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揪着脖领子吼的感觉比被人扒拉脑袋的感觉好不了多少,薛天很想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来跟少年对峙一番,只是无奈双腿已然不受大脑控制,在对方凶狠的眼神逼迫下,竟隐隐有了越抖越厉害的趋势。
“小…小兄弟,莫要冲动,哥哥我只是开玩笑,开玩笑,呵呵,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当不得真!”
薛天恬着笑,把自认为是最真诚最好看的笑容毫不遮掩的显露了出来,很贱,很猥琐。
“开玩笑?你以为咱俩很熟啊!”
“这一回生二回…”
“少他娘的废话,道歉!”
薛天傻愣愣的看着面前神情凶恶的少年,这家伙摆出了这么一副要吃人的架势竟然只是要一个道歉?
他强烈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看着少年手上那只随时可能落到自己头上的链子锤,薛天木讷了好半晌,才不确定的问道:
“道个歉就好了?”
“嗯?难不成你还想不道歉?”
“道道道!”
薛天赶忙打机枪似的回应,激动的声音都变调了。
“对不起燕哥,对不起燕爷,小的我有眼不识泰山,不应该扒拉你的脑袋不应该怂恿刘哥杀你的!”
“哼!算你识相!”
一把扔开手上的薛天,燕飞转过身,撇了一眼傻呆呆看着自己的刘奎,问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才是这儿的主事人吧?”
刘奎额头上的汗水冒得岑岑的,相比较起普通人的薛天,同是武道修行者的他在面对醒来后的燕飞时,感受到的压力不知比前者大了几倍。
这无关胆量大小,这是修为上巨大差距的绝对碾压,容不得他生出半分抵抗的念头。
“回禀上武大人,小…小的刘奎,时任大晋西北军司第一步甲军前锋营营长一职…”
“不用跪拜,你军阶比我高,这样做有悖我大晋军律,我一个府兵衙门的低级战卒还承担不起。
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今日之事我也就不追究了,不过有一点我不明白,你们西北军司的人不是应该在邱平参与会战吗?怎么就跑到这儿来了?”
燕飞问出话,半天没得到回应,再侧头去看刘奎时,只见后者早已是泪水滂沱。
“大人,邱平败了!”
“什么?”
燕飞大惊,急忙问道:“是局部战败还是……”
刘奎眼泪哗哗的摇着头,打着哭腔道:
“不是局部,是全线溃败!”
“怎么可能!西北军司可是我大晋最强大最善战的军团,公伯大帅也是大陆上公认的最能打仗的几个统帅之一,怎么就全线溃败了?”
“大人有所不知,此次邱平会战就是一个圈套,一个以覆灭我大晋西北军司为最终目的的惊天圈套!”
“圈套?这怎么说?”
“以往的会战,战斗双方的参战人数比例一般都会以递交国书的方式确定,这样的国书一旦得到双方认可,那上面的一切将不可修改。
但此次邱平会战不一样,联合伐晋的诸国代表向我国递交的会战国书上注明的参战人数是明明是十万以内,但他们的实际参战人数却是早已超过了五十万之多,其中不仅有他们拉拢的无数荒人部落,还有不下八支之多的武灵军团!”
“八支武灵军团?他们哪来的那么多武灵将卒!”
燕飞满面震惊。
“主张伐晋的诸国联军没有,不代表那个地方没有!”
“你是说,天洲?”
“呵呵,除了天洲的各大修武势力,试问还有什么地方能有一下子组建出七八支武灵军团的实力!”
燕飞心头大骇,旋即目光一转,盯向了躺在地上依旧处于昏迷中的女子。
“娘的,怪不得她身上有那么多的符器,原来是天洲过来的人,看来,天洲那些老家伙是已经做好了撕毁合约的打算了!”
“大人,既然天洲已经和我们撕破了脸皮,你看要不要现在就处理了这女的!”
刘奎低眉顺眼的杵在燕飞身后,讨好的说道。
“这倒不必,这人活着远比死了管用,咱们的天北城刚被伐晋诸国的联军夺了去,以后我还想用她去换回来!”
“嗯…你…”
燕飞指了指刘奎,不过似乎是感觉命令一个军阶比自己高的将官做事情不好,所以便换了个方向指向了薛天。
“那个谁,你去找些绳子把这女的捆起来,记住,双手要分开捆,千万不能给她双手凝结手印的机会。”
“还有,我肚子饿了,吃的喝的也弄点过来!”
“呵呵,大人吩咐,小的照办!”
薛天现在倒是听话得很,虽然心里不爽的厉害,但畏惧于人家武道修行者的强大实力,所以只好听之任之,暂当一只听话的小鹌鹑。
“老师,你说这秃鹰和西北狼都是食肉动物,为什么秃鹰吃得腐肉而西北狼却是不吃呢?”
在裹铁轮轴滚压地面的隆隆声响中,一辆驴车自荒原深处驶来,一个全身都裹在裘皮里的俊秀少年抖动着小竹条,一边有一下没一下的驱赶着驴车,一边侧头往身后的车厢里说着话。
“愚蠢的问题,腐肉又腥又臭,换作你是西北狼,你会吃吗?”
车厢里传出了一个老者有些不耐的声音。
“既然又腥又臭,那为什么秃鹰还要吃呢?”
“还是个愚蠢的问题,秃鹰要是不吃腐肉,那它还是秃鹰吗?”
“噢!”
少年恍然的点了点头,又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儿,但到底是哪儿不对劲儿又说不上来。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也是无聊随便问着玩的,毕竟就两个人在这偌大的荒寂平原上赶路,多点话题说说话总是好的,不指望老师能给出个蕴含天理大道的答案出来。
少年心中如此想着,于是,他继续百无聊赖的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噢对了,老师,你说那家伙真的没死?”
啪!
一把戒尺伸出车厢帘子,很是不客气的在少年的后脑勺上拍了一记。
“闭嘴!”
车厢里的老人有些恼怒,呵斥道:
“谁跟你说的他死了?”
挨了一尺子,少年吃痛,揉着后脑勺呲牙咧嘴的嘀咕道:“我亲眼看到他被一个八尺黑汉一锤子撸翻的,事后我还去探了下他的心跳和脉搏,一点动静儿都没有,不是死了还……”
啪!
又是一戒尺拍出,直接打在了少年捂着后脑勺的手上。
“你是老师还是我是老师?我说他没死就没死!”
哎哟哟的缩回手,少年看着指背上面泛着浅红的一道道矩形印记,疼的差点没哭出来。
“老师,你这是暴力教育!”
“就暴力教育了,怎么的!”
“老师,你以势压人不讲道理!”
“我就不讲道理了,怎么的!”
少年委屈的抱怨,老人蛮横的回答。
当弱势一方遭受霸凌待遇,一场本该为了消遣寂寞的谈话自然而然的也就变成口水仗,师父以势压人,徒弟自然也开始了借势还击。
“回去我要向师娘告状,告你打我!”
“随便你,我不怕!”
“我要告你偷师娘的丹药卖钱买酒喝!”
“早就东窗事发了,挨了顿打就已经过去了的事!”
“我要告你这些年来除了跑路之外,什么都没教会二师兄!”
“这本来就是你师娘的建议,我有何惧!”
……
说了一连串平日里在老师身上揪出来的把柄,但无一列外,都被老师用无所谓的态度应付了过去,少年很是气恼。
眼看自己就要在这场口水仗中败北,少年咬了咬牙,决定亮出杀手锏!
“老师,这是你逼我的!”
他心下一狠,突然仰天大嚎。
“那我就告诉师娘,你跟天洲青月宫的龙梅嫣大宫主有一腿,还有天机阁的白长老…”
不待少年的一嗓门吼完,车厢布帘里闪电般的伸出一只手掌,死死的捂住了他的嘴巴。
“好了,好了徒儿,为师错了,不该打你不该骂你的!”
车厢里老者的声音突然转变,急切之中一下子不知温和了不知几许。
“咳咳,流儿呐,其实你们师兄弟几个当中,老师是最疼你的,你看你大师兄、二师兄,还有你大师姐,他们哪一个能有随时侍奉我身边的待遇,也就是你这孩子为人真诚、单纯,最合老师的胃口,这不,走到哪都带着你,有什么好东西不都是第一个照顾你的嘛!”
好不容易才把捂在嘴上的那只汗酸味儿中夹杂着烧鸡味的大手扒拉开,少年满脸的哀怨。
“才不是这样,是我知道你太多见不得师娘的秘密,你怕我跟师娘透风,所以你才到哪都带着我的,你这不是疼爱,是变相的监管,囚禁!”
“还有,老师,你该洗手了!”
“呃呃…呵呵……”
目的被拆穿,车厢里的老者有些尴尬。
“流儿呐,你说的也不完全都对,老师不否认把你带在身边有担心你会向你师娘泄密的考虑,但更多的却是真心为你好啊,你想想看,要是为师不经常把你带在身边,就你这懒散的性子,就你这张闲不下来的破风嘴,不得被你师娘给活活折腾死啊,你看你大师兄和大师姐,一个个的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
你大师兄如今练武都练傻了,再说你师姐,如今都快三十的人了,嫁不想嫁出不想出的,成天就知道跟在你师娘屁股后面刨泥炼丹,好好的一个大闺女,都快成一个不懂世故的孤寡婆子了,你说,为师把你带在身边没让你师娘祸害是不是为了你好!”
“切!”
少年不置可否,道:“可是大师兄成了天下武道年轻一辈中的第一人,大师姐是最年轻的五品丹师,而我和二师兄这两个没被师娘祸害过的呢,一个只会跑路,一个只会偷盗,你说说,到底跟在谁身边好!”
“呃呃!”
车厢里的老者继续尴尬,嗫嚅了好一阵之后这才道:“流儿,先别急着跟他们比,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等你以后再长大些,武道底蕴再修炼的厚实一些,为师就把裁决一重天的心法传给你!”
“真的?”
“真的!”
“真的要传我裁决一重天的心法?”
少年半信半疑。
“嗯,真的!”
车厢里的声音再次肯定,转而道:“不过,在此之前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听老师不像是在忽悠自己,少年明显被勾起了兴致,赶紧追问道。
“留在这外面,和你二师兄一起辅佐贪狼星君的转世命魂者!”