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璃诺飒沉静的睡眼,颜无尘心里一阵柔软,轻手轻脚抱起她,然后找了张椅子坐下,抬手拨开她脸上的长发,让她在自己怀里安睡。长长的青丝,因为这一姿势,直接垂到了地上。颜无尘越看越爱,轻轻将那束青丝捞起,放好,不让其在地上弄脏,然后就一直看着璃诺飒安睡,一动不动。
突然,璃诺飒额头冒出细细的汗,眉头也皱起,似乎梦见了什么,睡得很不安稳。
在一间病房中,一对夫妇看着床上那个昏迷的女生相拥而泣,璃诺飒站在旁边看着这对陌生又熟悉的夫妇,脑海中总算慢慢浮起了细细碎碎差不多被遗忘了的记忆。那是……爸爸妈妈?那是爸爸妈妈!他们怎么回国了?璃诺飒呆呆地靠近那对夫妇,心里百般奇怪又说不上来的滋味,尽管从小到大没见过他们几次没什么感情,但是到底是血浓于水,看着他们那么难过,自己的心里也不舒服。
“爸爸,妈妈……”璃诺飒呢喃着抬手想要摸一摸父母的脸时,她的手,从他们的脸上穿了过去,竟是触摸不到!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又呆呆地看看爸爸妈妈,看着他们流泪,她很想安慰他们,可是却做不到……
“爸爸!妈妈!”璃诺飒尝试着大声呼喊,可是仍然没用,没有人听到她的呐喊。她又扭头看着病床上的自己,她一眼就看明白了那些仪器上显示着什么,难怪父母哭成那样。
此时,那个妇女哭晕了过去,男人扶着她喊着医生,璃诺飒也下意识地想上前,可是她发现自己根本无能为力,“爸,别哭了,我很好,我真的很好……妈,你醒醒……”
颜无尘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她紧皱着眉,眼角挂着泪,嘴里却喊着他听不明白的什么爸爸妈妈,不难看出她梦魇了。颜无尘拍了拍璃诺飒的肩膀,叫醒她:“阿诺,阿诺,醒醒,阿诺,醒醒。”
睡梦中,璃诺飒感觉到有个很温暖很温柔的声音在叫她,她缓缓醒来,呆呆地看着低头担忧地看着自己的颜无尘。
“阿诺,你怎么了?”颜无尘说着,就要给璃诺飒把脉。
璃诺飒顿时清醒,不着痕迹地避开颜无尘,摇摇头,“我没事。”说没事,只是梦中的感觉还是那么清晰,梦中,她清晰地记得病房里所有仪器显示的信息,在那个世界的她,要死了,那般清晰,不像是梦,如果,那个世界的她死了,那她在这个世界,会不会也死了?平生第一次,她对死亡充满了恐惧。不!那只是梦,只是个梦而已。
颜无尘看着璃诺飒的眼睛,从中不难看出她并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想着什么出神的事,而且可以肯定的是,她的眸中显而易见的恐惧,想来,定是方才梦中梦见了什么令她害怕的东西了。颜无尘也不多问什么,只是温柔地抚了抚璃诺飒的背,轻声安抚道:“我在呢!别害怕。”
璃诺飒稍稍缓过神,便见颜无尘眸中的担忧,她笑了笑,“我没事了。只是方才做了个噩梦。”
颜无尘见她笑了,也不由得笑了笑,“饿了吗?”
璃诺飒眼珠子滚动了一下,感觉到是饿了,不由得嘿嘿一笑:“饿。”
“走吧,我们去吃饭,老人家给我们做了许多家常菜呢!不过,我想啊,一定不如我们家阿诺做的菜。”颜无尘笑着扶她站起。
“有的吃就不错了,”璃诺飒这才发现原来她一直是在颜无尘怀中睡着的,这么一来,颜无尘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怕是僵了吧?思及此,她伸手扶了一把颜无尘,果然感觉到颜无尘放在她手上的力气比之平时有几分沉,“你怎么不叫醒我?看,僵了吧?”
颜无尘坏心一笑,故意借力将整个人靠在璃诺飒身上,顺势将她抱在怀里,“看你实在疲惫,觉着应该让你好好休息一会儿。”
璃诺飒被颜无尘整个人这么一靠,这一对比,两人的身高差就出来了,她身高只到他的胸口,这么大的个子靠在她的身上,分量还是有的,这不,脚步就有些不稳了,只是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被颜无尘牢牢地抱了个满怀,她心里顿时明了是这家伙跟她玩的小心眼,只得无奈地怪嗔道:“给我站好了!这么大的个子,想压死我不成?”
“谁让你平时不多吃点?这么大的人了,才长这么点个子。”颜无尘立刻回嘴道,但是也稍稍站直了些没有将全身的力量放在她的身上。
“不长高是我的错吗?再说了,这么点个子,你不也赖着我。”璃诺飒白了他一眼,转身往房门口走去。
“这么点,还不够我吃的呢!”颜无尘在她背后嘀咕了一句。
璃诺飒立刻明白颜无尘在说什么,红着脸慌里慌张地望了一眼床那边,见蓝水没有苏醒的迹象,这才松了口气,“当着蓝水的面,说什么胡话呢?”
颜无尘没想到璃诺飒这么不禁逗,脸红的样子还那么可爱,决定多逗逗她,于是,他走到她的身侧,一把搂过她的肩,继续道:“所以我决定要吃一辈子,不然不过瘾。”
璃诺飒顿时小脸又红了几分,手肘捅了一下颜无尘的肚子,有些急得词穷,只得娇喝道:“闭嘴!”说罢,挣开颜无尘,率先出门,再不出去,他只怕还得说胡话,真是的,他不脸红,她听了都觉得脸红。
屋外,花想容已经先吃完了,坐在木桩上叼着狗尾巴草,老人看璃诺飒和颜无尘出来,忙热情地揭开盖在饭菜上面的盘子,招呼着两人坐下,“幸亏姑娘醒了,不然这菜又得拿去热了。”
璃诺飒在木桌前坐下,微微一笑,“给你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老人家和蔼地回以一笑,脸上的皱纹更皱了。
花想容丢掉嘴里的狗尾巴草,一脸认真,“飒儿,你打算怎么跟蓝水说?”
璃诺飒吃饭的手顿了一顿,没有抬头,半晌,才道:“我还没想好。”这么多年来,饮泪她们几个虽名义上是她的侍女,但是她早已把她们当成了不可或缺的手足,蓝水更是自从饮泪出嫁后就数她跟着自己的时间最长,如今蓝水变成这样,她自己也难辞其咎。
其实她也知道,这几个丫头包括罂粟堡的所有人手对朝廷,对那金雕玉砌的荣华富贵并不感兴趣,她们出身江湖,出身民间,喜欢的,也只是平淡自由,或仗剑江湖,或行侠仗义,若不是为了她自己,她们又何苦奔走潜伏在各处为自己办事?
“那你是怎么打算的?”花想容担忧地问。
“怎么了吗?”颜无尘的目光投向花想容,再看看璃诺飒,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璃诺飒终于罢了筷子,扭头看着颜无尘,缓缓道:“剑刺腹部,子宫被伤,子嗣无望。”
颜无尘听不懂子宫是什么,但是第一句和最后一句他都听懂了,蓝水这条命是救回来了,但是却无法生育了,这对一个女子,是多么残忍,可想而知。
“眼下先不告诉她,让她好好养伤,等她伤好了我亲自跟她言明。”璃诺飒轻轻叹气,又对颜无尘说道:“无尘,明日我需动身回京,蓝水就交给你代我照顾了。”
颜无尘皱了皱眉,抬手将璃诺飒耳边的发丝抚到耳后,“这么仓促,身子经得住颠簸吗?”
璃诺飒莞尔,“我是医者,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有分寸的。”
“医者何能自医?”颜无尘翻了个白眼。
“好了,就这么说定了,可别把我的蓝水饿瘦了。”璃诺飒笑道。
颜无尘头也不转地吆喝身后的风清,“风清,可是听清楚了?若是饿瘦了蓝水,仔细着你的皮!”
“是,庄主。”风清心里那叫一个无语啊,为什么扯上他啊?
璃诺飒本以为离开的前夕,颜无尘会粘着自己,谁想到没了人影,问了风清,吞吞吐吐半天才知道,原来颜无尘想起为什么每次璃诺飒离开的时候他都无法好好送送她,看着他的背影离开了,所以这次绝对不让璃诺飒有机会下药,既然璃诺飒的毒术防不胜防,那就躲起来好了。
翌日一早,花想容天刚亮便让隐卫准备好马匹,然后按照璃诺飒的吩咐,一行人易容成倾烟山庄的人,准备出发了。
颜无尘拉着璃诺飒的手迟迟没有松开,“这一次,我终于可以好好送送你了,下一次,我要亲自接你回到我身边。”
璃诺飒莞尔,踮起脚尖吻了吻颜无尘的唇,“好,我等着。”
颜无尘手上猛地用力一拽,当着众人的面就吻上了璃诺飒的唇,与璃诺飒吻他不同,缱绻缠绵,点滴不舍,知道花想容和风清一起尴尬地干咳出声,两人才放开彼此,璃诺飒更是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京都刑部大牢——
“不知道蓝水带人救出主子没有。”秋娘顶着蓝水的脸,面部表情稍显僵硬,但是眼里却是深深的担心。
“一定会的。”棠素柚坚定地点点头,话音刚落,就见雾缘突然坐在稻草床上,脸色越来越白,额头上也渐渐汗湿。
璃沫首先发现妻子的不对劲,赶紧摸了摸她的额头,“雾缘,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璃沫的这一句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是不是快要生了?”饮泪有经验,率先反应过来。
“我去叫人来。”璃沫说罢,就要转身。
雾缘紧紧拉住璃沫的手,紧咬着牙关,有些艰难地道:“不要去,不要求他们,绝对不要!”
“这个时候了,你还倔什么?”璃沫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