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路璟堔风尘仆仆地出现在欧瓷的病房。
这段日子他像是已经习惯了严谨的穿戴,黑色正装笔挺又凌厉,烟灰色领带配浅灰色衬衫更显深沉,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肃杀之气。
他丝毫不在意凌祎城深寒的目光,手捧一束白玫瑰径自放到病床头上的花瓶里,行走时带起的疾风扑在欧瓷的脸上都是凉飕飕的。
欧瓷最怕两个男人出现如此的场面。
一个一个冷若冰霜,她夹在中间都快被冻成冰棍了。
“咳咳……”
她清了清嗓子,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清嗓子,或许她觉得咳嗽两声能提醒他们注意一点。
事实上,两个男人之间的暗潮涌动片刻都没有停歇。
欧瓷躲开凌祎城的目光看了看路璟堔:“璟堔,谢谢你能来看我。”
路璟堔在几天前突然回了一趟美国,他今天刚到西城就听说欧瓷出事了。
来病房之前他已经找过欧瓷的主治医生,本以为欧瓷住院是因为脑部的原因,结果却是差点流产。
如此残酷的事情令他的心绪平息了很久才压下愤怒。
欧瓷有了凌祎城的孩子。
他曾经因为怜惜欧瓷的身体舍不得碰她,凌祎城倒是毫不手软。
这个该死的王八蛋!
路璟堔觉得自己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里都像是长出了一只手,每一只手都恨不能将凌祎城凌迟千百遍。
他对着欧瓷勉强一笑:“小瓷,身体有哪里感觉不舒服吗?”
“挺好的。”欧瓷的目光从他耀眼的袖扣处移到他的脸上:“璟堔,最近公司很忙吧?”
新公司快开业了,他从未接触过商场,应该是忙得焦头烂额。
看着他整个人都好像突然清瘦了很多。
路璟堔微微点头:“的确有点忙,所以,我今天顺便也来找凌总说点事情。”
凌祎城眸色寡淡的站在一旁,路璟堔不找他,他也会去找他。
虽然他讨厌这个男人,但他相信他的医术。
即便世界上还有比路璟堔更厉害的脑外科医生,但也只有路璟堔能将欧瓷的生命当做他自己的生命。
将欧瓷交给他,凌祎城放心。
欧瓷却是侧眸,略显担忧地看了凌祎城一眼,她最怕两个男人背着她打架。
路璟堔肯定不是凌祎城的对手,唉,在她心里伤了谁都不太好。
“那你们……”
“我很快就回来。”凌祎城俯身给了欧瓷一个吻,吻在唇瓣上,带着他独有的霸道:“你乖乖休息,我就在外面走廊上。”
欧瓷说的你们,男人回的我,他压根儿就是要将路璟堔排斥在外。
他和欧瓷之间没谁能挤进来,哼,他就是这么个小心眼儿的男人。
欧瓷拉住他的手:“凌祎城,你没轻没重的,可别发火……”
她知道他醋劲儿大,路璟堔来病房看她,他估计早就打翻醋坛子了。
“放心。”
凌祎城给了她一个安慰的回答。
路璟堔眸色冷寂,但那双灵巧的,漂亮的手早已经紧握成拳。
……
走廊尽头。
两个男人一左一右的站在窗口处,路璟堔和凌祎城的身高相差无几,都是身姿笔挺的矜贵模样,优雅又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谁也压不了谁的风头。
有路过的漂亮小护士偷偷往两人的身上瞄,然后再偷偷地红着脸跑开了。
对于周围的事物,两个男人都是丝毫不在意,因为他们的心思都在同一个女人身上。
凌祎城微眯着眼睛:“说吧。”
路璟堔挑着眉梢,眉眼间一股子狠厉:“小瓷怀孕了,你知不知道?”
凌祎城点头:“知道。”
“小瓷脑部有肿瘤,你知不知道?”
“知道。”
“知道你tm还让她有孩子?你是不是男人?”
路璟堔从小都被教养成一位修养极佳的绅士,难得他也会爆粗。
凌祎城垂下眼帘,从衣兜里摸出一盒烟递过去;“抽不抽?”
路璟堔见他那副貌似漫不经心的样子,手关节捏得咯咯响。
之前在病房,他不想让欧瓷看到失控的他。
现在,他很想揍人。
凌祎城看他一眼,自顾自给自己点上一支,唇角叼着烟头神色难辨:“所以,欧瓷现在的身体状况,这个孩子不能要。”
路璟堔微微愣神之后挥手就给了他一拳。
拳头带着劲风,毫不犹豫地落在凌祎城的脸颊上。
凌祎城原本是可以躲的,但他硬生生受了。
这一拳是因为欧瓷。
他也觉得自己是个混蛋。
之前没有搞清楚事情就私心想要一个孩子。
流产对女人的身体伤害太大,而这都是因为他的自私。
别说路璟堔只是揍他一拳,即便给他一刀,他也认了。
其实有时候他不得不佩服路璟堔,和欧瓷恋爱的那些年,这个男人在面对心爱的女人时能做到心智沉稳,不踩雷区。
而他,好像不行。
一见到欧瓷时浑身的血液就会不由自主的躁动不安,然后,身体会给他一个明确的指令,他要她。
必须要。
凌祎城擦了擦唇角的血迹,他抬眸看向路璟堔的目光带着几分难得的痞气:“要不要再来一拳?”
路璟堔又将手指捏得咯咯响。
如果可以,别说再来一拳,他现在恨不能一刀捅死他。
凌祎城见路璟堔没动,又将指间的香烟放到唇边抽了一口。
因为脸颊牵扯着疼痛,刚吸气,他就皱了眉头,然后手指一弹,将烟头烦躁地弹了出去。
路璟堔看他一眼,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凌祎城,欧瓷的手术必须我来做。”
他以为凌祎城会反对,结果男人轻轻的“嗯”了一声。
他有些诧异:“凌祎城,你就不怕我动什么手脚?”
比如让欧瓷失忆什么的。
如此两人仿佛又重新站了同一起跑线上,就像四年前。
他依旧会和她朝夕相处,给予她最深情的笑意和最温柔的呵护。
欧瓷到最后爱上的还会是他路璟堔,而不是凌祎城。
当然,路璟堔在得知欧瓷的病发后,他已经在暗地里实施的计划不能说。
对任何人都不能说,包括欧瓷。
他现在提出来只是试探凌祎城的态度而已。
凌祎城漫不经心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你不会。”
路璟堔面色微变,片刻又挥出去一拳。
不过,这一拳不是砸在凌祎城的脸上,而是砸到了墙壁上。
凌祎城竟然如此肯定回答,这让路璟堔隐隐不安。
对方像是能笃定他舍不得伤害欧瓷。
可真到了那么一天,欧瓷紧闭着双眸躺在手术台上,他的手术刀会不会有所偏离?
路璟堔没有十足的把握,人性原本就是自私的。
他也自私的想拥有欧瓷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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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祎城再回病房时,欧瓷正斜靠在病床上看时尚杂志。
凌祎城搬了椅子坐在欧瓷的对面,两人相隔一米左右。
这是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欧瓷翻了一页,再翻一页,然后抬眸看了看凌祎城。
“路璟堔走了?”
凌祎城点头。
“路璟堔打的?”
他的脸颊有些轻微的红肿。
凌祎城微微挑眉:“他力气不够。”
欧瓷轻笑起来,她只担心凌祎城动手,没想到路璟堔竟然抢夺了先机。
“过来,让我看看。”
她朝着凌祎城招手。
凌祎城将凳子往欧瓷的病床边移了移,不过,他并没有将脸凑过去,只是握住了她的手。
路璟堔临走时说了很多,句句都带着警告的意味,如果欧瓷执意要这个孩子,随着胎儿的发育欧瓷的身体会承受更重的负担。
因为无法用药物控制,谁都不敢保证她脑部的肿瘤会不会突然破裂。
到时候欧瓷就不单是失明,很可能没命。
这些,路璟堔不说凌祎城也知道。
所以他必须想出一个解决的方法才行。
欧瓷性子倔,如果他将她绑上手术台,这行为很不靠谱。
能有什么办法让她心甘情愿放弃这个孩子?
凌祎城站在窗口处抽掉整整一包烟之后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
他的指腹习惯性的在欧瓷的手背上慢慢摩挲着:“小瓷,你非得要这个孩子吗?”
欧瓷毫不犹豫地点头:“嗯,非要不可。”
“我能听听理由吗?”
“理由?”欧瓷转了转眼珠子:“我喜欢孩子,这个算不算理由?”
“还有呢?”
“还有?”欧瓷的另一只手轻轻覆上还很平坦的小腹:“还有,她是我们的孩子,凌祎城,她是你和我的孩子,难道你真的不喜欢吗?”
凌祎城的目光落在她白净的手背上,在她的掌心往下就是一个小小的生命在悄然的,顽强的生长着。
医生说,流了那么多的血,这个胎儿能保住真是一个奇迹。
欧瓷应该是能感受到孩子的坚强,所以,她舍不得放弃。
而他盼了那么多年,又何尝不想要呢?
凌祎城像是若有似无地轻叹一声,他的另一只手伸过去捏了捏欧瓷的下巴:“别看杂志了,对眼睛不好,我来给你讲个故事,怎么样?”
欧瓷很听话地将杂志丢到一边,一副乖学生想要专心听课的表情:“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