,除了一张床以外什么都没有。哦,还有一把木椅子,不过用木椅子砸防盗门,还是算了吧……
陆浅回头,看着那扇紧闭的玻璃窗,灵机一动,把铁架子床推到了窗户边上,捡起刚扔在地上的麻绳,一头套在床头,一头用消防绳的方式在自己身上打了个结。
这里是三楼,绳子不够长。还好这房子是老式建筑,外墙排水管从一楼直达六楼。只要能从窗户跳到排水管上,她就能解开绳子顺着排水管道往下爬了。而目测,从窗户到排水管道最多也就三米左右的距离,这绳子起码有四米。
陆浅爬上窗台,沉一口气,左脚在前,右脚抵住窗框,做了个起跳姿势。多年艰苦的训练让她胸有成竹,她后脚蓄力,一蹬腿,直接从三楼窗户射了出去,身轻如燕。
抱住排水管道,双脚踩稳了以后,陆浅才抽出一只手去解开绳子。正准备往下爬,窗台上突然冒出两个脑袋……
陆浅以为是去而复返的绑匪,大骂了一声“卧槽”,跟个猴子一样,迅速往下滑。
窗台上那两个脑袋面面相觑数秒,然后才低头问:“陆小姐?”
陆浅:“??”
“我们是邵总的保镖。”其中一个男人憨厚一笑,满脸都写着“不好意思,救驾来迟”。
陆浅挂在三楼和二楼之间的排水管道上,生无可恋地问:“邵然?”
那人点点头,他俩接到邵总的命令就赶过来了,是从城北客运站一路跟踪过来的。因为不敢跟踪得太过明目张胆,所以目送陆浅进了招待所,又等到绑匪提着钱出来以后,才敢追进去。主要是一间一间寻找陆浅耽误了时间。他拎着麻绳给陆浅抛过去,“要不……您上来?”
绳子太短了,全部扔过去,距离陆浅也还有半米距离,这就尴尬了……
陆浅皱着眉说:“还是楼下见吧。”
她身手敏捷,爬下水道的姿势比水管工还熟练,这要放在古代,怎么也得是个飞檐走壁的女中豪杰。
陆浅没去追踪那两百万,而是第一时间给乔深打电话。
此时,乔深刚放走了苏明怀,作为最后一个检票的乘客,苏明怀从容不迫地从兜里掏出车票,还带着耀武扬威的神气。
萧泊舟恨得牙痒痒,问乔深:“就这么放他走?”
乔深的目光犹如实质的落在苏明怀的背影上,陌生的来电号码打断了他的思绪。
陆浅气喘吁吁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喂,深哥吗?”
“浅浅?!”
“是我,你报警了没?绑架是个局,苏明怀他想跑路……”
陆浅话还没有说完,萧泊舟就看到乔深抢过傅雪兰手中的行李箱,朝着苏明怀的方向一脚蹬了过去,也不知道他究竟用了多大的力道,只见那行李箱的万向轮就像风火轮一样,摩擦着地面仿佛起了一层火星子。沉甸甸的行李箱直接撞上了苏明怀的腘窝。检票员刚碰到他的车票,还没握住,眼前人就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匍匐的姿势就像个战败的傀儡。
乔深大步流星上前,所有隐忍的怒气在这一瞬间爆发。他拎起傅雪兰的行李箱,狠狠地朝着苏明怀的脊梁骨砸下去。
行李箱拉杆断裂的声音犹如爆裂的竹棍,乔深拎起苏明怀,一拳一拳砸向他的鼻梁……
车站外面,警铃声呼啸而至。
萧泊舟率先反应过来,上前抱住抱住乔深,“冷静,冷静点!”
祝星辞也终于从震惊的状态回了神,两步上前拉住乔深。最近有一篇新闻报道里,是这样描述乔深的,说他“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祝星辞才知道,这描述是不准确的,他之所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是因为泰山上没有陆浅;之所以“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是因为陆浅不在麋鹿旁边。
陆浅是他明目张胆的偏袒,也是他众所周知的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