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点忘了这回事,我咬着下嘴唇,犹豫了一下,便把先前在垃圾堆那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我舅同我妈听。
“叶瑞这个小王八犊子!”我舅越听越气,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脑门儿上青筋暴起。碰地一声,他一拳砸向桌面,猛地起身大步往门口方向走过去。
“你去干嘛!”我妈忙追问道。
“我去找那几个小混混算账,叶瑞的账等我见了他再说,以后这小子最好别再让我看见,我见一次打一次!”我舅气冲冲地穿上外套。
“算了吧舅舅,你现在出去也找不到人,那几个混混肯定就是叶瑞在路边随便找的,就五块钱找来的,要不是他们没谈好,也不至于我十块钱他们就倒戈了,而且我也已经报复回来了,这次就这样吧。”我也劝他舅舅消消气。
我舅站在门口处不动,我亲自走过去把他拉回到饭桌前,将筷子重新塞到他手里,安慰道:“我这不是好好的没事吗,他们对我下手很轻,真的,我胳膊上这点伤还是自己蹭的。”
“别的地方真没事了?”我舅半信半疑地打量我,问道。
我一脸笑盈盈地摇摇头:“真没事,我还能骗你不成,赶紧吃饭吧,吃完我还得写作业呢。”
“那好吧。”我舅对自己这个外甥女还是很放心的,他也了解我的脾气,绝对不会让自己吃亏。
我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也没说出来,默默地吃完了晚饭。
我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表情也怪怪的,知道她有话想说,便故意吃的很慢,等我舅吃完先去打水洗澡之后,我才问道:“妈,你有话跟我说?”
我妈看向她很犹豫地摆了摆手:“没有,快吃饭吧。”
我放下碗筷:“我吃饱了,等你吃完了我去洗碗。”
“不用了,你还要写作业,快去忙你的吧,剩下的我来收拾。”我妈低着头不敢看我,越是这样,我越是怀疑我妈有话想跟我说。
可是我比谁都了解我妈的脾性,别看她平日里总是柔声细语,很好说话的样子,其实骨子里也很倔,我撞了南墙都不回头的死倔脾气,有一半都是得我妈真传在,只是我妈的倔通常倔在她对待叶先河的痴心妄想之上。
她不想说的话,就是无论谁用什么办法都不能让她开口,我索性也不管她了,三下五除二吃完剩下的饭,回屋写作业去了。
写字台上放着一盏绿色灯罩的台灯,黄铜底座经过岁月的打磨已经恨圆润光滑,白色的开关有些微微泛黄,这是房东她儿子不要了,送我的。
我舅说了好几次要给我换个新的台灯,都被我拒绝了。我是个很恋旧的人,尽管我的旧时光没什么值得回忆的东西,可是我却很喜欢这些老旧的带着时光印记的老物件,无聊的时候可以对着台灯发一晚上的呆。
木板门隔音效果很不好,我在屋里写作业,能听到屋外我舅在小声地和我妈说话。
“你说咱们要不要报警啊,那几个小混混不能就这么算了。”这是我舅的声音。
“算了吧。”带着息事宁人柔柔弱弱的声音,这是我妈的,“这种小混混太多了,万一警察找不到人,还传出去了,肯定有人要说闲话的,谁知道说出去会变成什么样,还是别给青青这么大压力了。”
我妈还是很替自己着想的,我在心里默默地想着,这一天是她对我妈的看法发生改变的一天,也许,我们因为之前的事损坏了的母女关系现在还有修补的余地?
后面我舅又说了些什么,我没仔细听,还是学业更要紧。不过依我舅的暴脾气,他肯定不会甘心就这么算了,这事儿还得再闹几天。
坐的时间久了,我就肚子不太舒服,肉皮隐隐的疼,托叶瑞的福,我的膝盖这会也开始剧烈的疼起来,浑身的骨头好像散架了一样。
到底是年轻身子骨强,刚刚挨完揍的我当时站起来能跑能跳,战斗力十级,还能再和叶谣打一架把她打的哭爹喊娘,但是过了一会就不行了,慢慢的后遗症都开始暴露出来。
有时候就是这样,你想专心做一件事情不想别的时候,偏偏专心不了,我越想认真写作业,身上的痛楚就越清晰,最后实在疼得厉害,坐着不动都难受,治好扔下作业,偷偷地将卧室门拉开一条缝隙。
客厅里黑黢黢的没有开灯,还好我妈和我舅不在。
我蹑手蹑脚地走到客厅,循着白天的记忆,在黑暗中摸索药箱在哪儿。
因为我现在在药店里工作,很多药孙碧华都能让我拿一些回来备用,基本上我舅我妈有头疼脑热的小病,对我来说一般都不在话下,药箱里还有一半药都是我根据自己的中医知识调配出来的。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光亮,我找到一个棕色透明的瓶子,里面装的是一种琥珀色的药油,有百眼藤、红天葵、接骨草、金鱼草等等专治跌打损伤的中药材配制而成。顺手又拿了几篇膏药,等抹完药油之后贴在伤口处,可以帮助伤口恢复。
拿完药,我悄悄地回到房间里,没有任何人发现。腿上和肚子上的伤比较好处理,后背的伤我有些犯难,她只能对着镜子艰难地用指尖把药膏涂到伤口上……
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忘了锁门,突然听到门外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接着就有人转动我的门把手,我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地把手里的药油和膏药统统塞进棉被里,然后飞快地回到桌子前做好,假装在认真写作业。
“青青?还没写完吗?”门外我妈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进来。
我假装皱着眉头思索的样子,很敷衍地嗯了一声,心想还好自己动作快,再慢点就让我妈看到了。
“吃点苹果吧,不要学习到太晚了,明天不用上课,还可以继续写。”我妈把水果盘放到写字台的角落上。
我点点头,笔尖飞快地在演草纸上写公式,验算题目。
迟钝如我妈,竟真的没有察觉到一点异样,满屋浓郁的中草药味也没引起她的疑心。
我默默地把衣袖都拽下来遮住刚涂了药的伤口,我妈没有要走的意思,拉了一张椅子,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你现在还很忙吗。”我妈小声地询问道。
吃晚饭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妈有话要跟她说,憋到现在终于还是没忍住。
“我没事,你说吧。”我也不再假装写作业,放下手里的纸笔,转过身面对我妈。
“还是今天晚上事儿,有些话我觉得,别人不会跟你说,只有我能跟你说了。”我妈的视线始终没和我的对上,看得出她的内心正在经历激烈的挣扎,“叶瑞今天晚上已经挨了你舅舅的揍,也长记性了,你实在没必要又让那群混混再打他一顿。”
我愣住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妈要跟她说的话竟然是这个。
“你是怪我太狠了?”
“不是,我是觉得,这样对你也不好,你都不知道那些混混们的来路,万一他们以后用这个来要挟你,我也是担心啊。”我妈解释道,“况且叶瑞,他就是有些太孩子气了,叶谣也是,不过你爸他有句话说的也对。叶谣再不好,她也是你妹妹,叶瑞也是你弟弟,都是一家人,闹这么僵不太好。”
我的语气慢慢生硬起来,眼底闪过冷淡的光芒:“妈,说来说去,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你到底是怪我太狠毒,还是劝我不要再跟叶先河那家人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