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经理这次来的确是为了合同的事,他接到了董事长的受益,让他来看看麻团,最好能够给这家人做做工作,让麻团去米国接受教育。
陈经理是一直没敢说,这家人是真正的将麻团当了命根子一般,别说张新叶这个亲爹,就连当爷爷的张国昌那也是疼爱的不得了。
看着合同还要把麻团抱在腿上,指着上面的字教麻团认。
来时的路上陈经理跟张新苗套过话,谁知这姑奶奶闭口不说,装聋作哑。难怪高先生都收可惜了,这是个女的。
陈经理琢磨着,张新叶这一家估计难说,而且高先生还不知道这事,他感觉有些难办。
张新叶卤了一锅的茶叶蛋,等着下午上山的游客下来了去路边卖。
陈经理跟着张新叶出了门,帮着拎了一袋子得茶叶枕头,站在路边看着,“张先生,有件事我想和你谈谈。”
张新叶抬起头,看了一眼递给陈经理一顶草帽,“您说。”
“麻团这孩子……”
张新叶乐了,问了句:“您和高韧是什么关系?”
“我替高先生的舅舅办事。”
张新叶点了点头,“他舅舅?没听说过。”
陈经理递给张新叶一支烟,看了看黑乎乎冒着香气的茶叶蛋,“哪位老先生平日里不喜欢招摇,生意都在海外,我们这几家小茶叶店不过是个爱好而已。”
“爱好。”张新叶点点头:“我早就知道高韧是有钱人,但没想过他家这么有钱,随随便便开茶叶店只是个爱好。说吧,你们准备出多少钱买我家麻团?”
“……”
张新叶拿着蒲扇冷哼着,“陈经理,你也就能哄下我老爹,就我们家的茶叶换个大厂的商标,包装一下也许能卖个好价钱,但你们家茶叶店都是卖的进口货,原产地茶园的东西,你说你和我们合作有钱赚吗?”
陈经理点了点头,解开领扣,“张先生是个聪明人,难怪一向眼高于顶的高先生会那样做。”
“?”张新叶慢悠悠地剥着卤蛋,“您别说什么往事,往事都是坑,您别想挖坑埋我。”
陈经理乐了,不顾自己西裤皮靴衬衫的精英形象蹲在张新叶的身边,“张先生,往事都是坑,反正你也闲着,我就当个故事说说,你就当打发个时间随便听听。”
“高家往前说是高门大户,真要追究族谱那也出过状元、将军,有不少显赫的人物,后来因着什么事放弃了仕途做起了买卖。只是情况越来越糟的时候,高家分了家,去了海外,只有一支留下来,说是看守祖业。高家当时有三个儿子在国内,老大是一方霸主,老二是一颗红星,老三两边不偏袒,只管做生意提供物资。大儿子聪明最后悬崖勒马起义,解放后分管建设方面的工作,享几年清福不问外事,死在运动前,留下的一根独苗也没能活下来,西北修铁路时遇上山洪就那么被埋了。老二战死的时候无妻无子也算坦荡,只剩下老三开枝散叶,三男一女,就是高韧母亲和她的兄弟们,可也没落个好,大哥□□时没忍住吊死了,二哥打小性子柔弱喜欢书画,受了刺激,无儿无女,平反后去了米国休养,我们董事长是老三,解放前在HK那边出生的,董事长刚出生的时候身体不好,高老太太就留在HK照顾,本想着身体好点再接回来,结果这辈子就没再见过面。高老爷子后来另娶了一位,生下了高韧的母亲。”
“高老爷子在的时候,上面还有人保着高家,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娇贵,等高老爷子去世的时候,高小姐刚结婚,怀着高韧,早产了,生下那边的长子长孙硬是要姓高。高小姐出身不好,虽然没有被拉出去,多少也拖累了夫家,夫家那边面上不说,暗地里指不定怎么糟蹋高小姐,那时候夫家那边的老爷子也还在世,强硬的不准小夫妻离婚,也默认了第一个孩子姓高,等到怀着第二个孩子的时候,上面保护高家的那人也去世了。高小姐日子更难过,虽然有那边老爷子护着,但夫妻间那些事外人真说不清楚,高小姐生下第二个孩子高韧的弟弟当天就去世了。不到半年,高韧的亲爹带着后妈进门,还带了一个和高韧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回来,高韧那年才五岁,带着弟弟搬去和疯疯癫癫的二伯住,外面指指点点的,高韧的亲爹面子上挂不住,硬是将两个孩子接了过去。那边老爷子还算有良心,记得自己是怎么能逃过一劫活下来的,对高韧的弟弟也算是宠爱有加,对性子冷脾气臭的高韧不冷不热的。”
“高韧十岁那年,我们董事长总算找了回来,海外关系也不是一种负担,董事长就接了高韧和他二哥去米国。董事长没结婚,没孩子,拿高韧当自己亲生的待,但高韧毕竟户口挂在自己亲爹哪里,十八岁那年,高韧不知怎么地非要回国考军校,董事长也应了。高韧很厉害,出身好,一路走得非常顺,只是七、八年前,高韧突然写信说,他想要复员,复员之后想带个人来米国……”
张新叶眼皮直跳,光溜溜地鸡蛋被捏碎了,一手的蛋黄粉末。
“董事长以为是自己的小外甥,也很高兴,他本来就不希望高韧参军从政。董事长那边路都铺好了,结果高韧却翻了盘,大半年后他通知董事长,自己结婚了,马上要去海外执行任务。”
陈经理说完叹了口气,拿起茶叶蛋自己剥了壳,“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张新叶嘴角挑了挑:“是你那董事长让你说的吧。”
陈经理点了点头,“董事长让我带句话你,‘很期待和你见面,一起商讨一下关于老高家小孩子教育方面的问题,可不能这么一个二个专门坑爹’。”
“……”
“董事长将我郑重转告你,‘他不想用简单有效的方法对付你’。别瞪着我,董事长让我一个字不差的转告你……这茶叶蛋好吃,你也来一个?”
“……”
“别愣着,生意来了!吆喝啊。”
张新叶站起身挤出笑脸给游客们数着茶叶蛋,介绍着自家的茶叶,陈经理蹲在一边飞快的吃完一个,抹抹嘴,“卤的不错,滋味够,再来一个。”
张新叶撇撇嘴,又拿了个给陈经理,心里暗骂你这个蛋托!
张新叶卖的茶叶蛋都是自家养的鸡生的,鸡蛋个头不大,和城里超市里的洋鸡蛋比起来小了整整一圈,但他嘴甜能说,“这蛋可是我们自己家养的,也不喂饲料,就在后面那片林子里放养,吃的是虫,各个都是红心蛋,您要是不喜欢卤的,那就来点生鸡蛋,现给你磕开,不是红心的不要您钱。一元钱一个真不贵,就这么点,多一个都没有。”
游客也图个新鲜,见蛋也不多,全包圆了,拎着塑料袋子又在哪里看茶叶枕头。
“这是用茶叶梗子做的,睡着没棉絮那么软和,可消除疲劳,安神明目、醒脑清热,你要睡着不习惯,买回去拆了净化空气也是好的,10块钱一个,真不贵,好几斤呢。”
“你这个茶叶梗子不新鲜吧。”
“去年的,当年的茶叶梗子带着火气,放段时期去了火气才好用不是。在家里遇到晴天有空晒晒,还不用洗。”
陈经理乐了,这小子嘴皮利索,困在大山里可惜了。
游客也高兴了,问:“你这还有什么?”
张新叶想了想:“还有些山里的东西,天麻什么的,您要我去家里给您拿,都是刚挖出来的。”
最后几位游客买了不少,张新叶那点小库存也快要清空,他数着手里的钞票琢磨着,这样下去也不是个长久的办法,看了一眼坐在院子里给老爹解释法律条文的陈经理,他有了算计。
“陈经理,我跟您打听件事。您知道网络销售要办什么手续吗?”
陈经理皱了皱眉,“你对那个有兴趣?”
两个人坐在哪里讲了一堆新名词,张国昌听不懂,只能陪着麻团在一边儿玩,新苗倒是知道一些也在一边帮着解释了点。
陈经理说他们茶叶店也有网络销售,有专门的人负责,也开了个X宝的店铺,如果张新叶愿意可以在他们店里代卖。
张新叶想得却不一样,他们这里交通不便,一直以来他就想开个网店,村里也通了网络,但怎么发货是个难题,陈经理说在X宝上也有约定发货时间的,不过一般销量不大,店铺做得不太理想,不过如果货好,有些人也愿意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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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开头难,但看是什么人去做。陈经理那就是上档次的大品牌代理商,有营销团队,装修店铺的根本就不是问题,他还出了个主意,既然是没办法及时发货,不如预售!
张新叶买了电脑,拉了网线,网络小店就这么开起来,名字非常不上档次,陈经理看着就脸颊抽搐——‘小麻团’,店铺头像是一只炸的金黄溜圆撒了糖霜粉和白芝麻的麻团。
店铺里的东西一律预售,张新叶还特别‘大方’的印了不少的名片,遇上游客就发一张,张国昌看着那花花绿绿的名片没出声,只觉得这是糟蹋钱。
张新苗要了一叠名片发给同事们,陈经理也破例在店里放着自家名片的地方摆上了一叠。
麻团很乖,小店的生意也不是很好,张新叶也不过是可有可无,不指望那个吃饭。
夏摘的茶叶陈经理全收了去,不过不是要的原叶,原叶不值钱,仍旧收制好的茶,只是要求比较多,价格也定了不少档次的。
张新叶估摸着请了两个闲着的邻居,帮着挑茶,分级。
那两位婶子原本在茶场里做过工,只是茶场倒闭了不得不离开,没闹过要加钱,临走时工钱都结算清楚。
一个家里的老公上山摔伤,有残疾,还有个在外面念书的大儿子,小儿子高中也没读,在家务农,穷的几乎要揭不开锅。
另一个长山婶家里也差不多,老公在外面打工,自己身体不好,做不了重活,儿子长山年纪轻轻死了老婆,带着个小孩,也没个正式工作,整日也就种种菜,进山里挖点山货,去镇子上打点零工。
这次张新叶请她们,两个人是千恩万谢的,虽然说好是按天数算钱,不长久,但总比没有进账的好。
转眼间,暑假就过去了,麻团要上小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