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死抱着小红马脖子的陈九陵,紧跟奔行如飞的樊素心与玄九霄冲出了城门洞。
啪——
随着一声轻响,仿佛撞穿了一道空气墙的陈九陵,只觉眼前突然一花,然后便是天晕地转。
待视线重新恢复,陈九陵发现他已置身于一座松柏遍地、坟茔如林的大坟山半山腰。
这是哪儿?其他人呢?
明明只是穿过了一道城门,怎么突然就跑坟堆里?
向前看,就是一座大坟,高约两米的花岗岩墓碑上,碑文清晰可见——“大魏建南道监察御史胡公万年墓”。
大魏?
如今的大薛国,好像就是灭掉大魏国之后才建立起来的?
而监察御史这个官,若没记错应该是“职责纠劾百官,辩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所以这里埋了位前朝地区级纪检口书记?
也是一方大员啊。
“胡公,打扰了,勿怪勿怪!”
陈九陵跳下小红马,向着墓碑双手合十。
遇事不决,先拜码头。
拜完,系统没有任何反应,墓碑也没突遭雷轰被炸断。
偷眼瞅瞅,系统毫无反应。
就说嘛——
之前拜城隍,城隍头没了,完全是赶巧的意外而已。
陈九陵彻底心安,这才转身举目四顾。
“掌门师姐?九霄师兄——”
连声呼唤,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能看到的,上至山顶下至山脚、皆是无穷无尽的坟茔,活人一个也无。
这种阴森之地,非常容易滋生鬼怪邪崇啊。
幸好,老半天了直视幽冥系统都毫无反应,这里应该是安全……不对!
季节不对!
锦城之内风雪交加,地上积雪甚至厚的过膝,没道理城外不远还是一派秋意盎然。
另外,玄九霄与樊素心他们两人,明明应该都跑在我的前面,却在穿过空气墙后消失不见,这怎么可能没有问题?
参考以前看过的那些小说与电影,我这很莫非是又穿越到另一个时空节点?
这就扯……好吧,这也挺好,至少免了在风雪中跋涉奔逃之苦。
陈九陵解下小红马背上的包袱,先取了约莫百来张驱鬼逐魔符别在身上,然后才摸出肉干和水囊一边吃喝一边继续四处观察。
目的很明确,陈九陵绕着有碑的那些坟茔挨个观看——略看生平事迹,细观生卒年月与立碑时间。
陈九陵注意到,但凡是有墓碑的坟茔,主人居然都是大魏国的官员,且基本都是中高级武官,里面甚至还有两个杂号将军,一个是牙门将军盖崇虎、一个是偏将军贺若赞。
看了约莫三四十座坟茔,陈九陵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座封土堆颇大的巨墓跟前。
那封土颇新的大墓前,立着两个做工粗陋的将军石俑,捉刀扶剑拱卫着一块明显也是新立不久的石碑——“安潼桀王之墓”
安潼桀王?
这又是谁?墓碑上怎么就这六个字,其他什么都没有?
陈九陵摸着下巴陷入沉思……安潼桀王、安潼、桀王……安潼……安……
灵光突然一现:“不会吧,难道是安潼王宇文演?!”
我去,如果这陵墓里睡的是安潼桀王,就是《鬼阎罗》篇的主角宇文演,那我岂不是才出狼窝,又入了虎穴?
之前看到的那些墓,墓主无一例外都是大魏国时期的古人,这座疑似宇文演埋骨地的大墓又明显是新筑不久……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在这个时间节点,宇文演大概率还在墓里面躺着,而且随时可能以阎魔鬼王的身份,揭棺而起啊!
老天爷,你要不要这么玩我?
就不能把我送到一个歌舞升平的时间节点吗?
虽然我和杰克马一样,对钱和醒掌天下权都没兴趣,可醉卧美人膝我还是很擅长的……
陈九陵掉头就跑,一秒都不带停留。
那匹已经半天没发出任何声音的小红马,亦步亦趋的小心翼翼紧跟在陈九陵身后,半步都不敢偏离陈九陵的转进路线。
好一番辗转腾挪,跑到气喘吁吁的陈九陵,成功的活着抵达了山脚。
一扭头,陈九陵便看见在满地纸钱的山脚边,有一块嶙峋怪石上豁然刻着斗大三个惨白大字——落雁坡。
果然……
得嘞,山上躺尸的那个安潼桀王,不是宇文演还能是谁?
惹不起,告辞!
陈九陵迸发出吃奶的力量,转进如飞。
只是这次没跑出多远,竟有一支人多势众的大队伍,吹吹打打迎面而来。
一时之间,只听见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还有那谁也压不住的唢呐嘀嘀叭叭……
陈九陵几乎热泪盈眶——老天爷,总算见着活人了!
不过,习惯性的谨慎,还是让陈九陵停下了脚步,手搭凉棚瞄人缝。
系统,毫无动静。
很好!
但是,这队伍很奇怪啊,怎么抬又是棺材又是花轿?
我想起来了,这应该是所谓的**?
在电影里面,搞**的可都没什么好下场,不是死人就是闹鬼……
总之,这又是个惹不起的。
掉头有点来不及了,附近又没有岔路可走,陈九陵只能赶忙牵着小红马尽量让开大道,然后摆出严肃的扑克脸——没办法,碰上这种这事儿,好像不管是哭还是笑,都有点不太合适。
转眼间,抬棺又抬轿的**队伍,越走越近。
“这位公子,今日鄙府大公子喜结良缘,不巧冲撞了公子,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公子笑纳。”
一名穿着喜庆红袍,却又披麻戴孝的胖乎乎油腻中年男子,快走几步来到了陈九陵面前,然后用双手将一个红包奉上。
这里面装的啥玩意儿?我可以拒绝吗?
陈九陵瞄了一眼**队伍中,那些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武装家丁,毫不犹豫选择了笑纳红包:“恭喜恭喜,祝贵府大公子早……咳,百年好合。”
“多谢公子吉言。”
貌似管家的油腻中年男子,拱手谢过陈九陵的祝福,转身重新回到了**队伍之中。
**队伍毫不停留,吹吹打打渐行渐远。
陈九陵手握红包站在路边,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无论该看还是不该看的统统都没有去看。
待到**队伍彻底消失在路的尽头,陈九陵这才掂了掂手中红包,将其拆开。
红包里,有九枚黄澄澄的铜钱,一水儿的嘉裕通宝。
另外,还有一张折成了三叠的黄纸符箓。
确定再无其他东西,陈九陵便将红包纸和黄纸符箓揉成一团远远扔开,那九枚嘉裕通宝亦同样处理。
这些自带晦气的玩意儿,就算系统没有反应,也不能留。
处理完红包,陈九陵看看已渐晚的天色,便熟能生巧的再度翻身上马,然后……
然后陈九陵就被人立而起的小红马颠了下来,屁股都差点被摔成了四瓣儿。
“嘶嘶——”陈九陵疼的猛抽凉气儿:“又不是第一次骑你了,干嘛反应这么激烈?骑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小红马一听这话,顿时怒目圆睁举起了威慑力十足的马蹄。
“别别别,是我错了!不骑了,以后我再也不骑你了!”
陈九陵赶紧改口。
小红马这才满意的收回了小蹄子。
陈九陵叹了口气,揉着屁股一瘸一拐重新上路。
小红马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一人一马,渐行渐远。
突然,陈九陵丢弃红包纸与黄纸符箓的草丛里,窸窸窣窣冒出了一张苍白怪异的脸。
嘻、嘻嘻——
诡笑,随风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