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有血腥气。”
赫连楼芳的小舟过去不到片刻,罗峰就眉头一皱,紧张的上前两步,将沈碧空护在身后。
沈碧空眼神一沉,闭目感受着风中传来的气息,约摸过了数息之后,才隐约嗅到了淡淡的铁锈味。
“公子……江中……有人!”白玦惊呼起来。
沈碧空睁开眼,向着江面望去,果然有几具浮尸随着江水浮浮沉沉,周围的水面上,依稀可见血丝,显见这几人方死不过片刻。联想到赫连楼芳正是从那个方向而来,离开也不过片刻,沈碧空的眼神越发的深沉起来。
不待吩咐,罗峰就已经从马车上取下一根绳索,一端系着飞爪,扬手一甩,飞爪直扑江面,勾起一具浮尸便往岸上落下,如是几番,除了有两具尸体离江岸太远,绳索长度不够之外,剩下的五具尸体全部被罗峰勾了上来。
这些人方死不久,虽然尸身浸泡在水中,但并没有变形,临死前面上流露出的惊惧之色清晰可见。罗峰蹲下身检查了片刻,便确定了死因。
“公子,都是一剑割喉,出手的人剑技非常高明,所有的伤口深浅一致,对力道的控制游刃有余,显然还未出全力。”说着,他语声又顿了顿,接着道,“这五人身上都有鳞纹,他们是千鳞卫。”
沈碧空拧起了眉,这些人是赫连楼芳杀的?他杀这些人做什么?千鳞卫是秦国密卫,自有吴国的飞鹰卫对付,就算赫连楼芳看破了这些人的身份,也不必亲手杀人,古派剑客虽然经常侠以武犯禁,但淌浑水的事儿一般不干,尤其是牵涉到密卫组织的事。
还有,这些千鳞卫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这里还在思索,罗峰却蓦然趴下听地,然后一跃而起,道:“约有十余骑正往这里奔来,人壮马劲,蹄声齐整,不是出自密卫,就是来自军中。”
沈碧空眯了眯眼,道:“把尸体扔回江中,我们……去大泽!”
反正行李都在马车中,驿馆里只有几件衣物用具,扔了就扔了,这事涉及到密卫之争,又跟赫连楼芳隐隐扯上了,他虽然也想从飞鹰卫打听楚国的情况,但可不是在这种情况下与飞鹰卫接触上,还是先走为上。
就在沈碧空走后不久,急促的马蹄声回荡在江岸边,马上人服色相同,扬风飘起的黑披风上,绣着银翼金眼的飞鹰,正是五大密卫组织之一的飞鹰卫。他们都随身带着适宜打捞的飞爪,马不停蹄沿岸继续往下游追去。今日风急浪大,被抛回江中的尸体此时已经飘远了,有些还被浪头推到了江心方向,想要将这些尸体全部捞回,没有小半日工夫根本不可能。
马车不比舟快,何况还是缓缓而行,好在沈碧空走的是官道,那些追过来打捞尸体的人则是沿岸而行,自然是错过了,不曾相遇。抵达大泽时,已是次日。
大泽依江而建,又开渠引水入城,可以说整个城池几乎大半是飘浮在水面上的,水中又多植莲荷,此时虽说早荷已败,但晚荷却正在盛放,故而入城后,不闻人声,倒先嗅到荷香阵阵,令人心情舒畅。
“赫连楼芳倒是推荐了一个好地方。”
看着这样充满了诗情画意的城池,沈碧空整个人都有种松泛的快感,如果不是赫连楼芳,他不会来到大泽,从水路走,只会一路东去不停留,从陆路走,往吴都会绕过大泽直接从大泽旁边的云郡走。
“公子,您看,有飞鹰卫。”
白玦趴在车窗口观望,一眼就看到了前方纵马过桥的两名飞鹰卫。
沈碧空挑了一下眉,道:“恐怕是追着赫连楼芳来的。”
如果那些千鳞卫真的是赫连楼芳杀的,飞鹰卫会追过来再正常不过,就算不是,他一个剑客出现在死过人的地方,飞鹰卫也会追过来查问,和密卫扯上了,这一身泥水就别想擦干净。
“去查一查赫连楼芳现在在哪里?”
飞鹰卫还在大泽城里到处跑,就证明他们还没有找到赫连楼芳的下落,沈碧空打算试试东镇抚司的能力。范九斤几年前安插了几个心腹探子到吴国,其中有一个正好就在大泽,联络方式范九斤私下里已经告诉了他,现在正好用得上。
罗峰立时马鞭一扬,掉过方向,往着西城方向而去。
大泽城西,为商贾聚集之地,多是商铺货行,南来北往的商品货物,尽汇在此,因此船多码头多,货仓也多,范九斤派来的那个心腹探子,也是有些手段的人,短短几年,竟然就在码头上拉了一批人,专门以帮着商贩卸货、租仓为生,混得很是不错。
此人姓刘,名富贵,不过天生是个癞子头,因此得了个癞子刘的外号,倒是没人喊他的大名了,偏这人心性豁达,也不介意这个外号难听,整天乐呵呵让人喊来喊去,甚至连初识之人,他都主动让人这么喊他,让人哭笑不得。好在癞子刘混于市井,结识交好的也不会有什么方正古板之人,因此人人都喊得开心,时间一长,倒是没什么人知道他的大名了,可问起癞子刘,大泽城西却是无人不知。
罗峰没费什么劲,就在一处码头上找到了癞子刘。这人此时穿了一身金晃晃得刺眼的衣服,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左手捏着一只精巧的鼻烟壶,右手托着一只紫泥茶壶,一时嗅几下通鼻,一时嘬几口润喉,更多的时候,是指挥着他手下的扛夫们来来去去的搬货。
活脱脱一个包工头的模样,还是那种暴发户型的。
“听说阁下是西城码头上信誉最好的扛把子,我有九箱金子,不知阁下敢不敢搭把手?”
罗峰在码头上一出现,癞子刘就已经注意到他,黑衣带剑,还板着死人脸,一看就不是好惹的家伙,换了谁会不注意,尤其是这家伙还直直的朝自己走过来,除非是瞎子,看不到才怪。
在罗峰开口前,癞子刘就已经放下了茶壶,待听到他说有“九箱金子”,却又拿起茶壶,狠狠灌了一大口,然后一抹嘴,哈哈大笑道:“搭,怎么不搭,老子就是混这口饭的,说个时间地点吧,少了一两,不,哪怕是一钱,老子这脑袋随你取。”
九金,就是九斤,这是范九斤跟癞子刘约好的暗号切口,所以他一听就知道范九斤派的人来了。
罗峰没什么表情,只是道:“此时此刻,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