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了人,总是要给一些抚恤金的,这是到哪也通行的道理。
陶紫鸢看着李敖微微动容的神情,知道他会加价,但不会是六千万。
“四千万,本来最多也就是这些了,李大人您是不可多得的英才,这一局我再给你减一千万,五千万,可以吧。”
李敖看穿了这场李相卿精心谋划的局,却并没有发怒,反而对其心生敬佩。
李相卿长舒了一口气,李敖离开了,接下来便是签订合约了。
即便少了五千万,上面的数目还是让人难免心惊肉跳一番。
一亿五千万两,也要两年的税收才能给清,更何况那些人还要了一些沿海城市的海关税收,加上燕都城里的一块租地。即便李相卿再三的争取,可结果都是一样,五千万两已经是最高的限度了。
陶紫鸢刚扶着李相卿离开,便有人询问李敖,“这明明是一场骗局,为何伯爵您还答应他们的条件,这不是让他们觉得自己得逞了吗?”
李敖扫了一眼旁边的将军们,每个人都站在自己的国家的立场上,少了五千万每个人便少了一部分,这样的声音他有所预料,
“困兽之斗并不为足道,难得的是这个人的牺牲,这样的局面之下仍旧挣扎着奋力一击寻找了一个让我无法拒绝的缘由,难道不值得敬佩吗?请各位别忘了,这个世界上不只有两个时空,我们打开的不过是最后一扇时空大门而已。”
众人心下一凛,面面相觑后,李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外。
————
一个好战的人如果被挑衅,结果会如何?
似乎大多数人的答案都会是开战。
在这些将军里面有一位不起眼的,却也是最好战的一个,就是白日里当街行刺李相卿的人。
只是因为陶紫鸢在他面前不痛不痒的说了句,
“将军的腿脚似乎不是很便利。”
便轻易的被激怒了,带着亲兵到大街上行刺李相卿,足以见此人嚣张狂妄到了什么地步。
可这正是李相卿想要的结果,他说是不狂,他这几千万两的银子可就没办法减掉了。
是夜,李府中陶紫鸢守在门外,等着大夫给李相卿换好了药才走进去。
在刀口上舔血的人偏偏在看见他那张血肉模糊的脸时,拿着剑的手都在颤抖。
“我没事,不必担心。”李相卿安慰着道,陶紫鸢觉得很讽刺的是,明明受伤的人是他,却在反过来安慰自己。
“我竟不知,你的性子什么时候这么温和了,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陶紫鸢这一刻是发自内心的觉得李相卿和灵筠真的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在控制情绪这方面,这两个人堪称绝配。
李相卿知道她没有坏的心思,只是眼下听着不由得苦笑着道,“姑奶奶,我这都什么样子了,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
陶紫鸢白了他一眼,
“这你就觉得不好听了,更难听的还在后面呢,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这个时候接这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事,不等着挨骂还指望着别人给你束起一面大旗吗?”
听着是挖苦的话,却也是血淋淋的事实,明天消息传出去,自己真的就在朝野上下骂声不断了,想到此李相卿苦涩一笑,
“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总要有人去做,做官不能只吃皇粮吧,再者说,骂就骂吧,骂完了也能痛快点,我无所谓,不去理会就好,总要有一个发泄的口子的。”
“可是我有所谓。”
话音刚落李相卿讶异的看向窗前的陶紫鸢,月光皎洁映衬着她略带英气的面庞,一如当年那个被自己领回府的小姑娘般,带着一股子倔强。
“凭什么背黑锅的人是你,明明是那些人奢靡无度,除了你的禁军,其他的军队里面多少人在吃空饷,又有多少人都是荒废度日的?那么多火枪,火炮,最后竟然一声响都没有听到,那些钱都进了谁的口袋?”
陶紫鸢越说越觉得气愤,气愤之余又觉得委屈,她不是觉得自己委屈,她是替那个人觉得委屈,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竟然要以自己的伤同那些人不平等的谈判,交换。
陶紫鸢感觉到一只手轻抚着自己的后背,舒缓着自己的情绪,一边接触到了一个熟悉的温暖的胸膛,泪珠子断了线似的落在他的胸口,
“你是李二公子啊,你是燕都城年少志气的状元郎,你是一朝丞相,你为了那些人断了一只眼,承受着那些人的傲慢无礼,他们怎么能这么羞辱于你!”
有些人被藏在心里,是一直不曾忘却的,就像是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在雪夜里救了自己,告诉自己“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的紫衣公子,只是换了一种存在的方式。
现在的她更习惯在远处观看望着他,更习惯将他当做朋友和敬佩的师长,而不是喜欢的人。
即便知道他的心里比自己更难过,可看见他眼睛被打中的时候,她恨不得一剑结果了那个人,可……可她终究是忍住了。
因为她是风波亭的人。
“小丫头长大了,也懂事了,能听到你说这些,李鸿知足了,比起那些身外的虚名,我更怕那个倔强的小丫头真的要跟我老死不相往来了。不管怎么说,我把她从雪地里捡回来,又教了她那么多,送了她一只那么贵重的簪子……”
李相卿故作云淡风轻的细数着一件件事,明知道他不是施恩图报的人,可陶紫鸢还是被他气的直跺脚,一把推开了他,又气又笑道,
“你这人真是,现在要向我讨东西了吗?我告诉你我一样都不会还给你,除非我死!”
李相卿撑着旁边的桌子,看着对面一边哭一边笑的陶紫鸢眸光温和,他终于可以在看她的不必多添上一分冷色,不必故作冷漠,
“你瞧你现在多好,活泼一些,任性一些,更像是一个女孩子了。”
李相卿似欣慰的笑着,可留给陶紫鸢的只剩下了无声的哭泣。
有些在乎的人,往往要故作疏离,以为能骗过旁人,可却骗不了自己。巧合的是两个人都是这样的人,然而在内心的最深处似乎又隐隐的明白,只要你需要,他与她就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