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浑身一凛,看着凄凄艾艾的赢长乐,又转眸望望身旁无比平静的公孙子都,才问道,“赢长乐,我问你,你究竟把父皇藏到哪去了?”
赢长乐的面上虽然满是怨忿与不甘,但无奈命在他人手中,只好咬牙忍耐着冲楚国兵大声嚷到,“还在等什么?快把人给我带上来!”
“是!”楚国兵应声退下。
不消片刻又押着一道身影来到了我面前,使我不禁呆了呆。
只见此时在两个魁梧的楚国兵左右挟持下,那消瘦到堪为可怜的身影一身褴褛,手脚因长时间被铁枷锁禁锢着,令低低垂在身前的皮包骨的手腕上留下了深深的勒痕,有部分磨破的皮肤甚至已经和枷锁长在了一起,交结之处竟是触目惊心的诡异色彩,我光是这样看着都分不清他那究竟是血迹还是锈迹。
更夸张的是,微风轻扬起他低垂在胸前花白的发,竟散发出了阵阵的恶臭。
这真的是往日我的记忆中那个八面威风的父皇吗?若真是如此,赢长乐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我的心里倏忽一痛,终于微闭着眼眸颤颤巍巍的开了口,“父皇?你是我父皇对吧?”
然而那呆滞着的身影在听完我的话以后仍是没有反应,这使我的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愈见明显了。
“父皇!我是素儿啊!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的身体抑制不住的发出阵阵微抖,脚步正要往那身影挪去就被公孙子都给拦了下来了。
“小心有诈,难道你忘了楼下那个人冒充老国君的人了吗?”
公孙子都的话让我的身子不得不僵直了。
赢长乐见状,为了保住性命又朝楚国兵呵到,“让他们看看!”
押着那身影的两个楚国兵得令,只好强忍住心头的不适,拨开了那低垂在胸前花白的发,我这才看清了底下那张消瘦憔悴的沧桑面庞。
却是父皇没错!只是
我的视线在触及到那空洞漫无焦点的目光时,心脏再也忍不住的剧痛了起来。
只见往日父皇充盈的双颊此刻已经被颧骨衬的凹的不成样子了,那双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也深陷进了眼窝里褪去了它原本的色彩,蜡黄的皮肤仿佛一阵风过来都能将它吹破了一般。
最让我心痛的还是他此刻明明看着我,却像是在透过我看着陌生人般的神情。
“父皇你怎么”我的视线不知不觉变得模糊了起来,再拉过那藏在衣袖里的手臂时,尚未能接受父皇呆了这事实的我却再次愣住。
随之,怒气亦再也遏制不住的爆发了出来,“赢长乐,你究竟对父皇做了什么?”
我低眼死死的瞪着父皇一身褴褛衣物下遮不住的,那如瘦枝般的手臂上赫然留下了数不清的烙铁疤痕。
我稍稍一动,甚至有两三道血肉模糊的口子还会流出些暗红色的脓血。
而最令我崩溃的是那烙铁的形状,那一道道新旧的口子,烙印下的明明就是“亡国奴”的字样。
“哈哈,你不是吵着嚷着要见他吗?如今见到了,感觉如何啊?亡国奴!”赢长乐在我身后讥讽到。
此刻我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快要从心口喷涌出来了,脑海里再也想不到其他的,只有快要将我吞噬的怒火灼烧着每一根脆弱的神经。
“我杀了你!”我目中一凛,接着一个转身疾步上前
在赢长乐尚来不及反应的空隙,下一秒已经成功夺过了那名唤惊云的丫头手里的尖刀,并将之狠狠刺入了赢长乐的肩头。
“啊!”赢长乐凄厉的惨叫一声,却牛头不对马嘴的捂住了肚子,铁青的面上惊慌尽显。
她甚至低声下气的开始求饶,“放过我吧!你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们好歹也姐妹一场,又都是父皇的女儿”
“哼!”我冷冷的扫了她一眼,并没有要就此放过她的打算,反之将手里的尖刀又深入了她的肩头一寸,鲜血顿时就染红了她的半身。
“呃!”强烈的痛楚使得赢长乐闷哼一声,身形控制不住的往前踉跄的两步,惹得楚国兵方寸大乱。
那张面如死灰的脸上亦痛的沁出了豆大的汗珠,但为了苟且偷生,她竟不惜跪在了我面前,求饶道,“我求求你就放过我吧,就当我是个时运不济的坏女人,我知道你此刻怕是早已恨我入骨了,但请你念在我肚子里还怀着孩子的份上放过我吧!”
“孩子”我握住刀的手有片刻迟疑。
“苏丹,”公孙子都修长的手指及时抓过了我的手,沉声道,“她虽罪该万死,但此时却是不适合杀了她!”
说罢,公孙子都朝我施了个眼神,示意旁边还有众多楚国兵。
我稍愣,随即干脆猛地将尖刀从赢长乐的肩头上取了出来。
其力道使赢长乐的身子往地上一伏,猩红色的液体便迫不及待的从伤口里溢了出来。
她煞白着脸庞,手指哆哆嗦嗦的捂住了不断淌血的肩,再回眸时只是愣愣的盯着我。
“赢长乐,你给我记住,我今日放过你并不是原谅了你,而是因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父皇他也定不想伤害这无辜的孩子,但你若还是执迷不悟下去的话,那我必为钟离皇室清理了你这大逆不道之徒。”
“好!”赢长乐伏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脸上的表情被惊慌恐惧填满了,亦不复了最初阴狠的模样。
我并没有多心,只是举着染满鲜血的尖刀,兀自走到那两个楚国兵的面前,呵道,“还不快把这个该死的刑具去了?”
那两个楚国兵见自己的主子受伤早就三魂吓没了七魄,此时我只是这么一呵斥,他们就忙不迭的掏出了锁钥。
“苏丹,你想做什么?”公孙子都拧着眉头,揪住我的手。
我自然明白他说的是我为什么会如此轻易的就放过赢长乐,也不急着跟他解释,只是给惊云那丫头使了个眼神。
小丫头立马心领神会的站到了赢长乐身后。
我才缓缓道,“如今她已经受伤了,而我也已经找到了父皇,不如就放她一马吧?”
“你疯了?”公孙子都的眉颦的更深了,“你知不知道这是哪里?你还以为这是钟离吗?”
“我自然知道!”我稍顿了片刻,搀住父皇虽被解开了枷锁却依旧保持着双手下垂的姿势的手臂,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般五味杂陈的。
过了好一会儿,语气才渐渐软了下来,“可她毕竟是父皇的女儿!如今又怀了孩子,再说你不是也说了吗不想让我陷入杀戮。”
“这可完全不一样!我没让你杀了她,只是我们身处异地,她如今可是我们手里最好的一张牌,你如何能这样轻易的放过她。”
“赢长乐不过是个女子,大不了我就让惊云押着她,让我们脱离了楚国势力范围也就是了,只是公孙…说什么牌不牌的,这可不像你一贯大丈夫的性格啊!”
“你!”见我还有心思揶揄他,公孙子都恨铁不成钢的扬起手,最终只得狠狠拍在了身侧城楼的柱子上。
“你就放心吧,她不敢轻举妄动的。”我淡淡的说着,向赢长乐的方向望去,“就算她不顾及自己的性命,还要顾念着腹中胎儿呢!”
公孙子都循着我的目光瞧过去。
只看见惊云正以一种犹如猛虎般,随时准备扑上去咬一口的眼神,死死盯住伏在地上紧紧捂住肚子,已然气色虚弱的赢长乐。
“希望你说的没错。”公孙子都浅浅的叹息一声,可那对紧锁的眉头却丝毫没有放松的迹象。
接着,赢长乐在惊云的挟持下,终于随我们下了城楼。
但紧跟在我们身后的还有那一大帮唯恐主子受伤,自己会受罚的楚国兵。
“都给我往后退!要不然…”公孙子都微眯着双瞳,以剑架在赢长乐煞白的脖子边。
那些楚国兵面面相觑,只得步步往后退。
“慢着!”就在这时,一道男声缓缓的穿过众人。
循声望去,才发现此时的城楼上赫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手持羽箭的楚国兵。
“大胆逆贼,竟敢挟持贵妃娘娘!”随着一道慢慢吞吞的声音落下,城楼上出现了一武将的身影。
“晏殊!”赢长乐朝高处望去,煞白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欣喜,声音颤抖道,“晏殊将军,快救救本宫!”
名为晏殊的武将面上渐渐扬起一抹不屑,嗤笑道,“别急啊,贵妃娘娘,等本将军将这几个逆贼拿下,自会救娘娘的。”
“你说什么?”赢长乐难以置信的摇头,脸色愈渐难看,“大胆晏殊,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本宫可是怀了龙子的,你若伤了皇子难道不怕大王将你治罪吗?”
“哼!”晏殊冷笑,并不理会他的话,转而缓缓抬起手,对手持羽箭的楚国兵喝道,“都给本将军记住,贵妃娘娘因遭贼人掳走,与腹中的皇子不幸殒殁!”
“是!”众楚国兵答应。
令赢长乐本就煞白的脸色,变得青一阵紫一阵,随即惊恐万状的往后退,“不…不…本宫不会让你们害我的孩儿的!本宫也绝不如此死去!”
“公孙…”我望了望如疯癫状态的赢长乐,又瞧瞧一脸平静的公孙子都。
他却勾唇,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牵住了我的手,将我拉到了身后,“若是这样和你死在一起好像也不错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